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四周還是不變的漆黑,封閉地牢裡的時間就像是不會流逝一樣,黎霜有點迷糊,分不清日夜,但沒隔一會兒,她感受到瞭腿上微沉的重量,垂頭一看,這便將時間分清楚瞭。
應該是晚上瞭,因為晉安已經變成瞭成年男子。就像之前在塞北每個夜裡看到的他一樣。
他沒帶黑甲面具,所以五官更顯精致,他還在沉睡,或許是這些日子都沒有好好安睡過一覺吧,所以這一入眠,便再難醒得過來。
黎霜看著他安靜的面容,不經意的便想起瞭幾個月前的那些夜裡,神秘男子,每次出現總是能那麼輕易的挑動她的心緒,憤怒也有,害羞也有,悸動也有……
黎霜一邊想著,一邊用手輕輕觸碰他的臉頰,指尖輕輕的劃過他的眉骨與鼻梁,他的眼窩比大晉的人都更深邃一些,若比較起來,他更像是西戎的人,卻又帶著西戎人所沒有的精致。
黎霜用從沒有過的輕柔丈量他臉上每一寸皮膚,睫毛也長,隻是眼下稍微有些青影,是這段時間受盡折磨的證明,還有他幹裂的唇,翻起瞭白色的皮,刮在黎霜的指尖上,令人莫名心癢,她想撫平他臉上這些讓他顯得憔悴的細節,所以她的指尖不由自主的在他的唇畔上遊走。
意料之外的,那睡夢中的人竟倏爾輕輕張開的嘴唇,黎霜的手不經意落入瞭他的唇齒之間。
他將她咬住瞭……
牙齒和嘴唇的動作很輕,帶著來自他身體裡的溫度,暖得讓人心尖發顫。
黎霜下意識的想將手抽出去,但是咬住她手指的牙卻是一個用力,將她的動作止住,不痛,也不輕。
他沒將她松開。
黎霜轉眼一看,晉安竟是不知在什麼時候卻已睜開瞭眼睛,他靜靜躺在她腿上,就這樣曖昧至極的咬著她的手指,專註的凝視著她。
四目相接,地牢裡夾雜著曖昧難解的氣息,一時沉默。
“晉安……”黎霜找回理智,她輕咳一聲,挪開瞭目光,“松開瞭。”
晉安口齒微微一松,讓黎霜手指重獲自由,黎霜剛松瞭一口氣,便聽晉安開口瞭:
“你喜歡觸摸我嗎?”
……好直接!
如果晉安是個小孩的話,其實黎霜不會太尷尬,就算知道他內心是個大人,但模樣還小,黎霜就不會帶入這麼多的情緒。但現在這麼一個男人,還長得挺符合她的審美……他就這麼躺在她的腿上,在這麼近的距離裡,問出這樣一句話,黎霜竟覺得這一瞬間自己有點臉紅瞭。
她又咳瞭一聲,還沒答話,晉安又道:“我想吻你。”
“……”黎霜愣瞭一會兒,“啊?”
晉安從善如流的又說瞭一遍:“我可以吻你嗎?”
黎霜愕然:“你……”
“他說他想親你。啾啾啾的那種。”地牢外忽然傳來巫引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聲音,“我都聽到啦。”
黎霜尷尬過後,惱羞成怒,微一咬牙:“你怎麼還在這兒?”
不等巫引答話,晉安從黎霜腿上坐瞭起來,目露殺氣:“我殺瞭他。”
黎霜連忙將他手拉住,外面也傳來巫引不知將什麼東西放在地上的聲音:“哎喲,不識好人心呀,我在這兒守瞭一下午,剛去給你倆拿瞭飯食來,你倆就要殺我。沒天理瞭。”
黎霜也站瞭起來,可是睡得太久,血脈不通,黎霜起身的一瞬間便覺腿麻不已,猶如萬蟻噬肉,她一歪,晉安連忙將她扶住。方才還殺氣流轉的眼眸裡,登時流露出瞭幾分擔憂與……懼怕,像小孩面對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一樣,捧著怕摔瞭,含著怕化瞭。
黎霜擺瞭擺手安撫道:“腿麻而已,沒事。”
她讓晉安扶著她到瞭門邊:“今夜便讓晉安出去吧。”
這下輪到外面的巫引沉默瞭一瞬:“外面現在還趟瞭一地呢,我醫婆也七老八十瞭,可跑不動路。”
黎霜知道巫引的顧慮,她相信晉安,不問為什麼,隻是相信他。但別人不行:“你拿副手銬來,將我與晉安拷在一起,這樣可妥?他需要不是囚犯,不該被關在這裡。”
晉安眸光一動,他垂眸看瞭眼黎霜脖子上的傷,還有她纖細的手腕,雖然她在別人眼裡是率領千軍萬馬可上陣殺敵的女將軍,但是在晉安眼裡,他隻想將黎霜藏在身後,讓她待在最隱秘安全的地方。
“我待在這裡就行。”晉安道,“你也不是囚犯,不用因我而被束縛。”
黎霜轉眼看他。沉默之際,隻聽“咔”的一聲,是外面的地牢牢門打開。
巫引站在外面,神色無奈中帶著些許好笑的盯著他們:“行瞭行瞭,我都快被你倆酸死瞭,走吧走吧,我讓人給你們安排一個房間。玉蠶蠱人與主人待在一起的時候,理當不會出什麼差錯。”
他端瞭地上的飯食:“出去吃吧。”
一路往上走,黎霜都牽著晉安的手,直至快走到地牢門口之時,外面月光鋪灑與地,久未見月光的晉安忽然頓住腳步。
黎霜的手不慎滑落,她轉頭看他:“怎麼瞭?”
晉安不答。
黎霜便也沒有催促,隻將手靜靜的伸出去,放在晉安身前:“不要怕,跟我走。”
黎霜站的地方,恰有清涼月光薄薄透灑與地,晃眼看去,便似她身上有光一樣。
“我不會傷害你。”他說,像發誓一樣,“我也不會傷害你不想讓我傷害的任何人。”
“我知道。”黎霜溫柔卻堅定,“我相信你。”
晉安將手放到瞭她的掌心,兩人的手都是如熱火一般灼熱,相互溫暖,彼此依賴。
“黎霜。”他第一次這麼認真的呼喚她的名字,“你會是我餘生的唯一。”
黎霜張瞭張嘴,她想回答他,不管回答什麼,隻是要給他正面的肯定,她很高興的,很激動能聽到他說這樣的話。
但在著一瞬間,她卻聽到瞭那麼遙遠的來自山下的軍號聲,是將士們回營休息的號令。黎霜便倏地被喉嚨的傷撕碎瞭胸腔裡的所有話語。
她想到瞭將軍府,想到瞭塞外的長風營,想到瞭那高高在上的帝王,還有她從帝王那裡,用自己的下半生討來的大軍。
她救瞭他,可是她的餘生裡,卻不會是他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