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回

鳳隨歌懶洋洋的朝椅背一靠,“付都尉,若改瞭主意,可要記得開口呀。”

另一個女子眼波一轉,也笑著湊上前去,“皇子,好端端的一個美人,若是打殘瞭打醜瞭,可真是暴殮天物呢!”

鳳隨歌嘴角微微一抽,眼睛銳利的瞇起,“那媚儀有什麼主意?”

媚儀眼裡掠過陰狠,“皇子何不將她編入夙砂軍紅帳……”,話未說完,臉上已挨瞭重重的一巴掌,朝後跌去。

鳳隨歌冷冷的看著跌坐在地的媚儀,“難得你有這份心,不如本王便成全瞭你,派你前去慰勞軍士吧?”

媚儀又驚又痛,撲上來抱住他的腿求道,“媚儀知錯瞭,求皇子饒命!”鳳隨歌不理她的哀求,對一旁護衛做瞭個手勢,“送她去該去的地方。”

聽媚儀的悲呼越來越遠,鳳隨歌轉頭對上一笑饒有興味的眼,不禁皺眉,“怎麼,覺得很有趣嗎?”

一笑點頭笑問,“這樣對待曾經的枕邊人,不會覺得不忍嗎?”

鳳隨歌起身大步走到她身邊,用力捏住她的下顎,咬牙道,“或許我應該考慮她的建議,你認為呢?”

一笑疼的吸瞭口氣,但還是盡力的說清每一個字,“在你手上,我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嗎?”

鳳隨歌冷笑著放開瞭手,“看來你還是不相信我能輕易撬開你的嘴呢!”

一笑微笑,“那你要用什麼辦法來對付我?用鞭刑嗎?對瞭,我知道錦繡軍中一百零八種逼供的刑罰,要不要給你點參考意見?或者,你會覺得讓護衛□□我更能讓你高興?”

鳳隨歌顫抖瞭一下,吼道,“你……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居然敢說這種話?”一笑隻回他一個挑釁的笑。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一碰幾乎迸出火花來,交換著無數戰意,半晌,鳳隨歌移開瞭視線,口氣仍是生硬的,“明天我會再來,希望那個時候,付都尉能給出一個讓我滿意的回答”,說完快步離開瞭囚室。

夏靜石翻閱著文件,蕭未然肅然立在一邊,良久,夏靜石皺著眉抬起頭來,“哪有這等事,沒有住客棧,沒有雇過車,也沒有出過城,難道一笑就這樣憑空消失瞭?”

蕭未然猶豫瞭一下,“殿下,你看需不需要追查一下近日出城的商隊的去向?”

夏靜石略一思索,“你的意思是……”

蕭未然點頭,“一笑若要走,必會大大方方的走,這樣憑空失蹤,臣以為不是好事。”

“嗯,就交給你去辦吧,記得交代寧非看好凌雪影,千萬不要再有什麼差池。”夏靜石疲憊的說完,靠向椅背,揉瞭揉眉心。

雪影心神不定的坐在桌旁,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琴弦。

一笑的穿著不像逃傢的侍女,應排除被人販盯上的可能,但除瞭這個,似乎沒有別的瞭,可是,依她的脾性,就算把她擄去也沒人敢買她呀。

難道是負氣離開後心灰意冷……

她前思後想,越想越怕,心煩意亂的將弦重重一撥,站起身來。

原本靠在墻邊打瞌睡的寧非被琴音驚動,倏的跳瞭起來,尚未完全清醒,雪影已視而不見的從他身邊走瞭過去。

“喂,你去哪裡!”寧非揉瞭揉眼,大步追瞭出去。

雪影腳步一停,“當然是去找一笑。我可不像你,說到找人,答應得最快,答應完又終日躲在角落睡覺!”

寧非氣的幾乎仰天長嘯,“你說話可要憑良心,為瞭尋找一笑我幾日未曾合眼,幾乎把麓城的每一塊磚石都掀瞭,難得剛才有個空暇打個小盹,你也要拿我說嘴。”

“可是我擔心一笑會有危險,”雪影說著已經紅瞭眼眶,“你說她會不會想不開又去自盡……”

“呸,”寧非急忙啐瞭一口,“童言無忌,我告訴你啊,你可不要咒她,一笑的命一向很硬,應該不會有事的。”

雪影幾乎跳起來,“什麼童言無忌!一笑的命是我救下的,我又怎麼會去咒她——早知道她會出事,我死也不會讓她到麓城來,都是鎮南王害的她,你們都是他的幫兇,現在你們滿意瞭吧,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話未說完便被寧非一把將嘴捂住,“還說不是,三句不離個死字”,忽然他全身一僵,燙著似的松開瞭手,奇怪的看著掌心的晶瑩,“你哭瞭?”

