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香爐旁邊的花瓶裡面,放著一束潔白的花。
等荊婉兒轉身的時候,那人已經不在大殿內瞭。她再次盯著那花,留意瞭幾眼,慢慢站起瞭身。
荊婉兒在掃灑的僧人結束工作前,沿原路離開瞭大雄寶殿。那些找她的和尚不知去瞭哪裡,可是等她離開瞭青龍寺,就再也和他們無關聯瞭。
荊婉兒匆匆返回裴談的院子,那些去上香的衙役們,早已都回來瞭。他們分別看向荊婉兒,荊婉兒倒是磊落地一笑。
她不過是去的時間稍長瞭些,誰讓需要她祈福的人多呢,她荊氏上上下下怎麼也有三十多口人被流放,每個人都祈福一遍,她算是快的瞭。
荊姑娘就這麼沒有心理負擔地大搖大擺走到瞭裴談身側。
此刻距離他們要離開的卯時,已經不足半個時辰瞭,“大人,我等究竟何時能回大理寺?”
其他的衙役們並不知道密旨這種東西存在,對於現在還留在青龍寺這件事,已經有人心中不解。
裴談也隻能看著門口的那位僧人,“辰時已過,還請盡快帶我們去接人。”
這一趟聖旨還是早點完成為好。
兩個灰衣僧眾出現在門口,低頭交流瞭片刻,兩人轉身對裴談合十雙手,道:“施主稍安勿躁,不是小僧不願意帶人,而是…那閣樓的鑰匙,隻在慧根師兄的手裡。我等也是在等師兄前來。”
裴談眉心微皺,他們要接的人為什麼會需要鑰匙。
閣樓兩個字卻讓荊婉兒下意識心跳瞭一下,立刻看向那說話的和尚。
裴談知道有些東西不得去問,迅速一想後他對那僧人道:“敢問貴師兄什麼時候來?”
僧人微微低頭:“我等也正在尋找慧根師兄。”
荊婉兒微微側目,這青龍寺可真是比她從前待的宮中不遑多讓,寺廟裡不說僧眾過千,要找一個慧根,怕是也得把寺廟走上一個時辰。
“慧根師兄,是住持唯一的嫡傳弟子,所以在寺中,重要的大小經閣、鑰匙保管都是由慧根師兄打理。”一個小和尚說道。
可是荊婉兒記憶中那個慧根,包括昨日遇見的樣子,一個和尚卻比世俗中人的流氣還要重,為什麼德高望重的玄蓮大師會獨獨鐘愛這位弟子。
“是什麼人住在你們的閣樓?”荊婉兒忽然開口,目光盯著那說話的小和尚。
小和尚目光躲閃瞭一下,“這,我等…並不清楚。”
荊婉兒看著他,忽然眼中有一絲幽然,出傢人不打誑語,這小和尚明顯不適應說謊。
就在荊婉兒想再問的時候,忽然一陣腳步聲,有好幾個和尚居然匆匆都來到院子門前,對那小和尚嚴肅道:“慧根師兄失蹤瞭,已經驚動瞭師父!”
就看來的那一群和尚說話間突然抬頭,立時看向瞭院子裡大理寺諸人,荊婉兒正在好奇這群和尚幹什麼,就發現他們的目光都齊齊盯向瞭自己。
有一個年長的和尚沉下瞭臉,最先走進瞭院內,其他和尚跟著他走進來。
那和尚的眼盯著荊婉兒:“這位姑娘,敢問你究竟與我寺有何冤結在?”
裴談一見僧人的目標是荊婉兒,頓時臉色都變瞭變。
荊婉兒的神色,也由一開始的漫不經心,變得沉靜起來,她淡淡說道:“我第一次來貴寺,不懂小師父什麼意思。”
那和尚踏前瞭一步,臉上有些不善:“佛門重地,慧根師兄明明說你多年前來過本寺,女施主為何要說謊?”
在佛傢地方說謊,是要造業的。慧根用妖女稱呼荊婉兒,看來是沒說錯。
荊婉兒看著這群和尚,從他們先入為主露出的不信任表情裡,已經明白那慧根的話讓他們深信不疑。
她忽地冷笑一聲,“說什麼佛門重地,你們口中的師兄用不實之言中傷我這個小女子,難道沒有犯瞭你們佛祖的口業嗎?”
