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婚訊

那一臉驚喜的不是別人,正是近來蘇州城風頭最盛的秦四郎。

秦四郎跳下馬車,一襲藍色錦袍,風姿雋爽,不等小廝撐開傘,便沖進來冉顏躲雨的屋簷下,笑盈盈的看著冉顏道,“我們還真是有緣!”

對於這種類似於調戲的話,冉顏保持沉默,隻沖他微微欠瞭欠身,算是打瞭招呼。

“馬車行得疾,水濺著娘子,真是罪過。”秦慕生深深作揖,道歉態度萬分誠懇。

晚綠沒想到竟然是他,一時愣住,加之上回一耳光之仇,心裡隱隱不喜,遂也就默不作聲。

“無礙。”冉顏淡淡道。

秦慕生見皂紗下若隱若現的容顏,想起前幾日瞬間的驚艷,心裡癢的厲害,恨不得伸手將礙眼的冪籬給扔掉,可是他知曉自己上次舉止輕浮,已經惹怒瞭冉顏,這次說什麼也得忍著才行,想到這裡,他溫和道,“我聽聞你在莊子上養病,正打算去瞧瞧你,可巧在路上就遇見瞭,現在可好些瞭?”

“甚好,不勞秦郎君掛心。”冉顏語氣敷衍。

秦慕生對冉顏的冷淡全然不放在心上,他對待女人的態度,全是看長相來決定的,一般稍有姿色的小娘子,他都不會為難,從前他迷戀齊六娘時,任由踐踏都行,因此對冉顏這樣的美人,這點小小的冷淡著實不算什麼。

“昨日我傢已經采納奠雁,我們婚事也算是定瞭。”想起這件事,秦慕生心情便是大好,冉顏對他冷漠不要緊,日後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調教。

采納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奠雁。男方使者執雁為禮送與女傢。因為雁是侯鳥,隨氣候變化南北遷徙並有定時,且配偶固定,一隻亡,另一隻不再擇偶,寓意忠貞不變。

晚綠驚愕的抬頭看著秦慕生,她很清楚,采納過後便是問名,再納吉、納征,之後便是請期,迎娶的日子一定下來,這門親事也就鐵板上釘釘子瞭,這些步驟按照正常的速度,也就一兩個月的功夫!晚綠一直覺得自傢娘子應該會尋到一個良人,而不是嫁給這樣一個紈絝子弟。眼下消息猛然砸過來,她竟是有些六神無主。

冉顏遮在袖子中的手緊緊攥起,她那個父親,真就把她這樣隨便給嫁瞭出去,秦慕生是什麼樣的人,冉顏不相信他一點也不知道,秦傢究竟給瞭什麼好處?讓他這麼急著賣女。

秦慕生盯著皂紗下綽約的身姿,心底就像貓抓一樣,強忍著自己不伸手撥開這礙眼的遮擋,“過幾天便是七夕,我想約娘子一起去平江河邊賞燈,不知娘子能否賞臉?”

“近來關於的你的坊間傳言頗多,在傳言還未澄清之前,郎君還是莫要太引人註目才好,我不想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冉顏婉言拒絕,順便試探是否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並且,現在還不是與秦慕生翻臉的時候,冉顏也隻能忍耐,雖然此事看似迫在眉睫,但她也不太著急,能破壞就盡量破壞,實在不能破壞便用藥讓秦慕生出點問題。

在唐朝結瞭婚也能離婚,離婚也能再嫁,不是什麼大不瞭的事。隻是她受不瞭自己的婚訊,居然每每都是從別人口中聽說!

“娘子休要信旁人胡說,我那幾拳根本打不死韓山,他自己是個短命鬼,怨不得我。”提起這件事情,秦慕生就滿腹火氣,人又不是他殺的,這幾日看著父親的黑臉,處處小心翼翼,害的他連飯都不敢多吃。不過幸好,他父親向來事事分明,一碼歸一碼,在和冉傢聯姻這件事上,態度倒是十分堅決。

秦慕生見冉顏宛若一汪死水般的沉默,連忙壓下一腔火氣,柔聲對她噓寒問暖。

外面的雨漸漸變小,卻依舊沒有桑辰的影子。

冉顏與秦慕生站在一起,倍感煎熬,遂道,“我還有事,你若有事不如先去辦,不打擾瞭,告辭。”

說著便讓晚綠撐開傘,往東市外去。

“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吧。”秦慕生相思瞭好幾日,夜夜都夢到那日驚艷的一瞬,眼下哪裡肯放棄這個大好的機會。

晚綠見冉顏也不理他,便回頭道,“郎君若是為我傢娘子著想,還請等事端緩緩再說吧!”

聽聞這句話,秦慕生竟真是住瞭腳步,晚綠看著一襲華服長身玉立於雨中的秦慕生,心裡一嘆,他若是真心對娘子,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瞭。

“娘子……”晚綠察覺冉顏的心情似乎不佳,想出言安慰,卻被冉顏打斷,“趕快去找桑辰吧,他手裡還欠著我的賬,這幾日可不能出個好歹。”

這賬可是好幾條人命呢!

冉顏見秦慕生沒有跟上來,便帶著晚綠急匆匆的往來時的巷口裡去。

據冉顏推測,桑辰多半是還未出巷口便出瞭狀況,因為晚綠沒有看見他從入口進東市裡面,而這個巷口又是正對著東市的大門,若發生什麼事情,守軍不會坐視不理。

兩人冒雨尋瞭幾條巷子,也不曾找到桑辰的蹤跡,晚綠道,“娘子身上都濕透瞭,還是先回去吧,這個坊間都是些富貴人傢,不似別的坊間魚龍混雜,桑先生應當不會出事。”

“天色還早,再找找吧。”冉顏覺得不能用一般人的思維揣度桑辰,否則註定要失望。

晚綠抿著唇,也不再多勸,心裡卻是把桑辰給怨恨上瞭。晚綠喜歡看美男子,但是在她心裡,再美的男子也沒有冉顏一根頭發絲重要。

兩刻的時間,兩個人走遍瞭附近七八條巷子,依舊沒有尋到絲毫蹤跡。正當兩人準備放棄之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吵嚷聲。

冉顏轉身,便瞧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怒視站在屋簷下的青年,語氣頗為不耐煩,“這位郎君,你究竟是問路還是找茬!”

