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屋子裡,時子然靠在那兒,臉色蒼白,滿頭冷汗!
他後背上的三支利箭已經被他自己拔瞭出來,用從衣服上撕的佈草草包紮。
但並沒有止血。
鮮血反而染紅瞭佈條,順著他的後背流瞭一地。
那畫面,讓人揪心。
“子然。”紀雲舒撲到他身側,雙手卻不敢碰他。
白音讓人在外守著,他輕輕拍瞭下時子然:“時子然?”
聞聲,時子然身子動瞭動,輕微的氣息稍稍急促瞭些,艱難的睜開眼睛,看清瞭眼前的兩個人。
“紀姑娘?白音?”
驚!
“你們怎麼……會在這?”
“你還能走嗎?”白音問他。
他喘著粗氣,搖搖頭,虛弱的說道:“我……走不瞭瞭,你們快走吧,不用管我。”
“我不會留你一個人在這。”紀雲舒拉住他的手。
“紀姑娘,你聽我說,我知道……我自己的身體,我快熬不住瞭,就算離開這,也肯定是走不遠的,到時候……隻會拖累你們的。”
“不!”“聽我的。”他轉而看向白音,帶著懇求的語氣道,“白音,我這輩子沒求過人,王爺……將紀姑娘的安危交給我,我現在……不能再繼續護著她瞭,隻求你一定答應我,務必好好照顧她,然後……找到……找
到王爺。”
白音擰著眉頭,握住他的手,“雲舒是我的妹妹,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好好照顧她。”
“那我就放心瞭。”時子然咳瞭起來。
咳出瞭血!
紀雲舒焦急擔憂:“你別再說話瞭,總之我不會將你留在這的,我現在就帶你走。”
這時,外頭守著的人看到遠處有士兵拿著火把過來瞭,他趕緊沖著裡面說:“快點!有人過來瞭。”
白音顧不得那麼多瞭。
“先離開這裡再說,你就是死,也不能死在這。”他小心翼翼的將時子然從地上拉瞭起來。
背到瞭自己背上!
以免碰到他受傷的後背。
白音說:“你可千萬別睡,我現在就帶你去找莫若。”
有莫若那個神醫在,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在,都能安然無恙。
三人出去後。
眾人避開那些士兵,逃出瞭峽門關!
峽門關外還有幾個跟白音一起來的人在等著。
連馬車都準備好瞭。
“快快快!那幫中原人很快就會追來瞭。”
白音將受瞭重傷的時子然扶上瞭馬車。
紀雲舒跟著上去。
“走!”
車馬隊行瞭起來,朝著三爺的營地去瞭。
馬車內。
時子然側身靠著車壁,臉色更加蒼白,嘴角上的鮮血幹卻後又染瞭新的鮮血。
因為這一路逃出來,他後背上的傷口更加嚴重瞭,包紮的佈條染紅瞭血。
如水一般!
血流得滿地都是。
馬車行得很快,所以顛簸得厲害。
沒辦法,以防有人追上來。
馬車內,時子然已經奄奄一息,呼吸困難。
“砰!”
車軲轆大概是滾到瞭石頭上,馬車劇烈顛簸瞭一下。
時子然的身子也因為往前猛得倒去。
幸好紀雲舒順勢扶著瞭他,讓他趴在自己大腿上。
時子然後背上血跡斑斑,感覺血都快要流幹瞭!
她趕緊從自己的衣袍上撕下幾塊佈,壓在時子然的後背上,雙手卻在發抖。
一雙眼,都是淚!
卻映著那鮮血的紅!
時子然動瞭動嘴,喊瞭一聲,“紀姑娘。”
“我在。”
“沒用瞭,我……我是熬不住見到莫若瞭。”
“你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很快,我們很快就能到,等到瞭莫若那兒你就會沒事的,他會治好你,你會沒事,一定會沒事……”
她不停的重復著最後一句話。
她眼裡冒著淚水,喉嚨哽咽,卻極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緩一些。
時子然哭笑瞭一下,眼皮無力的耷拉著,張瞭張嘴,說:“我死後,你一定……一定要找到王爺,我相信王爺還活著。”
“你不會死的。”
“你……要保護好自己,切莫……回京。”
就像在交代著自己的身後事!