雪影胡亂用袖子擦瞭下眼睛,不理不睬的背過身去。

寧非一邊慌亂的在胸前揩掉手心的淚珠,一邊大步轉到她身前,“誒,你別哭啊,要是我不當心弄痛瞭你,讓你打回來便是,你哭什麼呀?”

見雪影還是不理,他笨拙的抓起雪影的手,朝著自己胸口砰砰的拍打,“喏喏喏,我讓你打回來,你別哭瞭。”

雪影又羞又怒,一時間也掙脫不瞭,不禁急道,“你再不放手,我叫非禮瞭!”寧非手頓時一松,雪影尚未來得及收起力氣,頓時哎喲一聲朝後跌去。

見雪影摔倒,寧非忍笑的上前將她扶起,“不關我事,是你要我放手的”,雪影冷著臉拍瞭拍手上的泥塵,忽然用盡全力抬腳朝他脛骨上踢去,寧非猝然不防,給她一腳踢中,嗷的一下蹦得老遠,齜牙咧嘴的蹲下罵道,“還真沒見過你那麼野的女人,連一笑都比你斯文得多,也不知是誰平日口口聲聲稱自己是個大傢閨秀……喂,你別逃……”

見雪影跑遠,他咬住牙站起來,一瘸一拐的追瞭上去。

數著更漏中的水滴聲,每一滴都像是敲在一笑的心上。

時間慢慢地過去,窗子投進的光影漸漸拉長,被鐵鐐捆綁的四肢已經完全失去知覺,心裡暗暗罵著鳳隨歌,一笑盡力讓自己的註意力從麻木的手腳上轉開。

夜幕終於降臨瞭,寒冷的空氣,象是要鉆入她的骨髓裡去,冷得人心都要凍住瞭,雖已是春天,但那日走得匆忙,穿著宅內的單薄衣服便離開瞭,又給鳳隨歌這樣一劫,想必隨身的東西也都失落瞭。

想到這裡,一笑不禁笑著搖瞭搖頭,就算東西都在,還指望有人會操心一個階下囚的冷暖嗎。

鳳隨歌會問她那兩個問題,必是懷疑錦繡王朝對夙砂國有所覬覦。

也是,當時不在場的人,絕對不會相信一個女子,竟然會那樣拼瞭性命的阻止心上人迎娶別人,況且兩人地位這般的懸殊,更別說夏靜石竟然就此折返——其實也不能怪鳳隨歌不信她的話呢,現在她想起來也覺得不可思議。

殿下,是一笑在自作多情,還是你……

“看來你享受,”鳳隨歌嘲弄的話音在門口響起,寶石般墨黑的眸子盯著一笑唇邊剛浮起的一絲笑容。

一笑頓時斂瞭笑容,垂下眼睫,“那麼快天就亮瞭麼?”

鳳隨歌暗自咬瞭咬牙,“這是我的地方,我想來便來瞭,難道還要向你通報——你就好好享受一下我這山莊的寒夜吧,付都尉!”說著將手裡拿的氈毯擲在地上,憤憤的走瞭。

一笑目光從地下移回敞開的囚室大門上,忽然大罵道,“鳳隨歌你這個白癡,你就算不給我毯子也要記得隨手關門啊!?”

七寶錦帳低垂,貔貅爐裡的冰麝龍涎裊裊散發著薰人的香氣,鳳隨歌倚在舒適的軟枕上聽著手下密諜的回報。

付一笑傢的門役說,付一笑因為軍務纏身很少回傢,母親死後更是數年難得回去一次,若不是鎮南王的賞賜仍在不斷的朝付傢送,付傢幾乎遺忘瞭這個自小不受寵愛的小姐。

遣退瞭密諜,鳳隨歌無意識的捏動指骨,發出噼啪聲。

當年兩國交戰,夙砂國兵力強大,但數次必勝之局都被鎮南王巧計破壞,他對這位有著軍神美稱的錦繡王侯有著深深的忌憚。

現在兩國雖然已經締結瞭和約,但鎮南王與戲陽的婚約始終未能履行,肯定不能直接發國書質問錦繡王朝的聖帝為何鎮南王身體健康仍然要稱病拖延婚約,而戲陽又是個少見的死心眼,所以,隻能從夏靜石身上下手。

夏靜石一向淡薄,無妻無妾,也鮮少有女子可以親近他,付一笑應當算是一個異數——若讓夏靜石知道是他綁走瞭付一笑,不知會有何動作。

門被推開,雲翳走瞭進來,見鳳隨歌還在沉思,一邊爬上錦榻,一邊懶懶道,“皇子,外面那麼冷,還是早點歇下吧。”

鳳隨歌瞟她一眼,“很冷嗎?”雲翳輕笑,“皇子上來雲翳就不冷瞭。”

鳳隨歌若有所思的說,“讓她吃吃苦頭也好,”雲翳不解,“皇子在說誰?”

鳳隨歌揚起一個微笑,“沒什麼。”

《笑歌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