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靜引發一陣暗搓搓的騷動,可秩序很快自然恢復,周圍隻剩筆劃過紙面的刷刷聲。
坐下後手機震動,消息來自景棲遲,“我倆先去買電腦,你完事過來找我們吧。”
陳歡爾的升學禮物是一臺筆記本電腦,陳媽出資,讓他倆當參謀。景棲遲羨慕得眼冒紅光,可景媽怕他隻會打遊戲堅決不同意,他隻能借給陳歡爾挑選的機會暗搓搓寄情瞭。
畢竟買個順手的說不定還能借來玩玩。
宋叢本沒準備考試,也不好意思讓他倆幹等,敲個“行”回過去。
監考老師敲桌面示意,宋叢趕忙收起電話。
得快點答。他難得考前著急一次。
還是沒趕上去電腦城。題比較難,好像算著算著就交卷瞭,三小時一晃而過。宋叢這種特質是初中班主任點出來的,總結起來就兩個字——專註。自小被宋媽帶去急診室,大人忙沒空理他,他就看那些醫生一點點挑出血淋淋傷口裡的玻璃碎片,再從頭至尾一針針皮肉縫合。宋叢有很多類似的記憶,他們的眼神,他們手下的鑷子,他們深深淺淺的呼吸,無論周邊有怎樣的哭嚎叫嚷,無論患者做出怎樣的表情神態,無論背後有怎樣的催促報告,穿白衣的他們始終不為所動,他視野裡的他們是靜止的。這些場景在宋叢心裡生瞭根,模仿也好,習得也罷,總之他將看到的以一種不自知形式滲透為自己的一部分,之後他就成為老師打趣形容的“在大賣場裡都能做題的人”。
總會被問到怎麼學的,老師、同學、傢屬院裡的叔叔阿姨,出於禮貌宋叢大多認真回答“專心聽講,多做習題”,事實上他也沒辦法去解釋自己的頭腦怎樣運作。聽一遍能記個大概,看一通就會印在心裡,做題考試都是順水推舟步步為營,隻是在這些發生的時候周圍會偶爾陷入靜止,除瞭手裡的事,他感知不到其他。
開學當日,分班名單被張貼在禮堂門口的宣傳板上。毫無意外,歡爾、祁琪與景棲遲同被分到五班。宋叢的名字出現在二十四班第一位,天中傳統,精英部隊向來是最大班數。
祁琪悄聲告訴歡爾,奧班單獨建檔,她爸不好跟校長打招呼。
最高興的要數景棲遲,早晨纏著祁琪“漂亮啊漂亮”的誇,此刻又唐僧一般“緣分啊緣分”念叨,祁琪忍不住甩他一句,“你就是跟歡爾沾光。”
景棲遲全無多想,“以後輪得到她跟我沾光。”
“宋叢,你……”歡爾回頭卻不見人,小聲自語,“剛才還在呢。”
教務處裡,付主任正靜靜打量面前的少年。
桌上擺著奧班選拔考試試卷,他是妥妥第一名,高出第二名三十幾分。要知道在這場並不普通的競爭裡,這分數代表的遠不止努力,它意味著高壓下所呈現出的心態與智力。
更何況他沒有任何準備,甚至遲考一刻鐘。
可現在少年找來隻有一個需求——換班。
付主任敲敲試卷,“你知道這屆畢業生奧班的保送率和這些學長學姐的學校?”
宋叢皺眉,“主任,我本來就不想考試。”
“但事實證明,”付主任看著他,“宋叢,你更適合這樣的集體。”
一支配備最強師資,在高壓下激發無限潛能,人人皆懷鴻鵠之志鵬程九天的精銳部隊。
“我……”宋叢忽而笑瞭下,“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回去再考慮考慮,”付主任不忍放棄,“畢竟這關系你接下來三年的生活,甚至你的未來。”
一條路行不通,宋叢改變策略開始賣可憐,“主任,您就給我換瞭吧。到時我身在曹營心在漢,這不給您給老師添麻煩麼。”
“我們最不怕麻煩。”
“我怕呀,”宋叢極盡真摯,“萬一鬧得雞飛狗跳我這不動搖軍心麼。”
付主任被堵住話頭,幹脆擺擺手,“你先回班準備好下午的演講。其他回頭再說。”
宋叢道謝離開。
他不得不去二十四班。又是人數最少,又是教學樓頂層,又是無人叨擾的清靜地帶。
如果一直呆在這兒——宋叢想,那便是過去三年新一輪的重復。
有同學靠近,“你就是全市第一吧?以後多多幫忙哦。”
“是,”宋叢點頭,又道,“可能幫不上瞭,我馬上換班。”
這句話音量不大,可扔在寂靜的教室裡一下炸鍋。
前後左右直接圍上來,離得遠的前排同學也扭頭豎耳,大傢提出同一個問題,“為什麼換班?”
要知道,須使出渾身解數才可爭取一個坐在這裡的機會。
並且,那機會是有限額的。
宋叢不願多說,卻又必須給出一個可信的理由,於是告訴他們,“不想搞競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