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線子施展“移形換位”之術和朱顏遊鬥,朱顏“魑魅吐珠氣”漸漸發揮到淋漓盡致,長戟揮舞隱隱約約帶起道道黑氣,雪線子不敢碰他那邪門真氣,一味東躲西閃。他轉圈閃避的功夫瞭得,一時三刻朱顏奈何他不得,但長戟內力發揮出來,雪線子身法漸漸遲滯,心頭凜然,知曉今夜遲早要拼老命。
任清愁短箭疾射,以他的功力自然遠不足阻止鬼牡丹和紅蟬娘子二人,短箭射出,他轉身便逃。紅蟬娘子追瞭一陣,後肩傷勢作痛,不得不停瞭下來,她心頭忿怒,惡念突起,繞到一處墳墓之前,雙手抓住墓碑用力一搖,竟硬生生將那青石墓碑推倒。任清愁大吃一驚,停下瞭腳步,那正是雪線子發妻趙真的墓碑,“你——”
紅蟬娘子拔出肩後短箭,傷口血如泉湧,她陰惻惻的道,“你傷老娘一箭,老娘要將趙真的屍首從墓裡拖出來千刀萬剮,戳上千箭萬箭。嘿嘿嘿!我要雪線子恨你一輩子!”當下雙手齊摧,內勁劇毒一起發出,趙真的青石墓碑冒起一層黑煙,崩落片片碎石。
任清愁見她動手毀墓,立刻轉身折返,鬼牡丹將他攔住,冷笑聲起,一掌往他頭上劈去。任清愁長劍舞動,他素來沉得住氣,但趙真墳墓被毀,微微有些亂瞭方寸,鬼牡丹的武功本就遠在他之上,頓時手忙腳亂,接連遇險。
趙真的墓碑被紅蟬娘子雙掌摧毀,紅蟬娘子隨即要去掘墓。然而菩提谷天然生就的白色泥土,一旦與水混合、夯實之後堅固異常,非尋常刀劍能傷,紅蟬娘子以雙手去挖,自然挖之不開。她怔瞭一怔,自袖中翻出一柄短刀,刀光如練,硬生生往墳頭砍去。
“當”的一聲脆響,紅蟬娘子那柄刀沖天飛起,落在其他墳上,劃出點點火花。她呆瞭一呆,眼前人影千幻,眼角所見,似有一人仍然在和朱顏動手,卻又有一人出手擊落瞭自己的短刀,甚至左邊還有一人出手拍向自己的左肋,右邊還有一人踢向自己的膝蓋。
千蹤孤形變!她心裡雖然明白,卻難以抵擋,就一呆之際,左肋右膝一起中招,哇的一聲口吐鮮血,坐倒於地。眼前雪線子的幻影仿佛還對她一笑,一笑之後幻影消散無蹤,真正的雪線子依然和朱顏纏鬥。
“好功夫!”玉箜篌贊瞭一聲,隨即柔聲道,“三哥,你自以為天下無敵,難道竟敵不過‘千蹤孤形變’?”
朱顏的眼神本來略有渙散,長戟雖然在手,卻不如他平時的威力,此時聽玉箜篌一激,眼中驀然迸發出光彩,手腕一擰,刃尖流閃七處光點。長戟是沉重的兵器,卻讓他舞出七道、十四道、二十一道銀芒,剎那間光影滿天,沙石飛揚,盤旋流動的氣勁吹得人幾乎站立不穩,月色黯淡,刃光奪去月色,仿若一輪圓月被他揮刃斬成千千萬萬的碎屑,一並融入瞭刃影之中!
這一戟,叫做“月如鉤”。
鉤是勾魂之意,這一戟很美,銷魂耀目,如地使勾魂之前來臨的那一刻月色。
雪線子身影再幻,千蹤孤形變再現,一道身影、兩道身影、三道身影——剎那間他竟化出二十一道身影,迎向二十一道銀芒,白衣飛揚,銀發飄蕩,揮灑自如。
“雪線子施展‘千蹤孤形變’,竟然能到這種境界……”玉箜篌往山坡上瞧瞭一眼,“素素!”
白素車應瞭一聲,拔刀在手,“殺!”她隻冷冷說瞭一個字,身後紅白衣役使縱身撲出,諸般兵器揮舞,一起殺向雪線子!
