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麟的後背倚靠在升起的病床上,在話匣子被打開之後便侃侃而談,如決堤之水一發不可收拾地講述著他與錢婉兒這段感情的過程。趙雨菲看到顧麟此刻的表現,他哪像是個困得都近乎要打瞌睡的人吶,分明與剛才那個沉默不言的顧麟判若兩人。要麼不說話,要說話就停不下來的兩種極端情況全讓他一個人占瞭,這上哪兒說理去。
看趙雨菲臉上的表情可謂是滿臉的無奈,她知道顧麟是這樣的性格,但誰承想竟會這麼離譜,尤其是他講話時語速快的就像和尚念經一樣,催眠效果愈發明顯,估計她此刻都要後悔自己提起的這個話題來瞭。
顧翊坐在趙雨菲身旁則不然,她的臉上全然沒有趙雨菲那般相似的表情,困意也似乎被一掃而光,剩下的隻是一副認真思索的模樣,她好像在努力地從顧麟的話語中提取一些關鍵信息進行分析,試圖為自己內心的疑惑尋求答案。
“嗯……我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隱吧,不過她當時倒是跟我說過一些有關於他父親以及她成長過程中的一些事情,當時我也覺得無論是她的傢庭,亦或是她的生活從某種層面上來看都是不幸的。”顧翊聽到顧麟的敘述之後,也若有所思般的開口說道,那模樣簡直跟弟弟顧麟如出一轍。
“可能吧,隻不過我後來也從沒有意的去詢問過她關於這件事情,她也再沒跟我提起過關於她背後的事情,我覺得她不想說自由她不想說的道理,尊重她的意見就好瞭。”顧麟回復著顧翊的話說道。
“你說的沒錯兒,畢竟涉及到別人的隱私問題,咱們理應尊重。以我對錢婉兒的瞭解,她的經歷包括她的性格都是一個從不願相信別人的人,所以在你們接觸的這麼短的時間內沒有跟你說那麼多也正常。”顧翊說道。
顧麟和趙雨菲認真地聽著顧翊對錢婉兒的描述,不自覺的在顧翊說完之後點著頭表示認可。
“是的,她會在很多事情上表現的很敏感,但又在很多事情上表現的很堅強,甚至有時候會自我矛盾。”顧麟接著顧翊的話說道。
“這倒不是特別關鍵,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的時候。最讓我納悶兒的就是,那天咱們提著東西去看她的時候,她父親錢志剛跟我聊的一些話又讓我覺得他好像又的確很愛自己的女兒,跟錢婉兒口中所描述的錢志剛的形象就很矛盾,就好像是她們父女倆說瞭兩個故事,拿瞭兩個劇本一樣。”顧翊聽完之後開口思索著說道。
“不知道,她從未跟我提起過她父親怎樣。除瞭我剛剛說的那些,我一直都覺得她挺陽光、活潑的,並不像是一個傢庭不幸的女孩兒,反而讓人覺得她整體的氣質以及自信是大戶人傢的千金小姐所獨有的。”顧翊說道。
“的確,她有時候充滿瞭自信,對這世上的所有人和事都予以溫柔的笑意,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也跟你有著一樣的感覺。在後來的相處中我們彼此逐漸信任,關系也更加緊密。基於此,才讓我們有瞭更深入的瞭解,逐漸發現有時候這這麼做也是她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因為在一次次的善意遭到“迫害”之後,除瞭練就瞭她極強的自愈能力,也讓她失去瞭對這個世界該有的信任。”顧翊說道。
“這麼說她其實挺可憐的……”趙雨菲不免開口說道。
“嗯,所以有時候我看她特別難過的時候總會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地哭,就好像怕我看見一樣,我也不敢打擾她。”顧麟說道。
“你傻啊,那是一個女孩兒最脆弱、最需要安慰的時候,難怪人傢不信任你。”趙雨菲瞥瞭一眼顧麟說道。
“我哪知道,她又不讓我靠近她,不過我也就見她哭過那一次,問她她也不願意跟我說明其中緣由。不過今天仔細一想的話,她好像無意之中跟我說過她父親一直在勸她離開北J回傢,貌似她哭就是因為這個……”顧麟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感覺說道。
“後知後覺是吧,戀愛要都像你這麼談,早就黃瞭。”趙雨菲說道。
顧麟聽完趙雨菲的話沒有應答,而是陷入瞭沉思,好像就在思考著為什麼錢志剛非要帶她走?萬一她真的走瞭他們之間的感情會不會因此受到影響等等。隨後顧麟便又抬頭看向顧翊,期待著姐姐能給出一個答案。
“是的,她跟她父親之間存在著分歧。但是有一點不可否認,就是她的人的確很好,她很怕自己給別人帶來麻煩、讓自己的垃圾情緒影響到別人,不瞞你說麟麟,我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她還是挺喜歡你的,這個可做不瞭假。”顧翊盯著顧麟的眼睛說道。
顧麟的臉上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激動之情,反而在姐姐看向自己時眼神又有些躲閃。還是那樣的問題,顧麟因為錢婉兒是姐姐曾經的閨蜜,即使彼此喜歡,卻仍然在他們之間無形地橫著一層難以言說的隔膜。尤其是“她喜歡你”這幾個字從自己姐姐口裡說出來,多少都讓顧麟覺得不是特別自在。
趙雨菲聞聽此言不由得看著顧麟撇嘴笑著,隨後看到顧麟在床上不自在的調整著姿勢的時候又開口打趣道:“怎麼?身上長刺瞭?”
