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後,蕭頌每晚睡覺前便講一個故事。偶爾冉顏也會與胎兒“溝通”,但她想來想去,除瞭驗屍之外,她也就懂些心理學,還好這個不算血腥,所以冉顏便從基礎心理學開始講。
直到某日,劉青松看見她在走廊上喃喃自語,便悄悄湊近聽瞭一會兒。
“冉顏,你就給你寶寶講這些!”劉青松實在忍不住瞭。
冉顏皺眉道,“別一驚一乍的。”
“不是,我說你……就沒點常識?”劉青松實在無比同情正在發育的胎兒,還沒出生就要被迫聽這些枯燥的東西。
“常識就是,寶寶現在根本聽不懂我講什麼。”冉顏輕輕撫摸著腹部。
胎兒對外界的感知最大的是音律,因此胎教用的隱約要舒緩輕松,頻率、節奏、力度和分貝都要控制在一定范圍之內,說話的時候也盡量用柔和輕松的語氣。
“那你自己也要想一些積極向上的東西吧?”劉青松實糾結的看著她,“孕婦每天的精神狀態和思想對胎兒都是有一定影響的。”
冉顏覺得頗有道理,點頭道,“有想,蕭鉞之每天都給孩子講破案緝兇,不積極向上嗎?”
劉青松呆瞭一呆,半晌才道,“你就沒想過講講小鴨子的故事?蝴蝶和花朵的故事?貓媽媽和小貓咪的故事?”
冉顏很感興趣的坐直身子,“一般都講這些?可我都沒有聽過。”
“冉女士,幼兒園你總上過吧?那時候聽的故事想起來一兩個也好。”劉青松無奈道。
“我沒上過幼兒園,小學也是直接從二年級開始上的。”冉顏的早期教學是在大學裡完成的,爺爺是醫學專傢,退休以後被一所大學聘請做教授,她每天就跟進跟出。因她特別聰明,爺爺很喜歡,所以由他親自啟蒙。
冉顏想瞭半晌。道,“我聽的第一個故事,是關於小青蛙的。”
“對對。就是這個,這個多可愛。”劉青松松瞭口氣。總算有個正常點的瞭。
冉顏緊接著道,“爺爺講的是青蛙離體心臟試驗,原來小孩子都是喜歡聽這種的嗎?”
劉青松痛心疾首的道,“得瞭。我實在不忍心你們倆這麼糟蹋人。別給孩子講瞭,今晚我就回去寫十個故事,你照著念總行吧,不。讓九郎念,你這個聲音太沒有什麼情緒瞭,要聲情並茂。活潑點。”
“謝謝。”冉顏有些羞愧,她雖然不怎麼瞭解胎教,但常識總是有的,經常看見準媽媽們洋溢著一臉的幸福,用特別柔又活潑的聲音講故事。
“我不習慣別人這麼正經。”劉青松擺擺手道,“不說這個,我來找你有事。聖上允你在傢中安胎,也是一片仁心。但小公主最近情況不太好,你看你是否也能抽空去看看。”
中醫方面,其實還是劉青松更擅長一些,不過冉顏為桑辰的一場手術名聲大盛。連李世民都以為還是她醫術更高超一些,她也不能一直對晉陽公主不聞不問,去走走過場,也不至於給人落下話柄。
“好,今日便去吧。等我去換身衣裳。”冉顏說著讓晚綠攙扶她起身。
劉青松在太醫署中也能感受到近來暗流湍急,這一場欲雨的風雲,恐怕朝中有些權勢的官員都難以作壁上觀。
冉顏換瞭翟衣,在內門道上瞭馬車,劉青松也與她同輛。
劉青松思來想去半晌,還是忍不住小聲道,“東宮少瞭一名內侍,正是太子的貼身內侍,叫做安心,等級和安瑾一樣,經過辨認,那日在曲江發現的女衣浮屍,正是安心。此事正在秘密調查中,暫且不提。昨日又有人拿瞭一份魏王謀反密信,不知通過什麼途徑,呈送到瞭聖上的禦案上……此兩件事不搭邊,可我總是隱隱覺得……”
冉顏斟酌道,“你是想說,與東陽夫人有關?”
