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殺
一具假屍體,圍繞荊氏展開的陰謀,沒人知道原委究竟是什麼。
但中宗已是表明瞭一種態度,一種確實想要徹查清楚的,居然不惜保護荊婉兒這個唯一還在長安的荊氏後人。
“大人,不好瞭。”一個小廝慌張地來到裴談跟前,“剛才仵作來報,說驗屍房那具屍體,出現瞭深度的腐爛。”
驗屍房本身就是停留屍體的地方,建設在最陰暗寒涼之處,加上這具屍體身份特殊,早已經被裴談命令四周用冰凌包裹保存。況且現在才不過三日,屍體怎麼可能會深度腐爛?
荊婉兒看瞭裴談一眼,下意識跟上去。
到瞭驗屍房門口,首先一陣腐爛的氣息,讓裴談臉色變瞭變。
等到進入之後,仵作跪在地上,“大人。”
裴談走瞭過去,見到屍體渾身發黑,許多傷口處都開始化出瞭膿水,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屍體已經死去一個月,已經僵硬收緊,這時候卻出現這種異變,實在匪夷所思。
“仵作,這是怎麼回事?”
仵作連忙轉身跪著對裴談:“有可能是,死者生前,被人喂瞭毒藥。這毒到此刻才發作。”
死後才發作的毒藥?有這種毒藥嗎?
荊婉兒盯著屍體的樣子眼睛發直。
“這是陛下交代保存的屍體,現在身份還沒有認定,屍體就遭毀壞這樣,你們都是如何辦事的?”隨後趕來的主簿呵斥道。
驗屍房除瞭仵作、,自然還有日常看管的兩個衙役,此刻都說不出個所以然,隻能跪在地上,認錯請罪。
裴談看著荊婉兒的神情:“所有人都下去。”
仵作這時忽然抬起頭道:“大人還是不要靠近屍體,免得有毒沾染大人。”
裴談說道:“若是有毒,你們已經中瞭。”
可是這一屋子人說少不少,倒是真沒見到誰毒發攻心瞭。
仵作見勸不動,隻好隨著旁人一同退出瞭屋外面。
荊婉兒這時直接走到屍體旁,焦急想伸手的時候,被裴談扣住瞭手腕。
“你剛才沒聽仵作說,屍體有毒嗎?”他盯著荊婉兒。
荊婉兒看著裴談:“…可是大人剛才也說,真有毒的話,接觸瞭屍體的人已經中毒瞭。”
既然仵作幾個還安然無恙,不代表沒事嗎?
裴談松開瞭手:“還是小心為上。”
荊婉兒看到瞭仵作丟在旁邊的手帕,走過去撿起來,套到瞭自己手上。裴談看著她說道:“屍體並非你兄長,這次的變故,已經說明瞭這點。”
之前他們種種還可說是猜測,但是現在好好的屍體出現腐爛,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荊婉兒伸出的手頓瞭頓,片刻還是伸出去,拿開瞭屍體的手。
果然,屍體的兩隻手,腐爛的最為厲害。這要真是仵作說的什麼奇毒,怎麼會專門腐蝕雙手的部位。
“就像大人說的一樣,此地無銀三百兩。”荊婉兒丟掉瞭爛手。
裴談幽幽看著,大理寺戒備森嚴,驗屍房派瞭專人衙役看守,最主要誰如果在驗屍房進出,必然十分顯眼。暗中動手腳的,除非是那些看守的衙役?可是嫌疑這樣大的事,衙役還會冒險去做嗎?
荊婉兒這次,顯然想的比裴談更快,她抬起頭看著他:“在大人的身邊,究竟還有可信賴之人嗎?”
那個主簿,就已經是吃裡扒外之人,身在曹營心在漢。現在連負責驗屍的仵作都…
屍體右手上的繭子,連荊婉兒這樣半路出傢的人,都能判斷出是出自常年握筆之人的手,偏偏經驗豐富的仵作,居然沒有看出來。現在屍體又臨時出現異變,他還能混淆視聽地解釋為屍體生前就吞下
毒藥。
裴談這個大理寺卿,身旁卻除瞭一個本傢帶來的侍衛之外,這大理寺,看來也沒幾個人是真正聽從他的。
“裴縣。”裴談幽幽對虛空叫瞭一聲。
果然是最忠心耿耿的侍衛立刻出現,“公子請吩咐。”
裴談轉身看著他:“仵作去瞭哪?”
