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史無前例,甚至比上次月考倒退十餘名。

這天兩人結伴騎車回傢,祁琪安慰,“你就是基礎薄弱,以後肯定能追上來。

歡爾如霜打的茄子,慢吞吞蹬著車輪道,“但願吧。”

祁琪繼續鼓勵,“咱們是快班,放到年級總名次還可以。”

歡爾不語嘆氣。

“還大半年呢,別泄氣。”

比起泄氣,對自己惱火更多。陳歡爾心事重重,重重“哎”一聲。

祁琪也不再說什麼。她住另外街區,分開時拍拍夥伴肩膀,“加油。”

情緒爆發是在進傢門看到父親那一刻。陳爸當兵常年在外,屈指可數的年假還分瞭幾天在她期中考試後,陳歡爾鼻子一酸哭出來,“我都沒考好你回來幹嘛。”

陳爸一邊接女兒書包一邊打趣,“按這個標準你爹還能回來麼。”

她哭得更大聲,站在傢門吭吭哧哧,“問老天爺吧,我哪知道。”

陳媽端菜從廚房出來,“別哭瞭,多大點事。趕緊過來吃飯。”

“我說完名次估計就沒飯吃瞭。”歡爾原地不動,眼淚嘩嘩往下淌。

“早說啊,早說讓你媽少做點。”陳爸揉她腦袋,“女子漢大丈夫,絕地反擊涅槃重生。”

“你別逗她瞭。”陳媽把女兒推向衛生間,“快洗手去。”

陳歡爾看著滿桌飯菜和笑瞇瞇的父母,自責加倍,關起衛生間門扭開水龍頭哇哇大哭。

何其幸運遇到這樣的爸媽,知她難以啟齒對名次分數隻字不問,從小到大不曾因成績責備一句。

當然,打從會考試就沒考過這麼差。

在四水,她明明是老師們交口稱贊的好學生,是大傢眼裡頭腦聰明人人羨慕的好班長,怎麼到這裡每天努力學拼命記卻成瞭拉低平均分的吊車尾。數學卷子沒答完,英語聽力一頭霧水,物理大題全不會做,連最好的化學有一半都靠蒙。陳歡爾從未如此刻這般絕望,她不知道還能怎麼做。

頂著紅腫的眼睛坐到飯桌前,她一聲不吭把飯往嘴裡塞,味同嚼蠟。不敢抬頭,若對上父母關切的眼睛她一定會再次哭出來。

陳傢父母對視一眼,陳爸暗自搖頭,拱拱陳媽胳膊示意由她發言。

“那個,”陳媽輕咳一聲,“人傢市裡小孩一年級就開始學英語,你在四水六年級才開始學,本身就起步晚,有點差距正常的。再說你又被分在快班,大傢都是尖子生,別對自己要求那麼高。”

母親越是包容歡爾越內疚,頭幾乎紮進碗裡,眼淚又險些落下來。

陳爸見勢不妙趕緊附和,“你媽觀點正確。老話怎麼說,寧做鳳頭不做雞尾,對吧。”

歡爾閃著淚光糾正,“寧做鳳尾不做雞頭。”

“就是,雞頭咱不當。”陳爸滿臉嚴肅,夾一筷子菜到她碗裡,“四水之花怎能輕易夭折。”

陳歡爾“噗嗤”一聲笑出來,不想眼淚也跟著擠出,她又哭又笑,“我現在是殘花敗柳。”

“你這剛花骨朵。”陳媽發佈命令,“趕緊吃,趁你爸在吃完跟我去串個門。林阿姨傢小孩跟你一般大,過去順便跟人傢取取經。”

陳歡爾點頭。她早聽說過這位林阿姨,母親醫學院的師姐現在的直屬領導,也是經由對方推薦母親才得以調任至市三院,作為傢庭成員當然有配合一傢之主實踐社會生活的義務。

“空手去?”陳爸問,“過去謝人還得拿二斤雞蛋呢。”

“不用。”陳媽否定地幹脆,“再說這大晚上你覺悟來瞭,我上哪兒找二斤雞蛋去。”

陳爸環顧四周,此地還算新居,連沙發罩都未來得及買,確實也無可表達誠摯謝意的禮物。於是點點頭,夾一口菜又道,“明天你們該上班上班,該上學上學,我把傢裡拾掇拾掇。”

“我房間不用。”歡爾聽得此處趕緊接話,“求您。”

人生習得的第一項可被稱為技能的東西,不是寫字,不是騎車,不是種花,而是——把被子疊成豆腐塊。小時候為父母馬首是瞻,大人這麼要求也就這麼做,早晨起來一定規規整整呈上一套有棱有角的被褥。隨著長大陳歡爾才明白,這算哪門子生活常識,純粹是一個軍人練完新兵蛋子手癢開始練自己閨女。

心智初開她便開始偷懶,到現在房間亂得自己都摸不著頭。

陳爸聽得這話當即瞭然,指指女兒對妻子說道,“要不把這個打包送瞭吧。”

“這個啊,”陳媽撇嘴,“人傢要收我今晚就地把字據立瞭。”

住傢屬院的好處就是串門環保,往前走三棟樓最裡單元便是目的地。歡爾跟在父母身後,敲兩下很快門打開,她聽到熟悉聲音,“叔叔阿姨好。”

《樹下有片紅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