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翊結束瞭兩天的高考後,收拾完學校的東西便踏上瞭回傢的公共汽車。路程遙遠,一路顛簸,她依舊如最初從傢裡出發學習藝術一樣,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的風景,思考著自己的未來。
對於顧翊來講,今年的試卷似乎比以往更難一些,雖然自己隻需要達到最低省控線就可以被錄取,但是在結果出來之前也難免會讓她有些擔憂。這種擔憂並非是能否取得高分的問題,而是最終能否被錄取,這才是關鍵。顧翊當年可是頂著傢裡不理解的壓力選擇學習藝術考學的,若是沒有如願,錢也花瞭,經歷也白費瞭,最終還要被村裡人嚼舌根,每次想到這兒她總會心煩意亂。
很快,汽車就開到瞭鎮上的客運站,顧翊帶著自己的全部“傢當”,大包小包的背在身上向著父母的鋪面走去。一路上遇到熟人他們總會打趣地說道:“呦,大學生回來啦!”,並且說的話都出奇的一致,這讓顧翊聽完這句話總會尷尬的面紅耳赤,隻好禮貌地用微笑回復著那些大人們的問候。
顧翊不知道父親在傢是不是已經跟他那些老哥們兒吹出瞭牛逼,說顧翊已經被北J的大學錄取瞭什麼什麼的,當顧翊快到自傢店鋪附近時,那一片全是老街坊,並且都是看著顧翊長大的,他們的一番話更是印證瞭顧翊關於父親的猜想。
顧翊回傢的路上總要路過一傢五金店,老板就是小時候特喜歡逗顧翊尋開心的錢叔,他大老遠看見顧翊就喊道:“小翊,聽說你被北大錄取瞭是吧,我早就覺得你這孩子行!”
顧翊極力掩飾著自己的尷尬,小聲的說道:“你聽誰說的錢叔
“你爸說的,還能有誰?大傢都這麼說!”錢叔一手拿著貨品清單一邊說著。
“別聽他瞎說,我這不剛考完試麼,結果還沒出來呢!”
“哦,那錢叔也覺得你行!”他繼續清點著自己店裡新到的貨品。
“謝謝叔,那您先忙著,我先回傢看看!”顧翊笑著說道,隨後轉過臉來則面色陰沉。
“嗯好,快回吧!”錢叔望著顧翊離開的背影連連點頭:“這孩子是行!”。
顧翊雖然身上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但是從她那大步流星的步伐來看,似乎這些東西一點兒都不沉。顧翊在距離自傢店鋪老遠就見父親躺在門口的躺椅上搖搖晃晃的曬著太陽,還時不時的轉頭對著屋子裡說這麼兩句話:“老姑娘是不是今天回來?”
“前段時間打電話說是今天回,咋現在還沒影兒呢,該不會出什麼事兒瞭吧這孩子?”屋子裡傳來的是顧翊母親的聲音。
“你這一天天的凈瞎說,閨女這麼大瞭,能出什麼事兒。這該回來自己就回來瞭,你好好把那物件兒整理整理都比你在這兒瞎操心強。”顧翊父親轉過頭去對著屋內說道。
“是是是,都是我瞎操心,誰讓咱就是這操心的命呢,誰能有你心大,你姑娘你就一點兒不擔心?”顧翊母親也在整理著貨架上的物品說著。
顧翊父親還想說些什麼,隻覺得自己身旁有什麼人背著大包小包徑直的往屋子裡走去瞭,壓根兒沒搭理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自己閨女,遂即站起身來。顧母看到自己閨女回來瞭則喜笑顏開的,趕忙放下自己手中的貨品,接下顧翊身上的包裹。
“呦,我閨女你可算回來瞭,剛剛我跟你爸還在念叨你呢,來,媽看看我姑娘瘦沒瘦!”顧母蹭蹭手上的灰,扶著顧翊的肩膀說道。
“他念叨我啥,從來都不關心我的!”顧翊冷冷的說道。
“你看你這孩子咋說的話,你爸咋能不關心你。我姑娘瘦瞭,你等著啊,我這會兒就去市場買點兒好吃的給你補補!”顧母說完便從櫃臺拿瞭些錢往市場的方向走去。
顧翊坐在櫃臺邊的椅子上一言不發,額頭還時不時地滲出汗珠來,顧父能夠明顯看得出來自己閨女心情不好,就差把“不高興”這三個字刻在臉上瞭。
顧父見狀還特意倒瞭杯水給顧翊:“咋瞭我老姑娘,這咋一回來就生著老大氣,跟爸嘮嘮!”
顧翊端起水杯猛地喝瞭幾口水,轉頭對父親說道:“我不高興你還不知道因為啥麼,不都是因為你!”
“我?”顧父聽完顧翊的話一頭霧水,疑惑的問道。
“我問你,你是不是跟錢叔還有那幫老街坊說瞭什麼我考上瞭北大?”顧翊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父親。
“北大?不,我啥時候說你考上瞭北大瞭,我就說你拿到瞭北J那個叫什麼……什麼……”
“電影學院。”顧翊提醒著父親。
“對,電影學院,不過我當時沒想起來名字就說的北J的大學,咋還能給傳成北大瞭我就納瞭悶兒瞭。”顧父撓著頭說道。
“我真是服瞭你瞭爸,這八字兒還沒一撇呢,你往外瞎說什麼呀?”顧翊抱怨著。
“那我也不知道啊,光聽你跟你媽打電話不說什麼拿到瞭合格證麼,有瞭這玩意兒就能上大學,我尋思這光宗耀祖的事兒,我姑娘出息瞭我也炫耀炫耀,省的他們那幫人老提自己出息瞭的姑娘兒子氣我。”顧父略帶委屈的說道。
顧翊看著父親這個樣子也心軟下來,她知道父親嘴上不說,其實內心早已經把自己當成他們的驕傲。想到這兒,顧翊便轉便瞭一種態度:“我就是覺得這高考錄取通知書還沒下來,到時候萬一……萬一我沒考上,多丟人呀。”
顧翊說著說著也有點委屈,顧父見狀遂即安慰道:“那咋瞭,考上瞭你是我閨女,考不上你就不是瞭?”
