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莫若集結瞭一支小兵,準備出發。
為瞭以防大臨的兵馬殺過來,他不得不將唐思和紀雲舒安置到瞭一處牧民的住地。
還留幾十個人照顧他們。
出發前——
唐思撲在他懷裡,眼含淚水:“你自己要小心。”
他摸著她的腦袋,在她額間上親瞭一下:“阿思,如果我……”出事瞭!
最後三個字還沒說出來,唐思就用手堵住瞭他的嘴。
“不準胡說,你不會有事!你要答應我,一定要活著回來,想盡一切辦法回來,答應我。”她淚眼汪汪。
他握住她的手,說:“好,我答應你,一定保著這條命回來。”
“說出來的話,不能不算數。”
“傻瓜,我答應你的事何事不算數瞭?”
他答應帶她去京城,帶瞭!
他答應娶她,娶瞭!
從未食言過。
唐思再次撲進他懷中。
緊緊的抱著他。
”阿莫,不管最後的結局怎麼樣?就是整個侯遼都被大臨滅瞭,就是整片草原都血流成河,我也要你平安無事。”
他張瞭張嘴,卻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唯有抱著懷中的女人。
良久——
才松開瞭她。
莫若為她擦幹眼淚,垂目看著唐思的肚子,緩緩蹲下,將耳朵帖在瞭她的肚子上。
仿佛能感受到那小小的人兒在裡面的呼吸聲。
如此輕微!
他的嘴角漸漸露出瞭慈父般的笑。
“等我回來……給孩子取名字。”他說。
唐思抹著眼淚。
出發前,莫若告訴紀雲舒:“景容福大命大,他會沒事回來的,今天找不到,明日繼續找,現在找不到,以後繼續找。”
在送時子然下葬後,紀雲舒的狀態已經好瞭很多。
她說:“莫若,從我跟景容相識以來,一路多虧有你,多謝。”
“你我之間就不必說這些瞭。”
“其實你無需去,可以留下來。”
“責任在身。”莫若雙眸認真至極。
單單這四個字,已如他的性子一般,重義氣,重情義,更重責任!
紀雲舒抿瞭抿唇,不再勸他。
莫若轉而白音,“拜托瞭。”
白音點頭:“放心吧。”
莫若終是上瞭馬,帶著自己的人離開。
唐思追瞭幾步,大喊道:“阿莫,我跟孩子等你回來。”
他都聽到瞭,卻沒有回頭。
生怕那一刻自己會舍不得!
唐思哭得連連抽泣,打算繼續追,被紀雲舒拉住瞭。
她留在原地,隻能遠遠的看著莫若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唯一能做的。
就是等!
等他回來。
沒多久,一個消息傳來瞭。
侯遼和大臨正式開戰。
戰爭打響在瞭這片原本應該安靜的草原上。
號角聲驚動瞭草原林中的鳥瞭,它們撲閃著翅膀飛快逃走。
死亡,正在一點點的蔓延。
鮮血,也正在一點點的侵染。
這一天,到底還是在權利之下進行瞭。
五天後。
侯遼已經千瘡百孔。
唐思仍舊在織著手中的衣裳,等著孩子降臨。
她知道侯遼的處境,知道現在局面的險峻,卻假裝自己一切都不知道,乖巧極瞭,一邊織著手裡的小衣裳,一邊摸著自己的肚子,說:“你要乖乖聽話,等你爹回來,知道嗎?”
肚子裡的孩子忽然有瞭反應似的,竟在她的肚子上輕輕踢瞭一下。
“小傢夥,你是不是快要待不住瞭?但是你現在可不能出來,要等你爹打完瞭仗才能出來。”她摸瞭摸肚子安撫著。
紀雲舒坐在一邊,看著唐思幸福俏皮的模樣,也跟著笑瞭。
唐思也繼續織著手中的衣裳。
她打瞭好幾天,衣裳終於成瞭型。
織越來越好,越來越精致!
這時——
外頭忽然傳來瞭一陣馬蹄聲!
還有人吶喊的聲音!
唐思和紀雲舒對視一眼,便出去查看情況。
“是……是侯遼人來瞭。”外頭守著的人說。
沒想到他們還是找來瞭!
馬蹄聲卻越來越近。
遠遠就看到瞭一隊人馬,前面的人手中揮著一面旗幟。
那是……大臨的旗幟!
而領頭的人,是褚成玉!
那也就意味著……
唐思往後踉蹌瞭幾步,險些沒能站穩,幸好紀雲舒扶住瞭她。
她搖著頭,眼淚當即冒瞭出來:“不可能,不可能的!莫若他……他不會有事。”
聲音在顫!
白音知道此刻是來不得逃走瞭,立刻拔出手中的大刀,吩咐人:“保護兩位姑娘。”
那幾十個人立刻將她二人護在瞭中間。
突然——
唐思“呃”瞭一聲,滿臉疼痛!
她雙手抱著自己的肚子,雙腿曲下。
“我……”
紀雲舒一看:“唐思?”
“我……我可能要生瞭!”
