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止似乎還沒有回應過來剛才景容連連問的那三個問題。
一是被逼。
二是手足。
三是兄弟。
語氣竟是無奈。
他也並不知道景容他們究竟經歷過什麼?
但他知道,那段過往,必定是千瘡百孔,足以讓景容這樣的硬漢都無法跨過去。
可究竟是怎樣的一段故事呢?
他心中泛起瞭困惑。
卻不好去問。
此刻,大雪越來越大,隨著冷風刮瞭幾粒到他的頭上、肩上、衣服上……
他輕輕拂去,裹瞭裹袖子。
正打算走……
卻無意間透過外面的窗戶往裡看,正好看到紀雲舒在給畫上色。
一手提筆。
一手輕捏袖口。微微俯身,垂目細看,未挽上去的長發從身後緩緩掠過肩膀,又垂在瞭手臂旁,那幾縷青絲被冷風吹起,如同穿著舞鞋的孩童一樣,歡快的跳動著,同時,她捏著筆的指尖也在緩緩擺動,細細的毛筆便在
紙上一點一點的暈出色澤來,明艷好看。
畫中的人像慢慢被上色,越發如真!
盡管畫上此刻還隻是一個大概的輪廓,和幾抹顏色,但畫中女子的相貌可見小巧清秀。
然而比畫中更好看,則是那個正在持筆畫畫的人!
紀雲舒!
宋止看著她,越發有些出神瞭!
那男人生得真俊,不僅俊,還長得細皮嫩肉,這哪裡是男人的樣子,分明是個女人。
可是宋止的腦袋不會拐彎,性子又十分死板。
他見紀雲舒穿著一身男裝,就定他是個男人,盡管長得像女人,那也隻是像而已。
根本不會懷疑她就是個女的。
然而——
在緊緊盯著紀雲舒這麼久之後,他竟然有些心跳加速。
這種感覺,是之前都沒有過的。
他摸瞭摸自己的胸口,用力幾分,試圖將跳動的心臟壓下去。
但越是這樣,就跳得越快。
隨時都有可能從口裡跳出來一般。
太可怕瞭!
心想,莫非……自己得病瞭?
他頓時嚇瞭一跳。
他雖然不怕死,但他怕生病。
尤其是那種病得半死不活的。
一來受罪,二來燒錢。
他窮成那樣,哪裡還有錢看病啊。
越想越覺得可怕。
他趕緊收回自己落在紀雲舒身上的目光。
以防自己被那種感覺折磨死。
喘瞭口氣。
“我這是怎麼瞭?”他輕聲念叨瞭一句。
因為周圍本很安靜,他又正好站在窗戶口。
所以小小的動靜還是驚動瞭裡面正在畫畫的紀雲舒。
她手一頓,細細的毛筆立刻離開瞭紙面上。
聞聲看去,就看到宋止站在外頭,一手按著胸口,低著頭嘀咕著什麼。
“宋公子?你這是?”
“呃!”宋止一抬頭,就迎上瞭紀雲舒細膩的目光。
漸漸平復的心臟再次劇烈一跳。
仿佛再次要從他的口中跳出來瞭一樣。
紀雲舒擰瞭下眉。
略有擔憂。
“宋公子?你怎麼瞭?”
“我沒事。”
“可是你看上去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我……真的沒事。”宋止低下頭,臉頰卻紅瞭,也不知道是羞澀還是因為被凍的,他說,“我是來給你送粥的。”
“粥?”
“不過已經冷瞭,你要是想喝的話,我去給你端點熱的來。”宋止慌忙將被景容放在一旁的兩碗粥拿瞭起來。
冰冰涼涼!
一點熱度也沒有。
甚至有些被凍住瞭!
紀雲舒說,“不用瞭,我不餓。”
“你畫瞭這麼久,還是休息下吧。”
“沒事。”
“景公子說的果然沒錯,紀公子你畫起畫來,真的能忘我。”
“哦?他是這樣說我的嗎?”
宋止說,“原話不是這樣,但……大概是這個意思。”
紀雲舒笑瞭一下,目光往外面看瞭看,她怎麼記得之前景容還在,這會卻不見瞭。
便問,“對瞭,景容他人呢?”
宋止指瞭一個方向,說,“他已經走瞭。”
“哦!”
“那個……我也不打擾你瞭,你繼續畫畫吧,你要是餓瞭,隨時叫我,我給你煮粥吃。”
紀雲舒見他端著兩個冰冷冷的碗站在窗戶口對著自己,那畫面十分好笑,又趕緊拒絕,“真的不用瞭,外面這麼冷,宋公子你去休息吧。”
“好,那我走瞭。”
宋止莫名的朝她鞠瞭一躬。
便走瞭。
紀雲舒遲鈍瞭一下。
怎麼感覺宋止跟之前不一樣瞭呢?
但是那裡不一樣,他又想不出來。
索性——
搖搖頭。
罷瞭!
也開始繼續作畫。
兩天時間,她大概已經將死者的相貌摸清楚瞭。
基本上沒有什麼分差。
畢竟,她是畫瞭很多張死者面部輪廓的畫像,又用陶泥捏瞭很多骨塊,再一一組到一起,才有瞭這張畫像。
隻要不出意外,等她上完色,再慢慢調整,明日,或者後天就能出來瞭。
……
第二天。
平陽侯府。
今天恭左相帶著兒子恭士林親自登門拜訪。
還帶來瞭很多禮品。
說白瞭,就是來談自己兒子婚事的。
也打算讓兩個年輕人今天好好見見面。
大雪中的一臉馬車內。
恭士林坐在自己父親的一側,默默不做聲。
隻聽得見外頭馬車車輪碾壓積雪的聲音。
像是一張張紙被撕破瞭一般。
寒風瑟瑟,從外頭吹瞭進來,掀起瞭那塊佈簾子。
恭士林抱瞭抱手臂,抿瞭抿唇,看著自己那不茍言笑的父親好一會。
欲言又止。
然後——
鼓足勇氣說,“爹,其實不用這麼著急。”
嗯?
恭左相眉頭一皺。
“什麼?”
“孩兒的意思是,不用急在今天。”
“怎麼能不著急?”
“我跟文殊的事……”
恭左相打斷他的話。“我知道,這事確實有些快瞭,可你既然喜歡她,我們兩傢又是世交,所以這事不能拖,待會到瞭平陽侯府,你自己也要註意些,禮儀上不能失態。”
不容反駁。
恭士林從來不愛解釋。
所以,也隻好不多言瞭。
可是他心裡卻悶悶不樂。
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人在他的心臟處不停的攪拌一樣難受。
自己真的愛李文殊嗎?
真的能接受嗎?
可是不愛又如何?
不接受又如何?
他和李文殊的命運,早早就註定好瞭。不是一個“不”字就能選擇得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