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月後。
十二月,入冬的季節冷風颼颼,單單看著清白的天空就覺得格外涼。
整個竹溪園各處都放置瞭暖爐,唯獨放置棺材的堂屋裡隻有小小一個,而且還是挨在門口邊上,根本起不瞭作用。丫頭搓瞭搓手,捂著嘴巴哈瞭一口氣,從外頭走進堂屋,嘴裡不解道,“紀大人,最近天氣這麼冷,你總是呆在這裡看那些骸骨,不如多搬幾個暖爐過來吧,要不然天氣越來越冷,到時候給凍壞瞭身子就不
好瞭。”
紀雲舒坐在桌案後,挺著筆直的身子,一手壓著白紙,一手裡著一支筆,正在仔仔細細的繪制人像。
一兩個月的時間,她幾乎天天呆在這裡或者書房,通宵達旦、不眠不休,偶爾才瞇上幾眼,努力總是有回報的,現已順利完成瞭四幅人像。
隻剩下最後三具!
越來越近瞭!
聞得小丫頭的聲音,她頭也不抬的說:“沒關系,我不冷,而且這裡的溫度越高,對那些骸骨或多或少會造成一些影響,到時候出來的人像就會有偏差。”
“嗯?這會有什麼影響?”
“很多。”
“比如呢?”丫頭倒是好學的很。紀雲舒笑瞭笑,手上的功夫並沒有停,繼續耐心的與她解釋起來,“這人體一共由206塊骨組成的,當然,也有人有207塊,但一般都是小孩,不過咱們中原人幾乎沒有207塊的,多是些骨骼比較健碩的歐美人,而且你別看這些骨頭看似堅硬無比,常年不化,可其實它們都很脆弱,但每一塊骨頭就像每個人一樣,都有不同的弱點,有的怕熱,有的怕冷,還有的怕風,甚至有的怕水,就拿人的肩胛骨來說,若是遇熱的話,就會有不同程度的往上或往前收縮的可能,這樣一來,就會影響人的喉骨,喉骨一旦受瞭影響,人的下頜骨、顴骨、鼻骨等等也都會跟著受到影響,頭顱上一丁點的偏差都會導致最後繪制
出來的人像發生很大的差別,這也是為什麼在畫人像之前、必須確定這些因素才能繼續的原因,否則,也不會這麼長時間才出一副畫像瞭。”
正所謂,慢工出細活嘛!
她說的繪聲繪色,解釋得也如此透徹簡單。
可那丫頭卻聽得糊裡糊塗,什麼都沒搞明白,歪著腦袋想瞭很久,才尷尬的笑瞭下,說,“紀大人真有學識,知道的東西比教書先生還多,怪不得人人都說大人你聰明,連王爺也經常對你贊不絕口。”
嘴巴子真甜!
紀雲舒抬眸瞧瞭她一眼,見她滿臉崇拜和羨慕,便說,“其實等你多看些書,這些也就懂瞭,說不定你比我還厲害。”
“真的嗎?”
“當然。”
“可……”小丫頭癟瞭癟嘴,“可我不識字,小時候傢裡窮,哪裡讀得上書啊!再說瞭,我又不是衛公子那樣可以後天補拙的料,可沒有他那麼聰明!那些書他看一遍就能記住,我要是有他一半就好瞭。”
滿滿的羨慕!
說起衛奕,簡直像個神話!
那小子真是學什麼會什麼,而且過目不忘,隻要看上幾眼,大多都能記下,這要是擱在現代,便是人們口中所說的“天才”。
紀雲舒心裡雖然很高興,可也有些擔憂。
一方面,衛奕能越來越好,是福。
但另一方面,他若是知道瞭《臨京案》背後的真相,自己一傢葬身火海,養育自己多年的父母卻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定然接受不瞭,隻怕到時候,就會是禍。
她握筆的手緊瞭幾分,一雙杏仁眸微微一沉,許久也沒說話。
小丫頭瞧瞭,上前詢問,“紀大人,你怎麼瞭?沒事吧?”
她立馬將自己的思緒抽離出來,搖搖頭,“沒事。”
“那我就先出去瞭,有事你就叫我。”
“嗯。”
丫頭剛出去,就撞上瞭迎面而來的景容。
他一身朝服,想必是剛從宮裡上完朝回來。
“王爺。”
他擺瞭擺手,示意丫頭離開,才誇門而進。
堂屋裡似乎比外頭還冷。
那女人就不冷嗎?
他看瞭一眼紀雲舒,說:“天氣這麼冷,怎麼也不讓丫頭置幾個爐子?”
紀雲舒視線落在他身上,揚瞭揚手中的筆,說,“幹活的人哪裡還覺得冷啊!”
“我是擔心你凍壞瞭身子,這都已經入冬瞭,看來沒多久京城就會有一場大雪。”
紀雲舒笑笑,註意到他一身的穿著,好奇的問,“你衣服都沒換就過來瞭,可是有要事?”
“算不上要事。”
他蕩著步子走到桌邊,自顧自的倒瞭一杯熱茶,喝瞭幾口。
眉頭不展!
紀雲舒索性放下手中的活,走瞭過來。
景容立刻倒瞭杯熱茶,塞進她手中,又握住她冰冷的手,心疼道,”你看看你,爐子不願置也就罷瞭,怎麼衣服也不多穿兩件,手凍成這樣,得病瞭怎麼辦?”
掌心裡有那杯熱茶貼著,暖意幾乎在一瞬之間就延著她掌心上的血管蔓延開來,手背又有景容的大手握著,幾乎裡裡外外將她暖瞭個徹底,
她卻凝視著他的目光,問,“說吧,到底怎麼瞭?”
景容看得出來,她有些擔心,“其實就是小事。”
“嗯?”“陜西近日出現瞭很多山賊,在昌並一帶劫瞭不少人的錢財,甚至有很多鏢局的貨物也被劫瞭,就在上個月,邊境小國進貢到朝廷的一匹絲綢也遭瞭殃,全數被山賊攔瞭去,什麼也不剩,甚至還傷瞭幾個人,地方縣衙也束手無策,隻好調動周邊駐守的兵馬過來剿匪,可那幫山賊狡猾的很,到處遊鬥,最後剿匪不成,官府就隻能協商,讓他們將朝廷那批貢品佈交出來,誰知道,那幫山賊竟然將佈匹早早就分
瞭,官府沒辦法,隻好上報到朝廷來瞭,今日在朝堂上父皇就說瞭此事。”
“既是問題,解決就好,大可調動朝廷人馬過去昌並就是。”
“雖說如此,可總得有個出主意的領頭羊吧?”
嗯?這一說,可見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