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茶放棄出城以後,荊婉兒讓喜茶躲在瞭紫嬋兒夫婦的望月樓中,最危險的地方不一定安全,但眼前也沒有其他權宜之計瞭。
“姑娘,奴婢在世上已無親人,出不出城對奴婢來說,已經不重要瞭。但是這張通關文牒,卻能幫到姑娘,無論如何不可浪費在奴婢的身上。”
荊婉兒閉上瞭眼睛,有時候她會想,是否值得,這樣輾轉反側,又是天明。
沈興文睡瞭一覺起,打瞭個呵欠。瞥瞭一眼大牢中間的胡超。
一個晚上,胡超挨瞭一百鞭子。現在他渾身都是凸出的骨頭,一道一道顯露在他的胸前,白森森的嚇人。
沈興文慢慢走到牢前,端詳胡超。
”還不肯招認你謀害太子,還有你的同謀?“聽
見他的聲音,胡超原本閉上的眼睛驟然死死睜開,幾乎一夜未眠,早晨衙役沒有再用鞭子抽他,他忍不住就昏睡瞭過去。
直至此刻,胡超知道這一切都不是玩笑。
前太子的冤魂纏上瞭他,時隔二十餘年重提舊案。
”我沒害太子,“胡超的牙齒跟血混在瞭一起,”大理寺想屈打成招嗎?“
沈興文看著他,不為所動:”我的確打瞭你,但可以保證不是屈打,屈這個字,離你太遠瞭。“
胡超看著沈興文,這世上真有蠢人會認下謀害太子的罪名嗎?謀害太子,可不是輕輕揮幾鞭子的事兒,恐怕拉出午門外凌遲都不夠。
沈興文繼續坐在瞭昨天那張椅子上,抬起眼皮看著胡超。
昨天提及瞭明崇儼和丘神勣,從胡超的反應,已經能知道七七八八。
”其實你們一定要害前太子,還有一點也許是因為,前太子曾三次監國,深受朝野擁戴,可是卻因為明崇儼在天後跟前的幾句話,導致前太子母子離心,最終被廢。在你們心裡,不管前太子有沒有真的殺瞭明崇儼,他心裡對你們這些術士都已經深惡痛絕。這樣的太子,一旦有機會重回長安,掌控朝局,等待你們這些術士的,就是死期。“
沈興文陰陰的,看著胡超。
胡超的面皮,再次因為這番話而抖動起來。
沈興文慢慢向前傾身,說道:”所以為瞭保全自己,你們也要想方設法逼死前太子,讓他再也沒有機會東山再起,很顯然,你們成功瞭。“
胡超看著他:”這全是你的臆斷。“
死也不會承認的罪名。
沈興文皺瞭皺眉,接著慢慢說:”所以,才需要你。“
衙役把準備好的供詞遞給沈興文,沈興文說道:
”在這張紙上簽字畫押,動機,證據就都齊瞭。“
胡超無言的看著沈興文,從昨天”相處“的一天來說,這個年輕人聰明,狡猾。可是此刻他說的什麼話?讓胡超如同看一個白癡。
”不願意嗎?“沈興文似乎看出瞭胡超的想法,把那份供詞拿在手裡,盯著胡超,”你們術士應該篤信因果輪回吧?從你們決意構陷前太子那天,就應該預想到今日的結局。“
胡超看著沈興文,忽然嘴角控制不住的抖,”這裡是大理寺?你知道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我被抓在瞭這裡,你們大理寺會怎麼樣嗎?“胡超的樣子像笑又不像笑。
沈興文看著他,”會怎麼樣?“
胡超一夜沒睡,兩隻眼睛都是紅絲,他就這樣盯著沈興文盯瞭半刻,”被夷為平地,被大火燒盡,從長安的地圖消失。“
沈興文動瞭動眉間,淡淡說道:”這麼厲害?大
理寺從北齊始設立,沿襲數百年從未間斷,就因為抓瞭你,要變成平地瞭?“
這種譏諷真是不動聲色,可胡超沒有變臉,他恨恨盯著沈興文。
沈興文同樣幽冷盯著他。
雖然裴談這一次沒有親自審犯人,但有他坐鎮在大理寺,其他人才不敢胡來。
這兩日人人都有心事,原本擒拿胡超的事,荊婉兒第一個是要打算告訴裴談,但是裴談未等她開口便離開,而沈興文正好逼上門…
“大人,光祿寺卿與您,都說瞭些什麼?”荊婉兒小心開口,她早已想問這個問題,明知道僭越,可是她的心中實在有太多疑問。
光祿寺卿之女,這位名義上的大唐郡主,芳名李奴奴,年紀算起來…和荊婉兒一般大。
是不是要告訴裴談,李奴奴找到她的事?
