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齋笑瞭笑,仍舊一動不動,看著吹劍的唐儷辭。
“六哥,有什麼方法可以破壞他的音殺?”
“彈奏一首與他完全不同的曲子,如果他定力不足,音殺之術就會崩毀。”方平齋似笑非笑,“但萬一他定力很足,你就會很危險,萬一是你被他影響,那就會真力紊亂立刻重傷。”
“彈奏?七弟我不識音律。”
“愛莫能助,我現在還在‘穴道被封’,你也不想眼前的人看到我突然站起來,抱出一面大鼓和唐儷辭為敵吧?”方平齋仍是似笑非笑,“何況鼓也不在我身上。”
“我要是打斷他的劍呢?”玉箜篌目註唐儷辭,“他現在站著不能動,我要是出手攻擊,他會停下麼?”
“聲音越清晰威力越大,你靠得越近,所受的威脅翻倍上升,如果你能逼近到能出手斷劍的地方而不受傷,你就根本可以出手殺人瞭,因為有否音殺對你毫無影響。”
“如果我不逼近,我以暗器出手呢?”玉箜篌嫣然一笑,“難道音殺之術還能阻攔暗器近身麼?”
“哈哈,你可以一試。”方平齋仍是似笑非笑。
玉箜篌探手入懷,他懷中揣著和唐儷辭一般的珍珠,手指輕輕在珍珠上磨蹭瞭幾下,放棄珍珠,俯身在地上拾起一塊石子,並指一彈,石子激射而出,向唐儷辭手中劍射去。
“錚”的一聲大響,唐儷辭不閃不避,石子撞在劍上,發出異乎尋常的聲響,周圍眾人應對吹劍之聲已是全神貫註,驟然受此一聲,不約而同發出一聲悶哼,同時踉蹌而退。玉箜篌吃瞭一驚,然而石子撞劍,吹劍聲畢竟一停,就在這一頓之際,乍然珍珠耀目,十數點珍珠激射而來,玉箜篌拂袖阻擋,等珍珠一一落地,那妖靈般的吹劍聲又已響起。
“即使你可以傷及他的人和他的劍,但音殺當前,總是失瞭先機。”方平齋道,“他隨時可以吹出擊殺之音,而你無論功力多深都要運氣抵抗,在你運氣抵抗的時間,他可以抽手還擊,所以以暗器挑釁,未必有利。”
“那要是大傢都以暗器出手,我不信他能——”玉箜篌尚未說完,唐儷辭吹劍聲乍然轉高,尤為淒厲絕艷,玉箜篌微微一震,氣血翻湧,傳音之術頓時停瞭。
唐儷辭受他石子一撞,意在反擊,此時樂曲轉強,眾人受音殺威力所逼,絲毫不得大意,更無法出手襲擊。
局面僵持著,唐儷辭以全身真力彈劍吹音,此時他占瞭上風,無人不為他的吹劍而悚然變色。
但能維持多久呢?
玉箜篌、成缊袍、董狐筆等人功力深厚,隻要不侵入太近,再強的樂聲也承受得住,而齊星、鄭玥等人功力較弱,即使受音殺所傷,本身功力弱者,受傷也輕。
占瞭上風的人才是處於完全不利的地位。
而他堅持不走。
柳眼黯然看著唐儷辭的背影,他聽著他的吹劍,阿儷為求威懾之力,手中所持的又不是樂器,勉強施為,整首曲子有許多都走瞭音,完全在崩潰的邊緣。
他為什麼不走?
他在等什麼?
無論在等什麼,以阿儷的脾氣,沒有等到絕不死心,他既不能輸、也不能等不到,如果現在當眾說出他身上有傷,對雙方來說沒有任何好處,所以隻有幫他等瞭。
他難得自己下決定要做什麼,主意一下,深深吸瞭口氣,低聲道,“阿儷,吹《砂鹽》的伴奏吧。”唐儷辭不知聽見瞭沒有,吹劍聲微微一頓,柳眼見他側影似是微微一笑,隨即幾聲彈劍聲起,淒厲絕艷的吹劍聲突然轉弱,變得纖細單薄。
眾人均覺壓力一減,不約而同松瞭口氣,音殺之術不分敵我,成缊袍易受影響,本已五內如焚,此時恰好暫得喘息。玉箜篌功力深湛,聽一陣退一步聽一陣退一步,他已退出瞭七八步之遠,此時吹劍聲轉弱,眾人精神一振,各按兵器準備動手,不料吹劍聲轉弱之後,柳眼低聲唱道,“欺騙……是一場碎心的盛宴,傷害,是一份麻痹的時間……”
陰鬱低柔的歌聲滲入單薄的吹劍聲,柳眼的聲音很有磁性,共鳴腔特別好,於是嗡的一聲借著唐儷辭的真力,就這麼猛地撞入眾人心口。在場眾人無一人聽過這種歌聲,細語低喃,和樓頭歌女慣唱的腔調全然不同,不約而同心跳加速,既要抵禦樂聲之傷,又要防備自己真氣運行不被歌聲影響,頓時額頭出汗。
唐儷辭的吹劍聲由弱而緩,停瞭下來,柳眼在他停下的空隙緩緩的唱,“魔鬼……也需要想念,他走入人間遇見瞭情緣。上帝說人該博愛無間,人該住在伊甸,人該贖去天生的罪孽;魔鬼想變成神仙,想縱容一切,想滿足看見的一切欲念。”歌聲雖然不帶內力,卻吸引人屏息靜心去聽,分神的瞬間唐儷辭已拔出銅笛,棄去長劍,按笛而吹。
“魔鬼變成瞭神仙,披著潔白的月,踏著潔白的煙,化作世人最愛的容顏;他一手遮天,他魔力無邊,耗盡瞭魔鬼所有的能源。”柳眼的歌在唐儷辭笛聲襯托之下,越發顯得動人心魂,“他從來沒有見過人間,他想要被人所信、被人所愛、被人所奉獻;他想要超越伊甸,他超越瞭一個魔鬼的極限。但一夜之間,天變瞭天,上帝揭穿瞭魔鬼的假面……”柳眼低聲唱道,“欺騙……是一場碎心的盛宴,傷害,是一份麻痹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