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要進去嗎?”羅騰問。
黎霜沉著面色:“掩好口鼻,進去探探。”
她下瞭令,幾人用佈捂住瞭嘴,羅騰打頭,點瞭火把,先在入口照瞭照,才一步一階梯的慢慢踏下。
樓梯比想象中還要深,入地兩丈許,全無光線,隻有羅騰的火把能照亮四周,越是往下,腥臭腐爛的味道越是大,好在幾人都是戰場老手,對這些味道也倒習慣。
終於,行至階梯盡頭,入瞭一方長三丈寬十來丈的地室,面前場景,可謂觸目驚心,地室內裡以鐵欄圍出瞭一個地牢,地牢大門破開,鐵欄彎曲,仿似被什麼野獸撞擊過一般,地牢之內,遍地的血跡已經幹涸,可遍佈的屍骨有的尚在腐爛,有的卻已經七零八落的散成一片枯骨。
晃眼一看,卻是分不清此處到底有幾人。
黎霜幾人踏入地牢,羅騰正待向前,黎霜拉瞭他一把:“等等,裡面有動靜。”話音剛落,隻見火光沒照到的陰暗處一雙幽綠色的眼睛一閃而過,四周響起瞭狼的“嗚嗚”的低吼聲。
火把照過去,隻見在地牢欄桿外的屍骨邊,一堆野狼正在咬食屍體。那一片狼藉看得羅騰都幾欲幹嘔。
黎霜看瞭那群野狼一眼,認出最大一隻的狼王,腳下一動,踢瞭塊小石子過去,徑直打在狼鼻子上,狼王吃痛,嗚咽一聲,轉身從地牢另一邊的地洞裡鉆出去,跑瞭,其他的狼跟著魚貫而出。
“格老子的……”羅騰幹嘔出來,“這些狼崽子都聞不到臭嗎,這樣的也能吃。”
見狼跑瞭,幾人道是地牢再無它物,卻哪想,正在黎霜接過火把,要往地牢中間走時!忽然之間,一股陰風刮來,攜著惡臭,撲向黎霜,身後親衛大喊出聲:“將軍小心!”寒劍出鞘。
黎霜拿著火把堪堪擋住瞭迎面撲來的這一人。
此人黑發覆面,一身襤褸,力氣卻大得詭異:“味道,啊……有他的味道……”她開瞭口,竟是蒼老婦人的聲音,黎霜正在驚詫之際,受傷擋住她的火把竟是被她一把打開,飛出去老遠,撞在鐵欄桿上,然後骨碌碌的滾在地上。
好在火把未曾熄滅,從側面照在老婦人的臉上。
黎霜看見,在那凌亂的黑發之後,是一張滿是皺紋的臉,皺紋之中甚至還夾著血污,臉頰脖子上,隱隱有腐爛的跡象,但就是如此骯臟醜陋的一個老人,她身上衣飾卻是以精致珠寶鑲嵌而成。
這老婦到底什麼來頭……方才進地牢的時候,完全沒有發現她的存在,武功竟高到如此地步瞭嗎?
黎霜正想著,老婦人卻倏爾出手,意圖掐住黎霜的脖子,黎霜一擋,從斜裡躲過。
地上的火把火光漸熄,地牢漸漸變暗。
黎霜視線受阻,動作變慢,而那老婦人卻根本不受絲毫影響,黎霜心知在這地室之中,必定鬥不過這老婦……心頭這想法還沒落地,斜裡忽然穿來一把大刀,徑直穿入老婦人腰側裡,大刀拔出,老婦人動作停頓。
黎霜趁此機會,一腳踢開老婦人,大喝一聲:“上去。”便領著幾人沖上階梯。
重見天日,擺脫瞭那纏繞於鼻的惡臭,幾人尚未來得及喘氣,隻見身後老婦又跟瞭出來,她誰都不看,隻盯著黎霜,撲上前來便要去掐她脖子,這次被兩名親衛堪堪擋住,老婦一雙眼睛全是渾濁的黑色,猶如野獸:
“他在哪兒?”她問,“把他交出來!把他交給我!”她身側被羅騰大刀砍出的傷口一點血也沒流,場面詭異得讓人心裡發憷。
“這到底是何方妖婦。”羅騰粗聲問著,“挨老子那麼大一刀,還活蹦亂跳的!”
黎霜自是也不知道這到底乃是何方妖孽,正是僵持之際,忽然間老婦人動作一頓,兩名親衛揮刀而下,一左一右砍在她的肩頭之上,然而那般鋒利的大刀,卻仿似砍在瞭鋼鐵上一般,沒有傷得瞭婦人一寸。
婦人鼻子微微動瞭動:“聞到瞭……”
她說完這話,再不糾纏,身影一動,立即往樹林之外奔跑而去。
黎霜目光一凝:“追!”
幾人使瞭輕功,一路追隨,可仍是落後老婦人一長段距離。待到終於沖出瞭樹林,隻聽一聲馬兒嘶鳴,黎霜眺目一看,竟是那老婦人搶瞭他們拴在樹林之外的軍馬,駕馬而去,那方向卻是……長風營的方向!
黎霜當即不在耽擱,吩咐一名親衛留守原地,她與另外三人打馬追去。
一路疾行,追至長風營外,隔著數十丈遠,黎霜便聽見瞭此時的長風營中有雜亂的吼聲傳瞭出來。
傷而不死,武功高強,力量驚人的老婦人,想必已經沖瞭進去,造成不小的慌亂,她到底意欲何為,黎霜在腦海裡細細思索,難道……她要找的,是晉安?