顧麟聽瞭趙雨菲的話不由得一愣,止住瞭自己的動作,眼睛瞪得老大看向趙雨菲,目光中表達出的盡是此時內心的所思所想:“我靠,菲姐你能不能別cue我。”
“不過隻要是她信任或者認定的人,會毫無保留的對對方好,無論是友情還是愛情,所以在我藝考那段時間的經歷讓我也一直都挺感激她的。”顧翊似乎已經習慣瞭她們之間的玩鬧,沒有理會,隻是繼續回憶著過往說道。
“你們不是也都好長時間沒有見面也沒聯系瞭麼?”趙雨菲看著顧翊說道。
“嗯嗯,這麼算的話也得有五年瞭。”顧翊嘆瞭口氣簡單盤算瞭下說道。
“士別三日都當刮目相看,別提五年時間對一個人的改變得有多大瞭,莫不是她別有用心呢?”趙雨菲說道。
顧翊聽到趙雨菲的話搖瞭搖頭說道:“我覺得沒有吧……她也不是那種人。因為昨天見到她的時候,她看向我那般熟悉的眼神中也充滿瞭驚訝,雖然她躺在床上無法起身,但我能夠明顯感覺到她眼睛中所流露出的也盡是好朋友很多年未見的那種激動之情。再者說,她即便是知道顧麟是我弟弟,她又能有什麼別的心思呢?從他身上又能夠得到什麼好處呢?”
顧翊在聽完趙雨菲的話之後並沒有予以非常肯定的反駁,她也無法確定這幾年的時間不見,一個人到底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到底是否還是原來那個錢婉兒,她都無法確定。目前說的這些話,好像也隻是基於她的直覺和感知來判斷的,具體還要跟錢婉兒接觸才知道。
顧翊說到最後一句時便抬眼將目光放到顧麟身上仔細打量著他,顧麟好像是察覺到瞭來自姐姐目光的審視一般,不由得將身體挺直,接過話茬說著:“我姐說的沒錯兒,我也這麼認為。從我跟她相處的這段時間來看,錢婉兒並不像是有所圖的女孩兒,就拿最簡單的送禮物這件事兒來講,她從來不會占我的一丁點兒便宜,禮尚往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但是她送的禮物價值每次幾乎都跟我送她的等同。”
顧翊沒再說什麼,抱著膀子琢磨著。趙雨菲則接著詢問道:“那你們那次認識之後呢?”
“當時也不算是認識吧,隻是聊瞭幾句天而已。我們真正認識是從後面的拍攝開始的……”顧麟說道。
時間再次回到一個月之前,顧麟在準備拍攝的那天提早來到瞭攝影棚等待著錢婉兒,隻不過他的手中多出瞭兩杯咖啡,滿面春風的站在攝影棚的剛入門處。待看到錢婉兒剛邁步進入攝影棚時,顧麟便從他身後迎上前去,裝作剛來的樣子跟錢婉兒打著招呼。
“早啊,好巧!”顧麟對著迎面走來的錢婉兒打著招呼。
“嗯,早啊!你也剛到?”錢婉兒依舊如顧麟初見她的那般陽光,溫柔的笑意浮於面龐,禮貌地回復著顧麟的招呼聲。
“剛到!嘿嘿。”顧麟最後的笑聲多少有些憨憨傻傻的樣子。
“那是挺巧的。”錢婉兒一邊走一邊說道。
“對瞭,我給你帶瞭杯咖啡,不知道你習不習慣。”顧麟停下腳步叫住瞭正向前走著的錢婉兒。
錢婉兒也聞聲止住瞭腳步,回過身來說道:“咖啡?為什麼要給我帶咖啡?我們很熟麼?”
“額……不熟。對瞭,我好像因為昨天說瞭不該說的話,差點兒把你惹哭瞭,所以就跟你道個歉。”顧麟也沒想到錢婉兒會問出這些話,憋瞭半天把臉憋得通紅才臨時想瞭個理由說道。
“哦,這樣啊!昨天我哭瞭麼?你看到瞭?”錢婉兒又是靈魂一問。
話音未落就見錢婉兒邁步向前,距離顧麟更近瞭一些,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顧麟把他看的直發蒙,心臟跳的速度幾乎讓它脫離瞭胸腔的束縛,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哦……我……沒……就……”顧麟憋瞭半天愣是啥也沒說出口。
錢婉兒見狀隻是莞爾一笑,沒再繼續拿顧麟逗樂子,開口說道:“好瞭,不逗你瞭。昨天可能是我情緒不太好,不怪你!咖啡呢,既然你買瞭我就收下瞭,多少錢我轉給你!”