顧翊看著自己的父親,似乎與之前自己說要學藝術要錢時他的態度是兩個人一般。顧父摸著顧翊的頭說道:“考試考都考完瞭,還琢磨什麼呀,安心等結果就完瞭唄。況且我相信我姑娘這麼優秀也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別給自己那麼大壓力。”
顧翊點點頭沒說話,顧父接著說道:“其實不光我們這麼覺得,你弟弟宇晨也是一樣,我跟你媽一說你考上瞭北J的大學,他不光高興,而且還在心裡憋著口氣,就是要跟你比,自己在學校拼瞭命的學,說是以後要跟你一起去北J讀大學。這不,前段時間學校組織的模擬考試,在全班排前五名來著,自己給自己定瞭個目標就是考上你上的高中。”
“那他明天不就該周末放假瞭麼?”顧翊問道。
“誰知道咋說,馬上中考瞭,他的學業也比較緊,可能這段時間不回來瞭。”顧父接著坐回自己的那張躺椅上。
“哦,我還說我從縣裡給他帶瞭些甜品啥的給宇晨嘗嘗來著,那我下午給他送學校去吧。”顧翊不緊不慢的說道。
“行,你也先收拾收拾吧,床你媽知道你回來都給你鋪好瞭。”顧父說著順勢躺倒躺椅上繼續瞇著眼曬著太陽。
“嗯。”顧翊應著父親的話,隨後便將自己的行李盡數拖回房間裡歸置起來。
……
夏季,東北的天氣跟其他地區相比來說還是比較清涼的,雖然白天依舊燥熱,但晚上相對來說比較清涼。顧翊在弟弟中考完之後二人便從鎮子上回到瞭村裡,父母則依然留在鎮子上看店。
填完高考志願後的顧翊的心情每天都很復雜,因為當時的高考填報志願基本上都是估計分數然後填報志願,並非現在的知道分數之後才根據自己的情況填報學校,所以如果出現估分偏差較大的話很容易就沒有學上,這對顧翊來講是期待與忐忑並存的。
她也總會跟往常一樣,在晚上爬上柴草垛吹著清涼的晚風仰望著漫天星河,暢想自己的未來,對於顧翊來講什麼都沒有變,但又好像改變瞭什麼,顧翊第一次感受到因升學而帶來的沉重壓力,除瞭弟弟之外,自己則肩負著全傢的希望。而且從某種程度來講,不可否認的就是顧翊的半年北J求學時光,的確也讓她的心智成熟瞭許多,自立的能力也強瞭許多,她可以幫助父母分擔一些事情,比如照顧弟弟宇晨,洗衣做飯等。
顧翊與弟弟的關系也如所有的姐弟一樣“相愛相殺”,但是真當顧翊認真起來的時候,對於宇晨的震懾力還是蠻大的,的的確確顧翊也能夠在某些方面管得住弟弟,或許就是來源於血脈上的壓制吧。因為從小到大由於父母有時店裡生意比較忙,雖然隻比弟弟大瞭三歲,但小時候基本上都是顧翊帶著顧麟,弟弟受欺負也都是顧翊出面擺平,全然一副大哥風范。
所以顧麟從小與顧翊的關系就好,他也比較聽姐姐的話,在得知姐姐被北J的學校錄取後,自己也更加努力,希望自己將來也能夠去北J讀書,在大城市紮根生活。
這個暑假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十分漫長,這種漫長不是來源於三個月的假期,而是一種精神上的感知,顧翊等的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顧麟則等待著高中的錄取通知書。
在這種期待之下,某天中午,顧翊父親和母親突然從鎮子上急匆匆地回到傢裡,能看得出來他們的面容上顯露著難以掩飾的高興,顧翊的錄取通知書下來瞭,正是顧翊心心念念的北J的那所藝術院校,在HLJ是提前批次一本專業,這也就意味著顧翊考上瞭重點本科,這對於顧傢來講當然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在後來的幾天內,顧麟的錄取通知書也同樣下發到手裡,顧傢一兒一女一個考上瞭重點本科,一個考上瞭重點高中,這兩件喜事同時發生在這同一個夏天,對顧傢來說可謂是雙喜臨門。
顧父為此還專門擺瞭幾桌好酒好菜宴請賓朋,同時也是為瞭慶祝自己的閨女兒子升學。顧翊看著父親滿面笑容,估計他的心裡也早已經樂開瞭花,姑娘兒子出息瞭,自己也能在別人面前抬起瞭頭,自己花再多的錢也不心疼。
這一刻,顧翊也終於能夠給父母也一個交代,也圓瞭自己的夢想,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吃瞭多少苦,但好在自己的那顆種子結出瞭碩果,這讓顧翊所有的努力都沒有白費,也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出她要勇敢的追尋自己的夢想,正如19世紀英國批判現實主義小說傢狄更斯所說的那樣:“我所收獲的,是我種下的。”
藝術的種子在電影學院裡萌發,這是夢開始的地方,而當熱愛長成參天大樹,終有一天會鬱鬱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