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荒唐

等她說完——

景容臉色越來越沉。

他知道那番話中的意思,眉心不禁緊攏,雙唇微顫道,“不能抗衡?不能壓制?不能揭露?一個能讓禦國公都如此忌憚的人,當今天下,也隻有一人,那就是……”

當今聖上!

自己的父皇!

可最後幾個字,終是難以說出口來。

他眼眶微紅,背過身去,聲音難受道:“所以這樣一來,禦國公府舊人所言不是不無道理!可那是父皇的胞弟啊!他怎會為瞭皇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紀雲舒明白他的心情。

上前。

素白修長的手握住他發顫的大手。

迎上他的目光。

無言安慰。

景容的心,也在紀雲舒那般溫沉的目光中漸漸安瞭下來。

他希望心中那個可怕的想法不是真的存在。

……

第二天清晨。

景容進宮去瞭。這會,祁禎帝剛好在禦花園的亭子裡小坐,裡頭安置瞭很多暖爐,亭子四周掛著的紗幔隨著漫天白雪飛揚飄動,偶有雪花迎著空隙與冷風鉆瞭進來,頃刻間便化得幹幹凈凈,遠處幾支冬竹搖晃輕擺,襯著

梅蘭格外清麗脫俗,在這白雪皚皚的冬季裡,別有一番美景,而祁禎帝忽起瞭作詩的興致,便命人備瞭筆墨紙硯來。

可這紙才剛鋪上——

小太監就伏身到亭外,“皇上,容王求見。”

聞言,祁禎帝眉心一擰,提起筆,點瞭下頭。

小一會,景容踏雪前來,腳印一深一淺,延伸到亭外。

並未進去。

“兒臣參見父皇。”

半響沒得到回應。

他就隻能繼續站著。

直到祁禎帝在白紙上寫完第二個字,才允瞭一句,“進來吧。”

亭中左右兩邊的帷幔才緩緩拉開,景容將身上的披風解下,遞給身邊的小太監,拂瞭拂頭上的白雪,才舉步進去。

亭中暖意襲來,他不防微顫瞭兩下。

祁禎帝頭未抬,繼續提著筆在寫字,隻問:“何事?”

他來意明確,不想拐彎抹角。

直接道:“是有關《臨京案》一事!”

剛說完,隻見祁禎帝的手猛然一頓,捏筆的手指緊瞭幾分,筆尖尚未脫離紙面,墨水頓時暈散一片。

他掀起眼皮看向景容,神色上露出不悅,“朕不是說不準再查瞭嗎!”

“父皇,這案子當中還疑點重重,希望父皇允許重新開案。”

“理由呢?”

“有關禦國公是死是活!”

呃?

祁禎帝驚訝,以為自己聽錯瞭,“你剛剛說什麼?”

景容垂著目光,雙手再次一拱:“有關禦國公是死是活。”

“是死是活?什麼意思?”

“朝廷下瞭海捕文書都未能找到失蹤者趙昊,甚至一點蹤跡都沒有,故而兒臣鬥膽猜測,趙昊很可能當年已經死瞭,而他的屍體則被認作禦國公的遺體下葬到瞭陵墓,真正的禦國公,很可能還活著。”

“砰!”

祁禎帝將手中的筆狠狠往桌上丟去,墨水飛濺,將白紙上寫好的詩毀得一塌糊塗。

大聲斥吼,“荒唐!”

亭子裡的奴才們當即跪到瞭地上,大氣不敢出。

生怕傷及無辜。

景容不畏,堅持道:“若要知道真相是否如兒臣所說,隻要開棺驗屍,自得結果,還請父皇下旨恩準。”

“夠瞭!”祁禎帝大袖一揮,走到他面前,滿目怒火,“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既然知道,還敢說出如此荒唐的話來?朕說瞭,不準再查,不準再查!你是沒聽到?還是根本沒將朕放在眼裡?現在竟還求朕下旨允許開棺,你知道開棺一事關乎什麼嗎?豈能由你胡鬧!”祁禎帝怒不可

喝。

更是氣得青筋爆出。

差點要爆血管瞭!

本來美景作詩,愜意十足,被這一擾,心情頓時煩躁得不行。

景容垂著目光,未退半步,繼續道,“兒臣知道說出此事會觸怒父皇,但趙昊消失的無隱無蹤,難道父皇不覺得奇怪嗎?但倘若當年趙昊與禦國公換瞭衣服,那麼一切就可以解釋瞭。”

“好,那你告訴朕,如果禦國公還活著,那這十五年來,他在哪?為何不出現?”

“其中原因,兒臣不知,但今日來,是懇求父皇下令重開禦國公的棺墓,以證此事真相。”

哼!

祁禎帝怒斥:“自古陵墓從未有過重新開墓之說,就算你所說是真,朕也不會允許,這是祖宗立下來的規矩,誰也不能破!而你剛才這番話,已經足夠讓朕要瞭你的腦袋。”

咬字狠定,而景容本就抱著必死之心前來的,抬頭迎上祁禎帝的眼神,道,“當初父皇將此事交給兒臣,兒臣就有責任將案子查得水落石出。難道父皇真的不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瞭什麼嗎?為何禦國公府會遭受大火?

當時的府兵又是被誰下令調走的?禦國公是死是活?這些父皇都不關心嗎?”

一連串的反問襲來,竟讓祁禎帝覺得喉嚨發癢。

頓塞良久。才道:“朕當然關心,可當年府兵調離一事無人能證明,與那件事相關的人也都死瞭,現如今失蹤的人也找不出來,更沒有任何證據證明當年大火是人為,難道一天不證實,就要讓禦國公府的案件永遠擺在

世人面前嗎?朕已經答應臨山開棺,幾十副棺材被一一挖瞭出來,現在你又要朕答應開禦國公的棺墓,那倘若依舊一無所獲呢?你要朕如何面對禦國公府上下幾十口人?”

“父皇……”

“朕說瞭不再查,就是不查!也絕不會答應你這荒唐的請求。”

甩下這番話,祁禎帝拂袖離開,出瞭亭子,太監立刻舉傘上前,為他避雪前行。

景容不罷休,緊追出去。

“還請父皇下令開棺!”

聲音回蕩開來,久久不消。

祁禎帝止步,回頭看他。

大雪紛飛裡,隻見他站在那兒,雙手高高拱起,身子微垂,眉宇間透著韌氣,才小一會,雪花已落滿他的後背、肩頭、頭發……

那樣的景容,幾乎從骨子裡到外都充滿瞭固執。如此,竟與年輕時的祁禎帝太像瞭!

《畫骨女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