幾個和尚紛紛變色,荊婉兒掃瞭他們每個人一眼,除非他們的師父玄蓮大師親自到場,不然誰也不能確認她曾經出現在青龍寺。區區一個小慧根,她才不怕。
裴談幽幽的眸光望著少女:“你當真沒有來過?”
荊婉兒下意識輕笑:“大人以為五年前婉兒的身份,能來的瞭青龍寺嗎?”
裴談盯瞭她許久,荊婉兒自始至終一臉鎮定。隻要不是被證據證明的東西,就不算是真的。
裴談良久才看向瞭院內的僧人們:“此女是我大理寺的侍女,五年前尚年幼,女子容貌易變,興許是那位小師父記錯瞭。”
這些僧人們對裴談這個穿官服的人還是有些畏意,可他們也不想就此放過荊婉兒,半晌他們說道:“慧根師兄非一般僧人,他是本寺天賦最高的修行者,五年時間對常人算長,可師兄的記憶自然同普通人做比。”
話裡話外對慧根的信任和崇敬,已是僅次於他們的住持玄蓮大師。
可慧根有什麼本事讓這些和尚這麼聽話。
荊婉兒眼裡有冷然,這些和尚還懷疑他們師兄的失蹤是她做的?況且慧根…
“師兄昨夜,最後對我們說的話,便是叫我們留意此女。”和尚依然逼視荊婉兒,“你如何解釋?”
荊婉兒眼珠一轉,冷笑:“那說明你們師兄,昨夜最後見到的人,並不是我。”
裴談眼眸動瞭動,大理寺斷案已成習性,通常調查一件事,最後見到的人攸關重要。
那和尚被荊婉兒噎瞭噎,眼神卻依然有不甘。
荊婉兒抬瞭抬眸子:“原來青龍寺的高僧是這樣信口開河的。你們師兄既然修行高,又怎麼會輕易受人所制。”
她雖然在來過青龍寺這件事情上有所隱瞞,可她跟這慧根和尚半點關系也沒有,理直氣壯。
和尚們顯然沒有領教過真正的伶牙俐齒,此刻已經無言反駁。
裴談這時說道:“我們會在寺中多待片刻,也可以幫諸位盡快找到那位慧根小師父。”
抬手打不到笑臉人,裴談如此主動退讓,那些青龍寺的和尚也不好再緊逼下去。
隻要大理寺的人不離開青龍寺,他們依然可以隨時回來找荊婉兒。
他們留瞭兩個和尚守在院子外面,用意不言自明。
裴談這時才看著荊婉兒,他沒先開口說話,但有時候沉默的意思也已經很明顯瞭。
荊婉兒雖然在和尚面前言辭鋒利,可她始終沒能避開一點,為什麼青龍寺的慧根會認出她來,並且一口咬定荊婉兒曾經到過青龍寺。
裴談身邊的裴侍衛冷冷開口:“為什麼這些僧人,會叫你妖女。”
荊婉兒慢慢看著他,唇邊淡淡弧度:“我怎麼知道,也許在這些清規戒律的和尚眼裡,是個女人都叫妖女。”
佛傢見酒肉女人如洪水猛獸,正因為此,荊婉兒回想起昨天那馬車裡看到的,更加有一絲嘲意在唇邊。
裴侍衛看瞭裴談一眼,就連明眼人都看得出荊婉兒在心口不一,這少女果然是很多秘密。
不管裴談怎麼看這些,在裴侍衛覺得,這些秘密就等於禍根,也許哪天就把大理寺都拖下水。
“把衙役派出去一起找。”裴談吩咐。昨日他們都見過慧根,對這位住持弟子印象深刻。
院中的和尚並不阻止衙役出行,總共也就帶瞭十個人,他們三人除去自不說。
荊婉兒沉默瞭一下,在裴談的目光中轉身推開旁邊房間的門走進去。
閣樓,慧根,馬車裡的人,荊婉兒想把這些都串聯到一起,似乎並不怎麼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