荊婉兒不知道要怎麼跟裴談說,畢竟李奴奴從頭
到尾沒有露面,到現在荊婉兒也不知她的目的為何。
她隻隱約覺得大人的這樁婚事,恐怕更不單純。
裴談過瞭很久才說道:“隻是聊瞭些朝堂的事,並未多言。”
見光祿寺卿回來之後,裴談就知道瞭胡超的事,因此並沒有多談這次的見面。看裴談的神情,也並不像他說出來的那般簡單輕松。
荊婉兒有些遲疑地掩下瞭眼瞼。
從胡超“離奇失蹤”那天起,尚書府的探子就一刻不停在城中尋找,但一臉過瞭三天,杳無音信。
“之前被人捷足先登,現在,你們連找人都找不到?”宗楚客面無表情看著無功而返的探子。
探子臉色慘白低著頭:“啟稟大人,我們派出的乞丐深入瞭長安各大死角和黑巷,都找不到胡超躲藏的蹤跡。按理說不可能,除非是…”
宗楚客看著探子,聲音冷瞭幾分:“除非什麼?”
探子隻得硬著頭皮說下去:”除非他躲進瞭各傢的宅院中,那樣的話,我們搜不出來。“
長安的門閥大戶這麼多,怎麼可能允許他們挨傢挨戶進門搜查,而且他們遠沒這個權力。
宗楚客盯著探子:”長安城裡,不可能會有傢族願意庇護胡超。”
胡超要是真有靠山,這些年就不至於在長安活得像個老鼠瞭。宗楚客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才放任胡超躲藏流竄,反正正是那孫悟空,翻不出那五指山。
可是現在…胡超難道人間蒸發瞭?
探子忽然面皮一抖:“難道…胡超出城瞭?”
這個可能把他們都嚇一大跳,理論上胡超就不可能消失,可現在不可能是事成瞭真。
宗楚客問道:“長安城門呢,有什麼異動?”
現在盤查極嚴,各傢的通關文牒也不可能隨意簽發,除非胡超背後有人幫他。
宗楚客定定盯著他:”你確定胡超已經不在城裡
?“
探子使勁叩頭,他們絕沒有遺漏任何一處,想來想去,難道胡超變成鬼,躲進地獄瞭。他渾身顫瞭一下。
“尚書大人,這樣下去該怎麼辦?”放任胡超這個人在外面太危險,之前以為胡超橫豎躲不過才掉以輕心,但此人一日不死,對現在的尚書府威脅就越大。
宗楚客手指扣在桌子上:“拿一張尚書府的出城文書,帶一隊人出城去搜。”
探子立刻點頭:“是。”
探子頭領迅速帶人離開,手下人悄悄問:”老大,我們怎麼搜,要是那胡超已經逃到天南地北瞭,我們怎麼才能把人找到帶回去?”
探子冷冷盯瞭那人一眼,“那今天回府那頓飯,就是我們的斷頭飯瞭。”
手下臉色煞白。
“北城門都是官傢士族,普通百姓出城隻有走南城門,我們先出南城門搜。”
一行人拿著文書毫不費力出城,城外是荒涼的官道,要沿著搜尋,兩側還有旁人丟棄的許多東西。
“老大!有,又發現!”
一個手下舉著手裡的一大把碎片,沖到瞭探子跟前。
探子定睛一看,是一張被撕毀的通關文牒。他立刻凝目,一般人就算已經出瞭城,也不會輕易撕毀通關文書,這張被撕的這麼徹底,倒像是泄憤一樣。
其他手下遲疑道:”也有可能…是其他路人丟棄的?“
畢竟通關文書隻能夠用一次,出城以後就是廢紙一張,沒有用瞭。
探子卻盯著這張文書看瞭很久,“把所有撕掉的碎片找出來,拼起來。”
所有手下立刻行動,幸好這兩日沒有下雨,沒有
刮大風,很快就找到瞭散落在草叢中的所有紙片。
把所有制片拼到一起,頓時,字跡就顯露瞭出來。
“宋北辰…”探子臉色一變,這是胡超在長安城用的化名。
探子立刻把找到的文書揣進胸前,“留兩個人在這裡繼續搜,我去盤問城門守將,稟報尚書大人!”
文書上面都有具體的出城日期,以及出城的人數。把這份文書送到城門的守衛面前,問清楚當日是誰當值,再把早就準備好的胡超的畫像,給那個當值的守衛看,立刻就確定瞭胡超出城的事。
而且,知道瞭胡超是一個人出城,沒有馬匹,沒有車輛。而且當日,在胡超出城的前後一個時辰裡,都沒有大戶人傢的車馬經過,也就意味著胡超不可能半路搭上別人的車。
他一個人能走多遠?
守城衛驚疑,臉色抖動想起來什麼:”當日有大
理寺的人,說有個兇犯逃瞭,他們、一定要出城拿人…“
探子臉色鐵青,守衛臉色蒼白,長安城黃口小兒都知道大理寺和尚書府是死敵,他是不是無意間闖什麼禍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