任清愁長劍飛舞,他已與鬼牡丹動手三招,第三招鬼牡丹突地袒露出胸口讓他來刺。任清愁一劍刺出,那劍尖竟被鬼牡丹胸口肌肉所阻,仿佛銅墻鐵壁,絲毫刺不下去。鬼牡丹仰天狂笑,一把抓住任清愁的長劍,隨手將它扭得不成形狀,任清愁棄劍揮掌,鬼牡丹毫不在乎,同樣拍出一掌。雙掌相接,任清愁大叫一聲,連退三步!鬼牡丹欺身直上,再加一掌,任清愁口中鮮血狂噴而出,再退三步!鬼牡丹如影隨形,第三掌當頭蓋下。
突然之間,他的面前有人揮掌相接,“啪”的一聲,鬼牡丹退後三步,眼前接掌之人一閃而逝,飄幻異常,竟是雪線子身外化身!他竟然在接朱顏“月如鉤”一戟的同時,猶有餘力化出第二十二道人影,救瞭任清愁一命!
任清愁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不可置信的看著雪線子,這位“老前輩”的造詣遠超他的想象,他從未想過一個人的武功竟能練到如此神乎其神的地步。鬼牡丹被雪線子一掌震退,怔瞭一怔之後揮掌再上,此時紅白衣役使已紛紛出手,然而朱顏長戟威勢凌厲,反而讓這些女子攻不進去,隻堪擾亂視線。雪線子身影一幻再幻,隻聽幾聲嬌呼,數名女子突然摔倒,也不知他用什麼法子將人點倒。
而正在眾人被他這身外化身弄得眼花繚亂之時,鬼牡丹掌前人影再現,“碰”的一聲,雪線子竟仍有餘暇再接他一掌。這下不僅是任清愁呆若木雞,連鬼牡丹也是頗為佩服,“千蹤孤形變”千古絕技,能被雪線子練到這種地步,已經全然是一種奇跡。
玉箜篌眉頭微蹙,依照這種情形,神智有失的朱顏當真還未必殺得瞭雪線子。他眼見雪線子如此武功,已下殺心,但“千蹤孤形變”一人千化,隻怕就算再多幾個人圍攻,也隻能收到遊鬥之效。雪線子這麼東一飄、西一晃,前一腳後一掌,和誰都不是全力拼鬥,雖然他贏不瞭,卻也輸不瞭,要等到他自己力竭,時間拖得久瞭,事情恐怕就要生變。他心中盤算一定,輕輕一笑,拍瞭拍手掌,柔聲道,“素素,叫她們回來,去取些什麼鋤頭、鏟子、鐵棍、鑿子什麼的,現在就給我把趙真的墓掘瞭!然後牽條餓狗過來,我要把趙真的骨頭一塊一塊拿去喂狗。”
白素車領命,紅白衣役使撤回對雪線子的攻勢,改取瞭鋤頭鏟子開始掘墓。
任清愁受鬼牡丹兩掌,神智已有些不清,眼前隻見朱顏的長戟所帶的黑氣越來越盛,揮舞起來有時竟像一團黑色的大球。突地有人把他提瞭起來,一把向隧道內裡擲去,他猶如騰雲駕霧,重重的摔在門內,身後人一閃而逝,雪線子衣袖紛飛,在朱顏濁重的黑氣中蹁躚穿梭,隻聽他喝道,“傻小子!還不快走!”
走?任清愁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鬼牡丹已向他追來,卻被雪線子化身一阻。
“快走!”雪線子喝道,“再不走你來不及瞭!”
任清愁知他的意思,他說他現在不走的話,再無機會去鐵人牢救溫蕙。一瞬間他的目中突然充滿熱淚——他明白這位老前輩的意思瞭——雪線子會在這裡與風流店眾人遊鬥,好讓他有足夠的機會去鐵人牢救人。
他必須馬上走!
雪線子一人之力,牽制如此多江湖名傢,早已不辱他數十年的威名。他縱然敵不過菩提谷中這許多敵手,也絕非不能脫身。他留下一半是為瞭孤枝若雪仍未盡除、一半就是為瞭成全他去救人。
所以他必須馬上走!
他若不走,雪線子獨鬥眾人的時間會更長,危機就越深重。
他必須馬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