紀雲舒已經淚流滿面,卻死死的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抽泣的聲音,她緊瞭緊案子,說,“不要再說話瞭,總之你一定會沒事,我們很快就能看到莫若瞭,他會救你的。”
“呃!”時子然渾身發冷。
紀雲舒不停地搓著他的手!
一邊喊著,“子然,你別睡,千萬別睡,你跟我說話,說什麼都好。”
“呃……”
“子衿已經因我而死的,我不能讓你也因我喪命,我欠你們的一輩子都還不清!”
“你不欠我們的,我與子矜……是心甘情願的護你,也是心甘情願的……為王爺賣命。”
“如今景容生死未卜,你不可能再出事!”
“我……已經撐不瞭多久瞭,隻要你能安全,我也能……安心的去。”
“不……”
時子然無力的眼睛看著馬車前方,視線透過那搖曳的佈簾看向外頭,他能感覺到外面火把傳來的火光,一點一點的註入他眼中。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瞭什麼?
嘴角漸漸溢出瞭笑容。
沒有痛苦,沒有擔憂,沒有現實的打打殺殺。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他輕微的說,“小時候,我跟子矜是在山裡長大的,我們一起……在後山練功,一起跟著師傅打坐,院子裡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梧桐樹,每到秋天,就到處是落葉,很……很漂亮的,那樹的旁邊有一口水缸,很久之前就已經爛瞭,師傅不……不讓丟,一直放在那兒,水缸旁邊是……是下山的路,一階一階的石梯,從那裡……往下看,整個山裡都是霧,好大……好大的霧……我好像看到瞭子矜,她站在那棵樹下
等我,師傅……也在,他們等瞭我很久……一直……一直在喊我……”
聲音越來越細。
“別睡,別睡,子然,你別睡。”紀雲舒握著他發冷的手,“你清醒一點,子矜沒有在叫你,她不在這!”
“我……真的看到她瞭!”時子然緩緩伸出手。
指著前方。
“她就在……就在那。”
嘴角始終帶著笑容。
眼裡充滿瞭喜悅。
那隻手也一點一點的垂瞭下去……
“子然,子然……”她拼命的喊著,又沖著外面喊,“快點,快點!”
白音聽到裡面的聲音,吩咐,“快!”
旁人說,“那人收瞭傷,要是再快恐怕……”會死!
最後兩個字還沒說出來,白音打斷,“顧不得這麼多瞭,總之不能再拖時間。”
“是!”
於是,一行馬車隊加快瞭速度。
一路奔馳。
終於在三個時辰後趕到瞭。
莫若一直在外面等著。
當知道景容出事時,他就第一時間讓白音白音去峽門關找紀雲舒。
這一等,就等到瞭很多。
突然,遠遠看到瞭車馬隊過來。
有人喊瞭一聲,“來瞭來瞭。”
十分激動。
白音拉住韁繩,立刻下馬。
莫若問,“如何?”
“人是救出來瞭,但時子然身受重山。”
“重傷?”莫若健步如飛的沖到瞭馬車旁,簾子一拉開,就聞到瞭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馬車內,紀雲舒抱著時子然,眼神呆滯。
毫無生氣。
一雙眼睛充斥著血絲,看著讓人揪心難受。
不哭,也不喊。
而時子然則趴在她的腿上一動也不動,緊閉著眼睛,整張臉慘白到毫無血絲可尋,他的身上都是血,一雙手無力的搭落在地上,已經發白瞭。
那一刻,莫若不由眼眶紅瞭。
可他不死心,伸手握住時子然搭落在地的手。
那雙手已經發僵、發冷的厲害!
並且,已經沒瞭脈搏。
人……已經死瞭!到最後,還是晚瞭那麼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