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雲簪

溫暖帶著微微汗漬的大手完完全全將她的手包住,冉顏心底一顫,飛快的將手抽瞭回來,抿唇看著蕭頌修長有力的手。

“十七娘,你這番舉動,是……”蕭頌心都揪在瞭一起,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有比現在更緊張的時候瞭。

“心跳一百四。”冉顏喃喃嘀咕一句,又摸瞭摸自己的手腕,心裡算著自己的心跳好像有那麼一會兒也加速瞭。最終總結道,“好像不討厭,雖然稍微有點緊張,但我不確定是不是因為第一次握活著男人的手。”

蕭頌愣瞭一下,這算是什麼說法?

對於這個答案,蕭頌不僅沒有失望反而有些高興,反正他也沒有抱著一舉攻下的態度對待這份感情,蕭頌雖然沒有料到這個過程,但結果還在他預料之內,不討厭便是個好的開始。

隻是……怎麼感覺反被人調戲瞭?

“以後莫要亂試別人的手瞭。”蕭頌掏出帕子,正要抹幾上的水,歌藍才反應過來,飛快的接過帕子,將幾上抹幹凈。

“你放心,我是個負責任的人。”冉顏垂眸,發現他的帕子並不是絲帕,而是白疊佈,吸水極好。

蕭頌面上一窘,心裡在想她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車廂裡的氣氛有點怪異,靜默久久。

蕭頌將一切的情緒都掩蓋在心底,轉而說起瞭關山美景,抹掉兩人之間一切尷尬情緒,“關山雪‘遠接洮西千裡白’,旭日噴薄如灑金光,雨如絲如竹,月初雲海之蒼茫,均是極美的景色。”他偏過頭,笑看她,“有生之年若是不看一回,實乃一大憾事。”

冉顏皺瞭皺眉頭,她倒是很喜歡看景,可如今這個年月不比從前,且不說尋不尋的見路,便是有傢族的束縛,她哪兒也去不瞭。

蕭頌見冉顏神色,便轉而說一些在邊塞時的趣聞與她聽。冉顏特別愛聽靈異事件,或者有關古幹屍、濕屍的事情。她一直遺憾,馬王堆女屍出土的時候她還在念書,沒有機會參與解剖,後來雖也驗瞭不少古屍,卻再沒見過也沒有見過像馬王堆女屍那樣年代如此久遠,卻保存完好的濕屍。

兩人相談甚歡,似乎都沒有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

看的歌藍心裡覺得莫名奇妙。

到達府衙之後,蕭頌與劉品讓先將案卷處理好。冉顏則在廳中等候。

直到接近傍晚,冉顏才得以與劉品讓說上幾句話,她先是問瞭魏氏在獄中的情形,而後將兩間鋪面交給瞭劉品讓,請他代為關照魏娘,若是人死瞭就幫忙收屍,若是流放便令獄吏寬待一些。臨走的時候,才略略提瞭幾句關於周傢村周三郎的情況。

劉品讓是頭老狐貍,對他說話點到為止即可,說的太白反而會遭嫌棄。

其實冉顏覺得有點虧,砸瞭那麼多錢財在劉品讓身上,結果卻隻讓他辦瞭這麼件小事,但轉念一想,就當是給自己買瞭條門路。就像幫助周三郎一樣,也無非是見他是個可造之材,日後許是能派上用場。

回到府中時,已是暮色降臨,冉府門口馬車不斷,顯見冉聞邀請瞭不少賓客。

冉顏和蕭頌各自回到住處沐浴更衣,準備赴宴。

“邢娘,這種宴會我可不可以不參加?”冉顏坐在浴桶裡,舉起受傷的手臂,以免沾到水。

邢娘幫她擦背,聞言笑道,“娘子又說孩子氣的話,這宴會主要是為瞭給您接風,您怎麼能不去?”

不等冉顏接話,邢娘接著又道,“不管郎君心裡如何想,明面上就是這個意思,娘子也要把面上的功夫做足瞭。這還都是些小事,以後到瞭夫傢,更不容您使性子瞭。”

“去就去吧。”冉顏隻是不耐煩與那些人打交道,也不是不會。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這點忍算不得什麼。

“不過,娘子身上有傷,可以提早些回來休息,也沒有人會說什麼。”邢娘道。

冉顏淡淡應瞭聲,心裡卻把離開蘇州需要做的事情在心裡過瞭一遍,打算明天白天抽空給辦瞭。對於她來說,這些可有可無的交際能敷衍則敷衍,不是什麼大事。

出浴之後,歌藍和晚綠已經將衣物準備好,淺紫對襟衫,上有金銀線繡制的纏枝芍藥,十二破間色仙裙,繡花芍藥錦履。是隋遺留下來極為保守的裝束。

絞幹頭發,小滿給梳瞭一個簡單大方的朝雲近香髻。

“娘子不用妝面瞭吧?”晚綠瞧著冉顏那張挑不出瑕疵的臉,心覺得化妝沒什麼意義,還要時時刻刻擔憂妝容花掉,不如就這樣好。

小滿委婉的建議,“娘子面色過白,擦點胭脂會更好看。”

事實就是:冉顏一張死人臉,毫無生氣的樣子怕會嚇著人。

晚綠點點頭道,“也是,今日過來參加宴會的肯定有許多貴女,她們若是花枝招展的梳瞭時世妝,我們娘子太清淡倒是不好。”