“哦,不用!”顧麟反應過來,將手中的咖啡遞給錢婉兒一杯之後又遂即開口說道。
“今年大幾?”錢婉兒看顧麟拒絕之後也沒再堅持著給錢,便開口問道。
“大三,快畢業瞭。”顧麟說道。
“還有一年才畢業呢。不過還是上學好,有前途。”錢婉兒說道。
顧麟的表情有些疑惑瞭,這話怎麼聽怎麼都有種嘲諷的意味,雖聽起來怪怪的,但顧麟還是沒把這當回事,畢竟男孩子還是要大度些。可顧麟不知道的是,這句話卻是錢婉兒對自己命運的嘲弄,她藝考之後沒能如顧翊一樣考入理想的大學,但為瞭夢想卻又在一直堅持,即使生活不如意也從未想過放棄。
“大傢都這麼說,但我倒想早些出來賺錢,你不覺得自己能夠自力更生,花著自己的錢很舒服麼?”顧麟問道。
“的確是這樣,但是你別忘瞭還有一句話‘錢難賺,屎難吃’!”錢婉兒說道,她不問顧麟這麼想的緣由,也絲毫不怕打擊顧麟的這種信念和想法,這可是她的經驗之談。
“可能吧,但至少心安理得。”顧麟說道。
“咖啡不錯!”錢婉兒將咖啡打開喝瞭一口,岔開瞭剛才與顧麟所聊的話題說說道。
“你喜歡就好。對瞭,你平時也喜歡喝咖啡?”顧麟詢問道。
“不排斥,工作壓力大的時候會喝一點兒。”錢婉兒走到一處不礙事兒的地方坐下說道。
“是吧,我跟你說這咖啡夏天它就得加冰塊兒才好喝,既緩解疲勞又解暑。而且喝的話還得喝它本來的味道,濃鬱的香味直往人嘴裡鉆,入口雖苦但餘韻悠長,我反正是不喜歡別人那樣又加糖又加牛奶的,那不糟踐好東西麼對吧。”顧麟侃侃而談,幾乎是照著昨天阿明的說法就重新敘述瞭一遍。
“你還聽懂咖啡的嘛。”錢婉兒繼續喝瞭一口咖啡,目光從盯著遠處的攝影棚看向顧麟笑著說道。
“還好,略懂。我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慣,索性就讓他們都加瞭些糖和牛奶,而且也沒敢要涼的。”顧麟說道。
“挺細心啊你?暖男?”錢婉兒說道。
“沒有,沒有!”顧麟笑著害羞地低下頭說道,但內心聽到錢婉兒這麼說還是莫名的感覺高興。隨後又接著開口說道:“圈兒裡人很多都這麼喝,因為有時候拍夜戲什麼的,工作強度大不喝受不瞭。你想那種什麼所謂的功能飲料喝多瞭都不好使,最後都跟喝水一樣瞭。”顧麟說道。
“是的,對這行挺瞭解啊?”錢婉兒接著問道。
“還行,我有個師哥在這兒當副導演。”顧麟說道。
“阿明?”錢婉兒問道。
“不是,你怎麼知道?”顧麟有些詫異的問道。
“他野路子出來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為瞭跟人套近乎見到學生就說是人師哥,見到老師都說跟人是同行。”錢婉兒說道。
顧麟唰的一下脖子都紅瞭,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自己吹吹的牛逼被別人看破不說破的感覺,況且這人還是自己有好感的人,那無異於比當街被人給瞭兩巴掌還難受。顧麟一邊思索著,一邊將自己那杯原汁原味的咖啡遞到嘴邊吸瞭一口,但是差點兒吐出來,內心想著:“這他媽也太苦瞭吧……”
“你們……很熟麼?”顧麟將那口咖啡強咽進肚子裡,便又開口詢問道。
“還行吧,合作過幾次,他跟其他人比起來人還算可以。你要知道,他們這幫人沒啥好人,你還是太單純瞭!”錢婉兒笑著說道。
顧麟愣瞭,他也是第一次出社會,本以為自己很聰明,可也沒想到竟就這麼輕易的被人這麼騙瞭一下,雖然這種欺騙沒有涉及到金錢方面的東西,但這無疑也是欺騙瞭他的感情,此時的顧麟心裡就比吃瞭一隻蛤蟆還惡心難受。
“好瞭,別想瞭,收拾一下吧,估計馬上要開工瞭!”錢婉兒說道。
“嗯,對瞭,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顧麟點頭應道之後,看著錢婉兒即將起身便開口詢問道。
“錢婉兒!”錢婉兒回答完便轉身去換衣服去瞭。
“我叫顧麟,顧麟的顧,顧麟的麟!”顧麟介紹著自己,但轉念一想好像又有些不對,再想開口時,錢婉兒已經走遠瞭。
顧麟滿腦子想的都是剛剛跟錢婉兒聊天時的樣子,不由得傻笑著。隨後顧麟便又喝瞭口手中的咖啡,他臉上的痛苦面具重現,一種苦澀的感覺再次充滿整個口腔,瞬間把顧麟拉回現實。他索性也不喝瞭,起身將手中的咖啡順勢撇進垃圾桶內,也去化妝間換服裝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