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宴會人數眾多,除瞭達官貴人,新征頭等匠人、畫師、繡女也一並宴請來。再加上朝中大臣,少說也有數百人。
會場處處是生面孔,朝廷早已加強瞭警衛。
小鹿原本隻想躲個清靜,就近找個偏遠的位子坐下,卻被駱胤燃安排在他身後就坐。
她偷瞄瞭他兩眼,見他把玩著先前的那隻小木梳,表情淡淡地看著前方。那隻棕色的小松鼠在他身上跳來跳去,十分活潑。小鹿這才放心大膽地四處張望。
會場設置在大片的銀杏松柏中央,舞臺鋪設瞭一張碩大的紅色吉祥花紋駝絨毯。南北兩個方位擺放著數十張方桌,瓜果、點心、美酒一應俱全。
北邊幾張絲楠桌是皇嗣席位,南邊則是群臣之席。
幾個皇子剛落座,高公公便高呼道:“南譽世子到!臻郡主到!”
小鹿眉頭一緊,朝來人的方向看去,竟真是南譽世子裴卓和郡主裴慕貞。
隻見他二人一前一後穩步前來。裴卓身穿冰藍色斜襟廣袖長衫,雙目如潭,溫文爾雅。裴慕貞一襲妃色金枝繁花絲錦,梳著繁復的高髻,眉開眼笑地提著裙角,緊隨其後。
兩人走到駱胤燃面前後,停步,異口同聲道:“臣裴卓(裴慕貞)參加幾位殿下,殿下金安!”
駱胤燃禮貌性地回笑,起身抬手道:“免禮!卓兄、貞兒一路辛苦瞭!”
裴卓與慕貞兩人相視一笑,一同起身。
這一切都在小鹿的瞳孔中影影閃過。
對於他們的突然前來,鹿以菱始料未及。昨日,她才抽空給裴卓書信,不想今日,人竟然已經站在她的面前,還是與郡主一同到來。
自打離開南譽鳳城後,小鹿始終銘記公子的要求:務必想盡辦法進入北印匠人名錄,盡全力接近皇室。
如今,她的確已經引起瞭駱胤燃的註意,隻是……
裴卓明著回答駱胤燃,暗著卻是給小鹿解釋:“一收到皇上的書信,父王便催促我啟程,日夜兼程總算是趕上瞭。”
“那便好!傢中一切可好?”
裴卓笑:“父王母妃身體康健,令妹聽聞我要來,鬧著也要湊湊熱鬧!索性就一起帶上瞭。”
“那便好!”駱胤燃淡淡一笑,又看瞭裴慕貞一眼,說:“貞兒如今也長大瞭。”
他的聲音格外好聽,聽的裴慕貞耳朵微微發癢,面頰微紅。
幼年僅見過他一面,如今他主動開口,令她會心一笑。
她問:“燃哥哥還記得我?”
裴卓側身看瞭她一眼,笑道:“貞兒,你初來北印時,二殿下還帶你逛過鬧市呢!”
“真的嗎?”裴慕貞輕咬下唇,有點害羞。她悄悄打量駱胤燃。如今的燃哥哥,清新俊逸,舉止優雅,談吐不凡,令人心神蕩漾。
駱胤燃則面色如常,唇線微微變化,說:“入席吧!”
“好!”裴卓微微頷首,看瞭裴慕貞一眼,輕提長袍,進瞭席間入座。
裴慕貞也隨之一笑,在侍女雪松的攙扶下跟著哥哥步伐,比鄰而坐。
裴卓的位置,距離鹿以菱不足十步,坐穩後,他還不忘面帶微笑有意無意地看瞭小鹿一眼。
小鹿輕咬下唇,眼神裡透著訴不清的情緒。
駱胤燃坐下後,仍舊不時地觀察來往人群。
已是酉時,大皇子駱胤羽還未到,賓客們都已開始有些按耐不住性子,不時發出焦慮的聲音。
駱胤燃索性讓振羽通知高公公先開始。可振羽人還未走到,高公公已高呼道:“大殿下到!”
眾人又連忙起身行禮。
小鹿註意到他身著黑底繡有紅色展翅的長袍,大笑而來,身後還跟著十幾個婢女。
小鹿借勢看瞭裴卓一眼,見他點頭,心中有瞭數。
駱胤羽坐下後,宴會才正式開始。
高公公手持浮塵走到他面前,小聲問瞭兩句,便宣佈宴會正式開始。第一個節目是舞蹈《踏歌行》。
曲子響起後,小鹿一面磕著瓜子賞舞,一面暗中觀察宴會上的幾個皇子。
在南譽鳳城的密室裡,裴卓曾親自帶著畫像給她講過這幾個人的性格優劣。
大皇子駱胤羽,寬鼻肥耳豐唇,三歲識字,六歲誦詩,成年後卻嗜賭成性,偷奸耍滑,仗勢欺人,難成大器。
二皇子駱胤燃,天人絕貌,面若蕭郎,心如寒冰。擅騎射,喜歡木雕。是目前駱夔最得意的愛子。
三皇子駱胤珩,英俊瀟灑,風趣幽默,好書法與美酒。野心不足。
四皇子駱胤禾,溫潤如玉,不卑不亢,閑人野鶴,寡言少語。
單從世人認知上來看,最好利用的是駱胤羽,最有可能成為太子的是駱胤燃。想要實現大計,就必須從他們兩人身上下手。
但小鹿始終覺得有的人,生來便會自帶面具。隻是有的人戴的時間久瞭,摘不下來。有的人卻隻在相對安全的人面前,主動摘下面具。尤其皇族,更是性情不定,難以捉摸。
她放下瓜子時,透過前排駱胤燃桌上水果刀的反射,見他一直面無表情地觀察著場上的異動。
一旁的裴卓看瞭小鹿一眼後,起身走到駱胤燃面前敬酒。
“許久未見,殿下該與我暢飲三杯!”
駱胤燃看瞭看那酒杯,露出一絲微笑,接過手與他輕碰酒杯後,一幹為敬。
“好酒量!”裴卓喝下自己的酒後,又命人添瞭一杯。
駱胤燃酒量尚淺,勉為其難地喝下七八杯後坐下。
此時,程遠笑呵呵地走過來,停在幾個皇子面前,說:“殿下,臣有個建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駱胤羽看瞭看其餘幾人,手指一邊輕輕敲著桌面,一邊漫不經心地說:“有話就說!”
程遠賠笑道:“既是接風宴,參會人員中又多是匠人,不如讓兩位技藝高超的匠人比試一翻,活躍活躍氣氛。如何?”
“哦?”駱胤羽停下敲著桌面的手指,靠近瞭他,輕聲問:“這麼多匠人讓誰比呢?況且都是木頭石頭的有什麼好看的?”
駱胤羽向來喜歡湊熱鬧,鶯歌燕舞,早已是席間不可或缺的節目。各種文武比試,也尚可樂於觀看。但這比石頭、木頭,對於他來說,難有興致。
程遠笑著解釋道:“殿下有所不知。今年的幾個匠人,皆是女匠。鹿姑娘尚且還是復原瞭宮圖、鬥拱被皇上親封的女掌案。白雨茵又是此次應征筆試的榜首。讓她們二人比試,定會精彩絕倫。”
“哦?如此說來,倒是要好好看看瞭!”駱胤羽笑瞭,繼而又看向駱胤燃反問道:“二弟覺得如何呢?”
駱胤燃原本摩挲木梳的手指,停瞭下來,透過水果刀掃視一眼鹿以菱的表情後,說:“一切聽從皇兄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