晚綠仔細打量幾眼那個落湯雞似的青年,神情一喜,拉著冉顏便往前走,“是桑先生!”

“在下不過是問問路,你這漢子,如何出口傷人!”桑辰生起氣來,氣血上湧,白凈的面上和脖頸都染上一層血色。

果然泥菩薩有三分土性,冉顏心道,敢情這隻兔子開始咬人瞭!

“怎麼回事?”冉顏看見那漢子雙目暴睜,健碩的上身都已經繃出一塊塊肌肉,脖頸上青筋突突直跳,顯然情緒已經激動到馬上要爆發的臨界點瞭,便連忙出聲打斷兩人的對話。

冉顏清冷的聲音把硝煙緩和瞭幾分,那漢子見一個小娘子出言詢問,立刻如獲大赦的嚷嚷道,“這是你夫君吧,趕快把他帶走,小半個時辰他都拍我傢門八回瞭!從這裡到東市,一共就轉三個彎,他連問瞭八回,不是找茬是什麼!”

桑辰正用袖子抹去臉色的雨水,聽漢子這樣說,立刻反駁道,“我每次都是走瞭很長一段路才敲門問路,誰想每次都這麼巧,敲瞭你們傢的門,即便如此,你也不必出口傷人吧?”

漢子本來就不耐煩,一聽桑辰強詞奪理,袖子一擄,猛的抓住桑辰的衣襟,“我告訴你!我們胡傢雖然金盆洗手瞭,也不是誰都能惹的!你一副斯文人打扮,不認識路難道還不認識字?這裡是胡府!鬥大的兩個字,你眼瞎瞭嗎!再唧唧歪歪,小心老子砍瞭你!”

桑辰臉色一白,磕磕巴巴的道,“你,你不要,不要亂來,君子,君子動口不動手!”

金盆洗手,從來都沒用在正兒八經的營生上,便是江湖正道,也離不開打打殺殺,冉顏一聽見這個詞,忙道,“郎君莫要動怒,他腦子有毛病,兒於您賠不是,請您多擔待一二。”

漢子上下打量桑辰幾遍,一臉嫌棄的將他丟開,“罷瞭,你一個小娘子還要伺候這麼個難纏的,也是艱難,老子頭一天做門房便遇見這樣的事兒,算我晦氣,趕快帶他走吧!”

說罷轉身進瞭院子,砰地一聲,甩手把門關上。

冉顏松瞭口氣,幸而這個漢子還算豁達,否則惹上這樣的人傢,被打殘瞭也沒處說理去。

桑辰埋頭仔細理瞭理衣襟,抬頭看瞭門匾一眼,小聲嘟嚷道,“字倒是認識,可我哪裡知道這個胡府是原來的那個胡府……”

他說著說著,察覺身旁冉顏似乎沉寂如死水一般,散發著一種駭人的氣息,便悻悻的住瞭口。

冉顏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她現在深刻懷疑自己在穿越之前智商急遽降低,否則怎麼會一而再的失手?誤中助手圈套,這會兒又識人不清,說好瞭用驗屍一次交換桑辰燒一次陶瓷,可今日件件事情糟心,都是因為這隻該死的兔子!

桑辰也自知有錯,訕訕的跟著冉顏和晚綠身後,大雨瓢潑,他身上的衣物被淋的緊緊貼著身體,顯露出瘦長的身軀,越發頎長。

三人一路默不作聲的走到東市附近,尋瞭幾輛馬車,可人傢都嫌桑辰渾身是水,怕把車內的毛氈弄濕瞭,不願意載。好不容易才尋到一輛驢車,一路顛簸回到周傢莊,天都已經黑瞭。

邢娘等在門口,看見冉顏喜極而泣,有些責怪的道,“娘子可嚇壞老奴瞭!怎的這麼晚才回?”

晚綠見邢娘朝她瞪過來,連忙接口道,“這可怪不得我,桑先生迷瞭路,我和娘子尋瞭好長時間呢!”

“這是在下的錯……請您莫要責怪娘子。”桑辰躬身深深作揖。

邢娘側身避開,她是個奴婢,怎麼著也輪不到她責怪冉顏,隻是過於憂心罷瞭。

邢娘見桑辰渾身濕透,形容狼狽,心中惻隱,也就沒有出言責怪他,緩聲道,“桑先生不必多禮,老奴也是憂心娘子過甚,桑先生淋瞭雨,還是趕快回傢換換衣物吧,莫要染瞭風寒。”

“那在下就告辭瞭。”桑辰小心的看瞭冉顏一眼,才轉身離開。

邢娘早已經把熱水薑湯備好,回瞭屋,便立刻催促冉顏去沐浴。

冉顏不讓晚綠伺候,卻正是合瞭晚綠的心意,急慌慌的拉著邢娘討主意,“邢娘,郎君他,把娘子許給瞭秦四郎!都已經奠雁瞭!今日若不是又遇上瞭秦四郎,我們還被蒙在鼓裡呢!”

“什麼!”邢娘臉色一變,又驚又氣,顫聲道,“郎君怎可如此!他昨日過來時,竟是隻言片字都不曾透露,當真,當真是狠心啊!”

《大唐女法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