裴縣目光幽沉,半晌才回話,“剛才公子將他遣出驗屍房,他已經離開瞭大理寺。”
離開大理寺…在不該出現的時間來到驗屍房,又在不該走的時間走瞭。
裴談目光沉著:“把他找到,我要知道是何人指使他。”
“是。”裴縣迅速離開瞭驗屍房。
荊婉兒定定看著裴談:“現在一切,還來得及嗎。”
毀屍滅跡,真是太毒的手法。就像剛才那主簿還故意提醒裴談一樣,這具屍體是陛下要求大理寺驗屍保管的,現在出瞭任何事,都是裴談重罪抗旨。
如此他們要對付的目標…“一直是婉兒和大人兩個人。”
裴談望瞭少女一眼,他出身裴氏,背後的大傢族就是個大靶子,任何時候都有利益產生的沖突。
就像是被荊婉兒說中瞭一樣,裴縣直到夜幕降臨,都沒回到大理寺。
就像是突然失蹤瞭一樣。
裴縣是訓練有素的裴傢暗衛,即便臨時有變故,也會傳信給裴談知曉。可是到瞭現在,他音訊全無。
裴談坐在書房之中,面色幽沉。
荊婉兒看著他,這件事情發展的這麼快,才三天時間就到瞭這種地步,恐怕連裴談都未曾預料。否則的話,他必不至於如此。
現在最壞的打算,是連裴縣也遭遇不測,那裴談身邊,就真的再無可用之人瞭。
就在書房中陷入一片沉默,連桌上那盞油燈,都夜深快要燃盡瞭。
閉目的裴談,忽地睜開瞭眼睛。
這種情況荊婉兒自然也不可能入眠,她立刻看向瞭窗外,隱約,似乎有不尋常的風聲。
之後,她眼角快速掠過瞭一道黑影,似乎是一個人。
裴談書房的門被人自外面推開,裴縣裹著晚風,沖入瞭書房中,而且回來的還不止他一個,裴談和荊婉兒都看見他臂彎中,抱著的一具身體。
“大人,”裴縣沉聲,這時才看見,他渾身都是血,像是才從血池裡殺出來,在書房中走一步,都留下沉重血腳印。
裴談立即從書案後面起身:“裴縣!”
隨著這一聲落下,裴縣迅速回身帶起一道風刃,關上瞭書房之門。
然後他才單膝跪地,跪到瞭裴談的面前。
裴談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一遍,直到裴縣沉沉說道:“屬下無事,大多是這位姑娘的血。”
就看他臂彎放下來,懷中的身體被他輕輕擺放到地上。
是一個女子,渾身無數的血口子,鬢發散亂氣息幾近無,最主要她的那張臉孔,讓荊婉兒和裴談愣在瞭當場。
這女子,不正是昨日才來到大理寺,擊鼓鳴冤的那位林菁菁嗎?
“屬下追蹤仵作,在一處隱蔽街巷發現他的蹤影,”裴縣目光有種幽冷之意,“他已經死瞭。被人割喉斃命,丟在籮筐裡。”
真是死的活該。吃裡扒外,這種下場並不讓人意外。
但如果隻是這樣,裴縣也不該會直到現在才回來。發現仵作之死,後面必然還有事發生。
裴縣說道:“屬下檢查瞭仵作,是剛剛被殺,所以屬下很快追蹤到瞭那夥殺手的行蹤,一路跟隨他們。”裴傢的暗衛,是但凡有一絲線索,都追查的下去。
裴縣神色清冷:“那夥殺手人數眾多,身手也不是一般江湖輩。背後控制他們的人,也不會是凡輩
。所以屬下才會選擇先隱蔽行蹤,找到他們的老巢。”
原來這才是裴縣音信全無的原因,果然另有隱情。
但是林菁菁又是怎麼回事?荊婉兒望著地上女子一身的傷,忍不住上前探視。
裴縣越說下去,神情越冷,他看向身前的林菁菁:“可是屬下發現,他們並沒有回到他們的主子那。而是…返回頭追殺這個女人。”
聽到這個話,裴談和荊婉兒都驚瞭。
追殺林菁菁?!
為什麼要追殺林菁菁這個普通女子,事情簡直越來越匪夷所思。
裴縣冷著臉說下去:“這女子似乎已經知道有人追殺,躲在她丫鬟的房間中不出來,但還是被出賣瞭。那些殺手追著她到瞭大街,最終把她逼到一個街巷中動手。”
餘下的事情不用說瞭,裴縣一定是現身救下林菁菁,他一個人和十幾個高手纏鬥,身上這些血,就可以解釋瞭。
不要說裴縣神情冷,連裴談的神情都很是漠然。這是在長安,天子腳下,那麼多人追殺一個女子,便是再僻靜的街巷,每日巡查的千牛衛和金吾衛們,難道就沒有發現嗎?
還是說,又有哪一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故意讓長安的衛兵們,都成為瞭瞎子。
荊婉兒抱住林菁菁的身體:“大人,是那具屍體。”
唯一能把林菁菁和大理寺聯系起來的,就是那具屍體。林菁菁到大理寺擊鼓鳴冤,被裴談送走,第二天就被追殺幾乎死去。
還有比這更明顯的線索嗎?
“知道林菁菁上瞭公堂鳴冤的,也不過是當時公堂上的幾個衙役罷瞭。”荊婉兒垂著頭,又回到瞭那句話,裴談的這個大理寺,到底還有幾個人是值得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