駕馬沖入長風營營門。黎霜馬也不停,徑直沖向親衛營帳內。快到親衛營時,果不其然,軍士們拿瞭刀劍團團包圍著那衣衫襤褸,形容可怖的老婦人。
婦人鼻子一直在不停的嗅著:“你在哪兒,你在哪兒?”她嘴裡念念有詞,而軍士們則隨著她轉動面向而不停的移動方位。
“將軍!”一聲呼喊從身後傳來,黎霜轉頭一看,見識秦瀾追瞭過來,“將軍,此婦人方才闖……”
“我知道。”黎霜問,“晉安呢?”
秦瀾一愣:“理當在營內……”他這方話音尚且未落,那老婦人倏爾一咧嘴:“我找到你瞭。”她身形一動,周圍軍士立即圍瞭上去,刀槍直像她而去,有的紮到瞭她,有的則是砍在她身上,但所有的傷對她來說好似都沒有影響,而這些攔瞭她路的攻擊反倒是將她惹怒瞭去。
她混沌的眼睛一厲,抬起手,將所有刺傷前來的刀槍一攬,隻聽一聲大喝,十來名軍士竟就這般被她生生甩瞭出去,撞得整個軍營裡一片哀嚎與狼藉。
她腳步不停,徑直撕瞭親衛營的門帳,邁步便要進去。
而就在這時,門簾剛一撕開,一個小孩卻正巧站在門口,老婦人盯著他,笑得詭異:“我找到你瞭。”
晉安亦是望著她,表情卻比平日的冷漠,添瞭幾分困惑。
老婦人伸手,欲去抓晉安的脖子,晉安怔怔的被她抓住瞭脖子,直到黎霜忽然出聲喊瞭一句:“晉安。”小孩仿似才突然回神一樣,轉頭看瞭黎霜一眼,那雙迷茫的眼睛宛如被大風破開瞭迷霧一般,登時清明起來。
老婦人手上用力,欲將晉安的脖子捏碎,而晉安卻是一個旋身,一個後空翻,掙脫她手掌之際,還在她胸膛心口處狠狠踢瞭一腳。老婦人踉蹌退瞭三步,緊接著眼神一狠,閃身上前:“你是我的,我死也要帶你走……”說完這話,她撲上前去,手往晉安臉上一挖,晉安險險一避,可還是被她挖破瞭臉。
老婦人招招致命,一副要殺瞭晉安的模樣,晉安且攻且守,兩人動靜之大,沒一會兒便徑直將親衛營的營帳給掀瞭。
所有的過招接展露在瞭眾人面前。
連這幾天聽話許多的黎霆,都實在忍不住好奇,掀開門,往外面看瞭一眼,而這遠遠一看,便讓黎霆驚呆瞭去。:“我小師父……好生厲害……”
不止是他,所有的軍士都在旁邊看呆瞭,幾個將軍都知道黎霜撿回來的這個小孩不簡單,可從沒有人想過,這區區一個幾歲大的孩子,竟能身手如此敏捷,內力渾厚,看這模樣,而今這在場的除瞭黎霜,怕是也沒幾人能同他一般,與這老婦人戰成這般局面。
羅騰已經下瞭馬,立在黎霜身邊,望著晉安,隨即摸瞭摸脖子:“大爺的……這小屁孩搞不好還真能殺瞭老子……”
黎霜卻不動聲色,隻吩咐瞭一句:“拿我弓來。”
身旁立即有軍士去取瞭黎霜的弓,呈給瞭她。黎霜拉弓直指老婦人,其他軍士都在口瞪目呆的看著小孩與老婦人這場駭人的打鬥,隻有黎霜在一開始便留意觀察瞭,其他人打在老婦人身上任何地方,她都沒有痛感,即便被羅騰那一把大刀從腰側穿過,她也不過是停頓瞭片刻而已。而方才在晉安一腳踢在她心口處時,她卻連連退瞭三步。
心臟,必定是她的弱點。
黎霜坐在馬背之上,凝神屏氣,弓箭被她拉開,她靜待時機,終於,待得老婦人與晉安在空中纏鬥,她正是背向她的時候,黎霜松開弓弦,羽箭破空而去,一頭紮入老婦人後背之中。
箭尖所去角度,從她後背正好能貫穿她的心臟,然而黎霜這隻箭確實正中老婦人的後背,但卻被堪堪卡在瞭她後背兩塊骨頭之間,並沒有穿過她的心臟。
而此舉卻惹怒瞭老婦人,隻見空中的老婦人驀地一扭頭,一雙黑而混沌的眼睛霎時盯住瞭黎霜。她手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到後背,將那箭拔下,狠狠的像晉安擲去,晉安像後一跳落在營帳房頂之上,避過這羽箭,然而老婦人卻沒有在追殺上來。
“你搶瞭我的東西。”她含糊的說瞭這麼一句話,當即扭身便從空中殺瞭下來。
秦瀾與羅騰登時大驚,立即護於黎霜身前:“保護將軍!”
言語都未傳到其他人的耳朵裡,那老婦人的身影快得如同憑空消失瞭一樣,等再出現之時,黎霜已經被從馬背上摁下!老婦人單手掐住瞭她的脖子,將她死死的摁在地上。
所有人都關註與黎霜那方,於是再沒人看見,營帳房頂之上,方才立在此處的晉安,見到這一幕,倏爾瞳孔猛的緊縮,他心口處的印記暴漲,邁過他的頸項爬上他的臉頰,直至眼尾,隨即燒紅瞭他一整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