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出事那間屋子的路上,紀雲舒問那個小童。
“對瞭,當年那天,你可見過杜慕白?”
“見過!”
“什麼時候?”
“早上見過一回,晚上見過一回。”
“見到他的時候是什麼情況?”
小童:“早上杜慕白就出去瞭,晚上回來卻失魂落魄的。”
“如何的失魂落魄?”
小童便回憶道:“早上,杜慕白好像要去什麼地方,好像很著急,但是走的很慢!晚上回來的時候,低著頭,一副沮喪的樣子,我喊他,他也不應我,一個勁的往前走,走得很著急。”
紀雲舒“哦”瞭一聲。
小童帶著他們到瞭杜慕白自殺的那間屋子。
“自從這裡出瞭事情之後,就封鎖瞭,已經六年沒人進去瞭。”
“打開。”
“啊?”
“衙門辦事。”
“是。”
小童掏出鑰匙,將門打開。
六年沒有進去,門在打開的那一剎那,從裡面撲出來一陣難聞的氣味。
幾人不由的捂住瞭鼻子。
直到裡面的氣味漸漸散去後,才進門。
小童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瞭一盞油燈和一盞燈籠。
將油燈遞給瞭紀雲舒。
紀雲舒接來,走瞭進去。
屋子裡六年都沒有住人,十分陳舊,到處都是蜘蛛網。
而裡面的擺設和之前方同屋子裡的擺設是一樣的。
但是有一張桌子卻橫在中間。
小童說:“這張桌子就是當年杜慕白踩著上吊的。”
原封不動的放著。
房梁上的上吊繩已經取瞭下來。
紀雲舒將油燈靠近那張桌子,然後在周圍轉瞭轉。
時不時的打量頭頂!
卻一直沒說話。
隻是眉頭緊皺!
景容和白音站在一邊,沒有打擾。
而小童正準備出聲問些什麼,被景容及時制止。
示意他不要出聲,靜靜等著就好……
那晚,紀雲舒在屋子裡看瞭很久,原本緊皺的眉心在出來的時候舒展瞭幾分。
說瞭一句:“明日得真相!”
第二天。
紀雲舒和景容、白音就去瞭城司部,她歸還瞭那本卷宗,又與李成說:“成世子,麻煩你將方同、薑文和秉正帶來。”
嗯?
李成不明。
“昨天不是已經問過話瞭嗎?”
“帶他們來就知道瞭。”
神神秘秘的。
李成也隻好命人將他們帶來。
很快,三人再次被帶瞭過來。
一一壓到瞭司部公堂內。
李成坐在正位上,那些老官員和景容等人就坐在兩側。
紛紛盯著中間被帶來的方同三人。
方同和薑文還是昨天那副心虛的樣子,他們問:“不知……大人找我們是為瞭什麼?”
李成看向紀雲舒,因為他也不知道。
紀雲舒起身,徑直的走到秉正面前。
秉正此刻依舊低著頭。
“秉公子,你還記不記得我昨天問過你什麼?”
秉正不做聲!“我問你,可有吃過寸芝,你說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對嗎?”紀雲舒嘴角含著淡淡的笑,繼續說,“那我來告訴你,我所說的寸芝,其實就是江南有名的翠花糕。可是翠花糕卻被江南本土的人稱之為蘭竹,也就是你詩中所寫的那個蘭竹!而不是秉公子你口中說的那高風亮節的竹。並且江南一帶,從未有過叫蘭竹的竹子!可見,秉公子你根本就沒有去過江南,你若是去過,就不會不知道蘭芝就是翠花糕,翠
花糕就是蘭竹,而非你所說的竹子。”
呃!
眾人詫異。
紛紛盯著秉正。
他還是十分淡定,低著頭,將臉深深的埋下。
紀雲舒:“還有,你說你四月飛絮導致全身起瞭紅疹,根本是在撒謊!因為江南根本就沒有飛絮,而是在江南附近的南申,也就是杜慕白的傢鄉。”
秉正笑瞭。
仿佛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
六年瞭,他在心裡將這個結埋瞭六年。
每每晚上,都愧疚難當。
他緩緩抬起頭,看著面前清秀的紀先生,“你跟別人不一樣。”
嗯?
“當年禮部的人徹查杜慕白偷盜我詩句的事,都沒能從詩中看出什麼來,可是你不一樣,你很聰明,看得比誰都清楚。”
言外之意。
他承認自己冤枉瞭杜慕白。
李成立刻質問:“所以,杜慕白根本就沒有盜用你的詩,那首詩,是他自己寫的。”
“沒錯!杜慕白是我見過的最有才華的人,他寫的詩,我很喜歡。四月絮飛揚,舊人聞湖前,蘭竹鬥春雨,小橋有江南,我若是能寫出這樣的詩來,那該多好。”
說完,他笑瞭!
李成:“秉正,你為什麼要說他偷盜你的詩。”
“重要嗎?”
“本官要知道實情。”
“他有才華,我心生嫉妒。”他言簡意賅。
嫉妒!
簡直讓人成魔。
李成怒視著他,袖子一揮:“秉正,你污蔑杜慕白,說他盜用你的詩,害得他被取消門生資格,因此自殺,你知不知道,你簡直無惡不赦!本王能砍瞭你的腦袋。”
怒火沖天!
轉而質問站在一旁哆嗦的方同和薑文:“還有你們兩個,竟然敢為秉正做假證,害得杜慕白背上那樣的罪名,你們兩個,也死不足惜。”
方同和薑文嚇得滿頭大汗。
然後——
“咚!”的一聲跪瞭下來。
雙雙伏地。
怪不得昨天二人會那麼心虛。
方同到底是個聰明人,他說:“大人饒命,我們什麼都不知道,隻是當時秉正說那首詩是他寫的,我們見他老實,一定不會撒謊,所以才幫他作證,大人明鑒啊的!”
“還敢推卸責任。”
“我們不敢,確實是秉正讓我們幫他作證的,當時杜慕白身為平陽侯府的門生,背後有平陽侯撐腰,我們見秉正可憐,所以才答應幫他作證。”
李成問秉正:“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秉正笑瞭一下,完全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已經走到瞭今天這樣地步,他沒有任何退路。
說:“是,是我懇求他們幫我作證,大人要問罪,就問罪吧,就是死,我也心甘情願,若不是因為我,杜慕白也不會被取消門生資格,他也不會自殺而死,我這條命,是他的,如今,也應該還瞭。”
突然——
紀雲舒出聲:“他的死,跟你沒有關系。”
什麼?
秉正苦笑:“紀先生,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寬慰我?我雖不是親手殺瞭他,可是,是我間接的害死瞭他,我是個罪人。”
“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其實杜慕白根本不會因為你污蔑他偷盜你的詩,而羞愧難當的選擇自殺!因為……他是被殺!”
司部衙門內全場嘩然。各個驚訝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