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文與司機去等車,吳師傅步行去不遠處的農傢討一些緊急處理傷口的必需品,蘇小魚紅著眼睛跟著陳蘇雷在高起處坐下瞭,目光控制不住地望他傷處落,想看又不敢,可憐巴巴的模樣。
他倒是不太在意,看她攏著肩膀,又問瞭一聲,“冷嗎?”
十月末,這裡雖然是南方,到瞭這個點風裡總是有些涼意的,更何況是在如此空曠的市郊,但蘇小魚搖頭,隻是開口問他,“痛嗎?”
“還好。”他輕描淡寫。
“幹嗎不說,我們都不知道。”她想起自己之前居然還埋頭疾走,忍不住又想哭。
他一笑,“逃命的時候要專心。”
逃命啊,她嘆氣,然後才接著說,“孫先生的廠不知道怎麼樣瞭,他們也挺可憐的。”
“會好的。”
“真的?他們很慘啊。”
“他們碰到的隻是資金問題,比他們更慘的都能過去,他們有什麼過不去的?”
都被追債追到傢門口瞭,還有更慘的?蘇小魚張大眼睛,“還有比他們更慘的?誰啊。”
他在夜風中看著她,幾秒之後才答瞭,語調平淡,“我啊。”
她已經傻瞭,很久以後才聽到自己“啊”瞭一聲,愣愣說瞭一句,“你騙我……”
“破產嘛。”他又是一笑,好像在說一個不相幹的人,“十多年前我在國內做私募基金,挺大,98年突然崩盤,指數像跳水一樣下來瞭,那些老板的錢也打瞭水漂,有幾個扛不住,追債追到我頭上,差點要瞭我的命,走投無路才去瞭美國,要說逃命,我比你們誰都有經驗。”
寂靜午夜,月色黯淡,他的側臉在這樣的光線下仍舊平靜如初,但她卻聽得驚心動魄,忍不住又問,“你就一個人去瞭美國?傢裡人呢?”
“我是獨子,父母早逝,不過那時身邊還是有一個人的。”他微笑,但那笑容慢慢冷瞭,竟讓她覺得心涼,想阻止他說下去,卻已經來不及瞭。
“是我之前的太太,破產以前是,破產以後就不是瞭。”他臉上的微笑還在,“以前常想,如果她看到後來的我,會不會後悔?可是真的到瞭後來,我又忘記瞭。小魚,”他突然看她,又為瞭她臉上的表情輕輕嘆瞭口氣,聲音變得溫和,“我不該說這些的,別怕,不怕瞭,嗯?”
她不是害怕,不是的,她隻是難過,難過得不知怎麼辦好,又覺得喉嚨刺痛,鼻梁酸脹,努力瞭很久才啞著聲音開口,“那她看到瞭嗎?後悔瞭嗎?”
他這一次沉默瞭許久,久到她都不期待回答瞭。又有錯覺,錯覺他看著自己的眼光變得遙遠,透過她的臉,一直落到她永遠都無法觸及的地方。
但他最終還是回答瞭,隻有一句,聲音很低。
“她看不到瞭。”
手指上有柔軟的觸覺,低頭看到是蘇小魚的手,輕輕抓著他的一根手指,有些發抖,但一直都沒放開。
他安靜地看瞭她許久,再開口的時候聲音溫柔,“小魚,我告訴你這些,隻是想你知道,我們誰也不可能預料下一秒會發生些什麼,是不是?”
她明白,就像剛才他跳下路沿的那一刻,她曾有幻覺,恐懼再也看不到他,如果她再也見不到他,那麼她會不會後悔,會不會怨恨自己曾經的決定?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濕潤晶瑩,小鹿一樣,單是這麼看著就覺得美好,多好,這個時刻,她在他的身邊。
盛極而衰,一切都是輪回。他是從一敗塗地,生死絕境裡掙紮過來的人,還以為自己再也不會預料得見的動蕩起伏所影響,沒想到這一場金融風暴,竟然摧枯拉朽,波及一切,將他生命中的那麼多過去一筆抹去。
得知那個消息之後,許多塵封已久的記憶再次破閘而出,混亂陰鬱,眼前總有很久以前的那些片段徘徊不去。
但看著她的時候就是不同,她是小魚,開心的時候瞇眼笑,不快樂的時候就哭,簡單得像一杯熱巧克力,所以隻是這樣看著就覺得溫暖,生死無常,但他這一次竟覺得軟弱,所以竟然依賴她在身邊的感覺,所以不想放開她,隻想她留下。
不想移開眼光,他就這樣看著她,慢慢問瞭最後一個問題,“小魚,我想你在我身邊,快樂,如果不,你可以離開,好嗎?”
她手指一動,沒答,也沒有放開。
還有什麼好說的?這世上有許多自尋死路的例子,比如說螳螂生子,比如說蜘蛛交配,再比如說飛蛾撲火,最後還有,蘇小魚愛上陳蘇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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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雷:你折騰我。。。。。
海: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拉拉拉拉。。。。。
旁白:掩面,大傢也別看。。。。
爬起來繼續說的海:下一次更新在周六,晉江和論壇繼續,周六見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