“嗯,此事倘若真查起來,怕是牽連甚廣。”劉青松意有所指。
冉顏從來沒有參與任何謀劃,可是東陽夫人臨瞭的時候,卻死活把她給扯下水瞭,是有心還是無意?倘若此事真的查辦起來,冉顏少不瞭要受到牽連。
此事可大可小,掌權者高興放過你就沒有大事,不高興要為難你也是白吃虧,所以劉青松才急著讓冉顏去看晉陽公主,一來讓李世民覺得她很重視公主病情,二來可以和晉陽公主走走關系。
劉青松經過這些天對晉陽公主的瞭解,心覺得她的確有異於同齡孩子,於是旁敲側擊的試探過她,是否也是穿越人士,但結果大失所望,晉陽公主的確隻是心智成熟較早而已,內裡還是個幼稚的小娃娃。
馬車一路緩緩行到宮門,劉青松跳下車,與守門的侍衛打瞭聲招呼,正準備進去,那侍衛卻拉住他,小聲道,“劉醫生倘若是去看晉陽公主,最好還是另擇時日,聽說聖上收到十餘本彈劾太子的摺子。”
劉青松一貫的不靠譜,但待人處世十分圓滑老練,在太醫署呆著這麼長時間,上上下下與他關系都不錯,尤其是侍衛們,平時受到他的照顧,關鍵時刻還是起到作用瞭。
“多謝。”劉青松又與他說瞭幾句話,才返回馬車。
“發生何事?”冉顏看劉青松面色是少有的嚴肅,不禁問道。
“今日來的不巧。”劉青松嘆瞭一聲,轉而一笑道,“真是太心急瞭!剛有人呈上魏王的謀反信函,立刻便有十餘個彈劾太子的奏摺,不過這樣也好,我們暫時就不進宮摻和瞭吧。”
冉顏沉默兩息,道,“好。”
他們入宮也不過是為瞭走走過場,這件事情目前還不明朗,究竟是否與東陽夫人有關還很難說,既然來的不巧,這麼渾的水還是不蹚為妙。
“你可知道曲江那個案件進展如何?”冉顏問道。
劉青松搖搖頭,“這事兒恐怕連九郎也不清楚,我也隻是聽說此事在秘密調查中,但是活兒究竟交在瞭誰的手裡,沒有人知道。大理寺沒有人受理,刑部也沒有,禦史臺更沒有。”
馬車剛剛調轉,冉顏抬手挑開車簾向外看瞭一眼,卻見宮門出一襲綠袍匆匆進入,那身影很是熟悉,但隻有一個背影,冉顏一時想不起究竟在哪裡見過。
“我聽說突厥人謀反,此事查的如何?”冉顏放下簾子問道。
劉青松道,“這段事你沒聽說過?說是突利可汗之弟一向行為不端,入長安以來屢屢滋事,因此聖上待他甚薄,因此他懷恨在心,結社報復。純屬私人恩怨,不過此事令朝野開始質疑突厥留在中原是否妥當。今早上朝時還吵的一塌糊塗。”
這是歷史上有記載的事情,但冉顏又非歷史專業,豈能事無鉅細都知道。
回府之後,等蕭頌視事回來,冉顏便將劉青松的憂慮同他說瞭。
蕭頌聽罷,道,“他擔心的也不無道理,不過,換儲之事說起來容易,但做起來卻很難,須得挑一個恰當時機,而現在顯然時機不佳。就如上次有人陷害你殺竇四娘,那個人身份敏感,即便查出結果,最後還不是被輕輕打發瞭?鬧不起來的!就算鬧起來你也無需憂心,不是還有我嗎。”
“你隻需安心養胎,偶爾去看看晉陽公主即可。”蕭頌上瞭榻,笑瞇瞇的摸著她的腹部,“我來給我兒講故事。”
冉顏忙道,“今天不講瞭,咱們說的故事他又聽不懂,劉青松去寫故事瞭,你看過之後再將給他聽。”
“好。他寫故事倒是不錯,記得我們少年時,常常看他寫的話本子。”蕭頌笑道。寫故事,是劉青松人生當中唯一僅有的比較靠譜的事情。
蕭頌垂頭在她肚子親瞭一下,恰巧碰上胎動,他滿臉驚喜道,“哈,他竟能感覺到!”
“不過湊巧吧。”冉顏很誠實的道。
“誰說的,我兒就是聰明。”蕭頌毫不在意她的話,伸手輕輕撫摸。
兒,大約是孩兒的意思,父母稱呼孩子都可以用這個字,不分男女。但是冉顏有時候想,如果生瞭個女兒,蕭頌應該會很失望吧。
冉顏躺著,很快便有瞭睡意,她含糊的道,“算算時日,十哥的孩子早已經出生瞭吧,都沒來給我報喜,也不知生的男孩還是女孩。”
“不管男女,總歸是妾室的孩子,想必是覺得不值得報喜吧,等滿月的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瞭。”蕭頌道。
“蕭鉞之……”
“嗯?”
“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都想要。”
“男孩總比女孩要矜貴些吧。”並非冉顏如此認為,而是古代不都如此麼?
蕭頌皺眉道,“誰說的,我蕭鉞之的孩子,無論男女都矜貴。”
冉顏笑斥道,“自戀。”
熄瞭燈,蕭頌伸手摟著她。
夜漸深沉,長安,願長安。
春暖花開。
日子平靜的過瞭幾日,果然如蕭頌所說,一切還是風平浪靜,但是隱匿在這片風平浪靜之中的暗潮,不知何時爆發,越發的讓人感覺緊張和壓抑。
冉顏倒是得瞭個好消息,爾冬月前生瞭個兒子,如今已經滿月瞭,等過瞭百日便抱來讓她看看。冉顏命歌藍準備瞭許多禮物,親自送過去,順便看看孩子。冉顏覺得,爾冬模樣很好,十哥又是資容不凡,孩子定然可愛。
“夫人,夫人!”晚綠匆匆進來,她怕影響胎兒,刻意把嗓門放低,“不好瞭,宮裡來人是晉陽公主病危,請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