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好像是所有情緒裡最具感染力的那個,想到成長,想到離開,想到怎麼也提不上去的分數,想到一回頭再也看不見的那個他,每個人似乎都有哭泣的理由。
付主任聲音自廣播傳出,“五班五班,你們搞什麼。趕緊把投影關瞭,還沒放學知不知道。”
後排男生直接用校服遮住攝像頭。少年們由哭轉笑,歡鬧聲更甚。
十六七歲正在學習隱忍,殊不知那比答不出來的物理題難上百倍。
祁琪抹抹眼淚站起來,“謝謝大傢,這是我最難忘的生日。”
才走過一點點人生,當然什麼都是“最”。最好的朋友,最難吃的食堂,最期待的禮物以及最想留住的時光。
有人搭茬,“祁琪,你真要選文啊?”
“嗯。”女生坐下,朝問話者點點頭。縱然有太多不舍,可現實就是這樣,她做不到因為眼下的留戀去更換到另一條跑道,那不理智,更不成熟。
未來,祁琪想,我會和你們,和你,在更好的地方重遇。
放學後,待教室隻剩三兩人,歡爾從儲物櫃背後捧出藏瞭一天的禮物,“我們三個送給你的,你不是一直想學 ukulele 嗎?現在沒時間,那就以後。”
祁琪又一陣感動,“視頻也是你的主意吧?”
歡爾去看景棲遲,見對方不停朝自己點頭隻得蚊子般“嗯”一聲。
祁琪抱緊歡爾,在她右臉頰留下一個重重的親吻。放開手又雙臂環上景棲遲,嘴裡叫著“辛苦辛苦”。最後一刻她鼓足勇氣抱瞭抱宋叢,同學間的,友情意義上的,心懷感激的輕微擁抱,她說“謝謝”。
歡爾揉臉,“這可是我的初吻。”
景棲遲替祁琪拿上書包輕飄飄甩一句,“傻蛋,親嘴的才叫初吻。”
20,最近的分離2
期末考試,景棲遲的排名是全班三十九。
剛剛好過瞭景媽“沒出過倒數後十”的詛咒。
宋叢理性點評是沾瞭分科的福利。打算學文的同學理科基本放棄,關註重點也由總名次轉至日後更需要的文科單科排名。
歡爾看他卷子,這次倒答得認真,但這一年下來基礎越來越差。
暑期伊始,院裡又一批人結束中考,幾隻幸運鳥即將進入天中成為新生力量。遊學中介做到三院傢屬院,傳單到處飛,熱情的銷售員身披橫幅有問必答。去夏令營的想法便由這些收集到全面信息的傢長提出,且像超市跳樓減價的消息在醫院迅速蔓延,到最後營造出一種不去就是吃虧上當不花這份錢天理難容的氛圍。景媽沖著高校研學訓練營這高端嚴肅的標題給兒子報瞭名,宋媽覺得一起去有個照應緊隨其後,而陳媽目的更加單純——不在眼前晃悠能省心幾天。
歡爾給祁琪去電話邀她一起,補課日程已經排滿的祁琪滿心羨慕,“我也想去啊,但我媽肯定不讓。”
“再爭取下嘛,宋叢說班長也來,大傢都在多熱鬧呀。”
“廖心妍?”
“對啊,她找宋叢輔導功課,宋叢就順口說瞭。”
祁琪內心泛起酸澀與失落相交的情緒,不由嘆一口氣。
歡爾知好友傢教甚嚴——上次生日聚會她見過祁琪母親,雷厲風行的女強人,訂瞭雙層水果蛋糕,傢裡也佈置得極具氣氛,禮物是一臺價值不菲的平板電腦。隻不過對方離開時她聽到一句話,“玩完不用收拾,我跟李老師約好八點過來。”
連生日當天都逃不過過傢教上門補習,祁琪插翅難飛。
想到此歡爾安慰一句,“別愁瞭,以後肯定還有機會。”
“嗯,”祁琪心事重重小聲念叨,“下次吧,下次。”
如此一來歡爾本沒抱希望,卻不想出發當日祁琪從天而降出現在大巴車上,一路介紹自己和母親鬥智鬥勇經過,這段心酸又艱難的經歷惹得歡爾捧腹大笑。車行三小時抵達首都,奧運風潮仍在,第一站便是鳥巢水立方。講解的話一句沒聽,道路、座椅、欄桿、燈光,每一處都讓歡爾想到父親。她想象著自己最親近的人昂首挺胸站在這裡,背後是盛事,旁邊是戰友,肩上是責任,而眼前一切皆是祖國。她一直以父親為榮,盡管他很少回傢,盡管他總是嘮叨鍛煉身體,盡管他沒有參加過任何一場傢長會,陳歡爾早就知道自己無法和同學們一樣擁有一個尋常爸爸,可若有下輩子她仍會選擇做他女兒,不,下輩子會有前世記憶,她要更早懂事,更早告訴他你是我此生驕傲。
晚上入住酒店時歡爾才有些犯愁,祁琪緊拉著自己不放,不遠處的廖心妍神情有些尷尬。她隻得對好友說明,“以為你不來,我早就答應和班長一間住瞭,老師也這麼分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