冉顏半點也插不上嘴,不是她審美有問題,而是根本不瞭解唐代有哪些裝束,原主的記憶裡也很少有這方面的內容。好在幾個丫頭都知道她的喜好,不會弄出一些讓她不敢出門的妝容。

“娘子,二十娘來瞭。”門口侍婢通報導。

冉顏裝扮的也快妥當瞭,便道,“請她進來。”

“不用請瞭,我已經進來瞭。”冉韻抱著兩隻檀木盒子沖瞭進來,臉色不太好看,手上卻將兩隻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幾上,“這兩套首飾是阿兄送的,但我既然跑腿瞭,得收些費用,你挑一個,另外一個就當是我的跑腿費。”

冉顏不甚介意冉韻的態度,相比於府裡的其他娘子,她顯得可愛多瞭,“十哥之前已經送我不少瞭,夠用即可,要那麼多做什麼。你都留著吧。”

“那怎麼行!”冉韻一瞪眼,正氣凌然的道,“我可不是那種愛占便宜的人。”

晚綠低著頭,拚命忍住笑。

“喏,這個給你。”冉韻把兩隻盒子都打開,一隻裡面是全套的翠玉鑲銀頭面,以蘭花為型,通透碧翠,泛著一層水光,靈氣逼人;另外一個盒子中則裝瞭兩支羊脂白玉簪,均呈現半透明狀,簪子整體都陽雕舒卷的雲紋,精致,溫和淡雅。

冉韻把白玉簪子推到冉顏面前,“我可沒占便宜,這裡面雖然隻有兩支白玉簪,卻要比這一套貴的多,這種極品羊脂玉可遇而不可求,天底下也沒多少。”

冉顏將翠玉的盒子合上,抱在懷裡,上下打量冉顏一遍,老成的點點頭道,“倒是比齊六娘耐看點。不過,你這打扮可抵不過她那一身雪白雪白雪白的!”

冉韻咬牙切齒的把“雪白”說瞭好幾遍。

很多古裝劇裡女主角一身雪白,飄飄如仙,其實這在古代並不常見,也不討喜,古人喜歡濃鬱的色彩,甚至一件衣服層層疊疊出現五六種顏色也是常有的事情,而窮苦人傢需要做活兒,基本都是著暗色衣物,誰會沒事穿的一身雪白去沾泥土?基本上就算穿素服,沒過幾天就變成灰色瞭。

齊六娘委實是個異數,也有可能她的確能把白色之高潔體現出來吧!

“莫要辜負阿兄一番好心,否則他會揍我的。”冉韻抱著盒子,蹭蹭的跑瞭出去,不出片刻,又探頭進來,“千萬不要同阿兄講我收瞭好處,我相信你的人品!”

說完收回頭,飛快跑的不見蹤影。

“二十娘這麼做太不厚道瞭。”晚綠皺著眉頭道。

冉顏知道晚綠是懂事兒的,否則以她的性子,哪裡能容人把自傢兜裡的東西掏出去,遂笑道,“有什麼不厚道的,十哥出手的東西都是他們傢的,二十娘便是全拿去瞭,也沒什麼可說的。你既然懂道理,便不要抱怨人傢。”

“知道瞭,奴婢就是管不住嘴。”晚綠笑答道。

冉顏拈起一根雲簪,仔細瞧瞭瞧,竟是越看越喜歡,那玉的質地極好,握在手中很舒服。

“娘子,不如就簪這個吧,十郎既是今晚送來,肯定是給您晚宴添件兒呢。”晚綠小心翼翼的從檀木盒子中拿出另外一根,簪入冉顏的發間。

這兩支簪子極合冉顏心意,遂也就默許瞭。

一番妝點之後,已經用去瞭小半個時辰,前院已經有丫鬟過來催瞭。

歌藍便揀瞭個素紗金線芍藥披帛掛在冉顏臂彎,和晚綠一起跟著去瞭宴廳。

兩個小丫頭打著燈籠在前面領路,從園中小徑中穿過。兩旁的花圃裡種瞭各種菊,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走至前院的時候,一個人正從岔路口大步穿過,冉顏的視線被假山當著,險些撞到。

“娘子沒事吧?”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

冉顏抬頭,看見一襲淡青色華服的青年,面容清俊,卻是秦四郎!

他略有些消瘦,看見冉顏的面容時,微微一怔,急急向後退瞭半步,“驚瞭十七娘,在下告罪瞭。”

他拱手施禮。

“也是我走的急,並不關礙。”冉顏回瞭禮。

皎皎月光下,秦慕生目光幽幽,黑色的眼眸中情緒復雜,似是傾慕,似是痛苦,又似是懊悔,他嘴唇微動,仿佛有許多許多話要說,到瞭嘴邊卻隻化作一句輕輕的,“娘子今晚真好看。”

冉十七娘什麼時候不好看呢?秦慕生覺得自己說瞭一句廢話,旋即道,“在下正要離開,娘子當是趕去宴廳吧,就不耽誤娘子瞭,告辭!”

冉顏看著他逃離的身影,細不可查的嘆瞭口氣,朝與他相反的方向的宴廳去瞭。

如果說秦慕生一生中錯過瞭哪個女子,那一定是殷晚晚,而非冉顏。那個巧笑倩兮,從一個純澈如水的女孩,變成滿手是血的魔鬼,不管是哪個模樣,她對秦慕生的心從來不曾改變。

《大唐女法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