羊水已經破瞭。
她疼得大叫,一雙手緊緊的抓著紀雲舒的手臂。
“啊!我……我……好痛!”
身子緩緩往下縮瞭去。
白音見狀,跟紀雲舒說:“你帶她進去,外面交給我們。”
“好!”
紀雲舒趕忙扶著唐思進去。
唐思躺在床上,痛得滿頭大汗,她喘著起,雙手緊緊的抓著紀雲舒的衣服,努力抬起頭,滿眼是淚的說:“阿紀,阿莫他會沒事的對不對?他……他會沒事的對不對?”
紀雲舒握住她的手:“是,他一定沒事的!”
“他答應會回來的,我和孩子……一起……等著他!”
“唐思,你羊水已經破瞭,我必須馬上給你接生。”
“啊~”她疼得大叫一聲,往後倒去。
紀雲舒從旁邊扯來一塊大步蓋在她身上,抓住她的手,撫摸著她滿是汗粒的額頭。
“啊!好痛。”
“唐思,你會沒事的,孩子也會沒事,你照我說的去做知道嗎?”
“呃!”唐思咬著牙點頭。
紀雲舒脫下瞭她的褲子,一邊喊著:“用力吸口氣,下面用力!”
唐思滿腦子都是莫若的安危,也拼命的保持著冷靜,聽紀雲舒的話照做。
吸瞭口氣,使勁用力!
反反復復很多次。
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外頭,褚成玉已經帶著兵趕瞭來。
將白音等人一一圍住。
褚成玉騎在馬上,聽到營帳中傳來的叫喊聲,沖著白音說:“把那位紀姑娘交出來。”
白音眼眸生瞭一股殺氣,說:“除非我死!”
誰也不肯退讓!
褚成玉露出一臉兇狠的模樣:“別說我沒給你機會,隻要把人交出來,我就饒你不死。”
啊呸!
“我再說一次,要想把人帶走,先殺瞭我!”
“好。”褚成玉抬起手,下令,“給我殺!”
大臨兵馬沖瞭上去。
白音帶著人誓死抵抗。
營帳內。
唐思還在用力,已經精疲力竭!
“啊,不行瞭,不行瞭!”她仰著頭,滿臉通紅,渾身都被汗粒打濕。
一雙手死死的拽著床單,指尖泛白。
“再用力啊唐思!用力啊!”
”啊!”唐思高高抬起頭,用盡身上的全部力氣使瞭最後一次力。
可孩子依舊生不出來。
因為羊水破瞭,如果再不生出來,孩子就會肚子裡缺氧而死。
紀雲舒再次抓著她的手,看著無力的她,說:“不要放棄,唐思,不可以放棄啊!”
她眼睛無力的垂著,說:“阿紀,我……我不行瞭。”
已經透著瞭全部的體力。
“唐思,撐住,再加把勁。”
“我……”她喘著氣,已經沒有一點力氣。
“唐思!”
“……”
“你答應過莫若,會等他回來,會和孩子一起等他回來,不能睡,不能睡啊!”紀雲舒大聲的喊著,滿眼是淚。
唐思張瞭張蒼白的唇,手往旁邊摸索瞭會,掏出瞭一把匕首。
塞進瞭紀雲舒手中。
虛弱的說:“阿紀,幫幫我。”
紀雲舒看著手中的匕首,拼命搖頭。
因為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無論如何,幫我……保住這個孩子,幫幫我。”
“不……你會沒事的。”
她說:“阿莫一直……都不肯告訴我孩子是男是女,我想,我可能……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瞭,也不能……看著他長大。”
“不會的。”“我等不及……等不及阿莫回來給孩子……取名瞭,如果……是男孩的話,就叫……叫莫知!如果是女孩,也叫莫知,我希望他能快快樂樂的長大,不知苦,不知痛,更不知……今日發生的一切。阿紀,請你
……一定一定要幫我照顧好我的孩子,拜托……你瞭。”她握著紀雲舒的手。
“唐思,你會有事,你再用力啊,把孩子生出來。”紀雲舒哭得眼睛模糊。
心如刀割!
唐思微微搖頭:“我知道我……快支撐不住瞭,阿紀,答應我,答應我……”
懇求著!
紀雲舒哭著,點瞭頭:“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謝謝你阿紀。”
她終於松瞭一口氣,平靜的躺在那兒,臉上沒有瞭一點痛苦。
那道無力的目光看著上面,她說:“阿莫,如果……如果有來生,我依舊願意嫁給你。”
如果有來生,我依舊願意嫁給你。
她笑瞭,笑得很好看。
比天上的星星還好看!
那雙淬滿瞭淚水的眼睛也是那麼的幹凈!
緩緩的——
她抓著紀雲舒的手失去瞭力氣。
松落而下。
輕輕砸在瞭床上。
毫無聲息!
那一刻,紀雲舒大腦一片空白。
時間仿佛也在那一刻徹底的靜止瞭。
“唐思?”她喚她瞭一聲。然而,那個大大咧咧、總是將鞭子纏在自己腰上的姑娘卻再也聽不見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