老黿對著源仲點瞭三下頭算是行禮,緊跟著潛入船下,將那隻玲瓏木船托在背上,一路緩緩向湖心遊去,又穩又快。
譚音坐在船頭極目遠眺,遠方那幾塊藥田,或許是這裡日久沒有人住,更無人照料藥田,縱然仙傢洞天靈氣旺盛,藥草長得也蔫蔫的。她看看湖泊的位置,再看看藥田的位置,心中不由自主開始籌劃要怎樣做個將湖水引入藥田灌溉的工具瞭。
湖心有一座非常玲瓏的湖中島,上面長滿瞭蘆葦,譚音一見蘆葦,立即道:“可以去那邊嗎?”
托船的老黿立即調轉方向,沒一會兒便靠在小島旁,譚音輕盈地跳上這座小島,四處顧盼,這座島隻有一座涼亭的大小,長滿瞭蘆葦,隻有中心一塊空地,放瞭一個半舊的蒲團與一張很小的酒幾,想必源仲曾在這裡自斟自飲,夜觀星空,倒是逍遙的很。
“能采一些蘆葦嗎?”她問得很客氣,畢竟他才是這洞天的主人。
源仲似乎並不喜歡她這種客氣,一言不發地聳聳肩膀,抬手就扯瞭一大把蘆葦拋在地上。
“不要這些嫩的,我來吧。”她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把小鐮刀,專門挑那些又粗又長甚至有些幹枯的蘆葦切割,不一會兒就切瞭許多,然後坐在蒲團上慢慢編織,很快就做出四根略有些粗糙的蘆葦掃帚。
緊跟著,她又從乾坤袋中挑出數根材質十分一般的木料,並鉚釘青銅管青銅棒之類,嘩啦啦倒瞭一地。見她的模樣,像是又要做東西瞭,源仲索性坐在她身邊,頗有趣味地看著她麻利地切割木料,將裡面掏空。
她做東西的過程讓不懂這些東西的人來看,實在是枯燥無比,無非是切割、雕鑿、挖空、用鉚釘連接,即談不上有趣,更談不上優雅,以前泰和也感興趣,想過來看她做東西,可看瞭一會兒就打著呵欠跑瞭。
譚音用柔軟的楊木雕鑿五臟六腑,一面回頭偷偷看源仲,他一直盯著她的動作,眼睛也不眨一下,好像並不覺得枯燥。從來沒有人願意陪她一起做東西,這是第一次。
譚音心裡有一種暖意,忍不住開口道:“好玩嗎?”
源仲點點頭,又搖瞭搖頭:“有趣,但我不懂,為何要雕鑿五臟六腑?”
“因為要讓機關人動起來,就要將它們的身體做得與常人一樣,漏一點東西,便不能動瞭。”
一談到工匠制作之類的東西,她簡直滔滔不絕停不下來,“可畢竟隻是機關人,不是真人,所以想要它做什麼,便要通過五臟六腑細微的雕鑿不同處來區分。上次做的那些木頭人就隻會唱歌跳舞,你讓它們幹活就不行。那些隻會挑水施肥的機關人,你讓它們跳舞唱歌,那也做不來。當然,也可以做一隻與真人無異的機關人,能說會唱,也可以做打掃的事情,還能做飯做菜,可這種機關人要做起碼半個月,材料也十分珍貴稀少。”
源仲聽得入神:“那你能做嗎?”
譚音笑道:“可以做,你想要什麼模樣的?”
源仲盯著她雪白的臉:“你這樣的。”
譚音微微一愣,面上笑意淡瞭一些,過瞭一會兒,才低聲道:“好,我做個,但可不能做成我這樣的。”
“那你要做成誰的樣子?”
“……我不告訴你。”
“賣關子。”
“對啊。”
再也沒有人說話,譚音飛快做好一隻與常人一樣大小的木頭人,由於是趕工,外形看上去十分粗糙質樸。她打開它的後背,將一根青銅棒輕輕插_進去,擰瞭幾下,木頭人喀拉喀拉地活動幾下手腳,立即拿起一隻掃帚朝小船狂奔而去,站在船頭動也不動。
她一連做瞭四隻木頭人,個個拿著掃帚威風凜凜地站在船頭,看上去倒有些滑稽。
“回去吧。”譚音將散落一地的材料收回乾坤袋,與源仲一起上瞭船,老黿托著船遊回岸邊,那四隻木頭人風馳電掣一般舉著掃帚狂奔向小樓,忙裡忙外,比方外山那些雇傭的侍女還要靈活,而且木頭人又不知道什麼叫休息,根本不會累。掃完又拿著抹佈擦墻擦桌椅,擦完再掃一遍,最後整整用瞭幾十桶水,才將屋裡屋外打掃的微塵不染。
譚音兩眼放光地看著源仲快掉下來的下巴,充滿成就感地問:“怎麼樣,是不是很快?”
他捏著一根青銅棒,來來去去地看,這就是一根普通的棒子而已,上面被挖出密密麻麻形狀不一的凹槽。他打開一隻木頭人的後背,隻見它背上有個洞,將青銅棒順著洞上的凹槽插_進去,輕輕擰上數圈,那隻已經停止行動的木頭人又開始手舞足蹈,但這次既不是掃地,也不是打水,它手足並舞,又跳又蹦,繞著湖邊開始狂奔,怎麼也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