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瞭班,白雨茵從金康殿撤出,一路小心打聽,才得知壽康宮的那位太後,身染風寒,已喝瞭七八日的中藥。看樣子,此次風寒嚴重。
鹿以菱身為蒼麟宮修繕工程監工,卻是個算不上什麼排位的官職。太後召見,隻怕和她的身份有關。如此說來,目地自然不言而喻。
躲在宮墻處的白雨茵,嘴角露出瞭一絲得意地壞笑。暗暗道:鹿以菱,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的運氣是否一直這麼好。
片刻之後,白雨茵暗暗將此事,傳到瞭烏蘭太後的耳朵裡。
——-
自打從金康殿出來,小鹿便不緊不慢地輕輕跟在駱胤燃的身後,好半天都似有話要說。
駱胤燃走在前面,看著地上的影子,停步後,溫和地說:“有話就說!”
小鹿偷笑一下,清瞭清嗓音,快步走到他面前,小聲問:“殿下,預備什麼時候去?五日內,以菱若是交不出圖紙,隻怕沒法給太後娘娘交差。”
“你這麼急?不如現在就去?”駱胤燃嘲笑,揶揄道。
小鹿咬瞭咬下唇,也順著他的話賠笑道:“不急不急。以菱的意思是,殿下能否給以菱尋一個參考?畢竟那種地方,守衛森嚴又極具神秘,可並非一般人憑空想象的。就算我是匠人,也難保繪圖不合太後心意。”
駱胤燃輕哼一聲:“你倒是機靈。按你的說法,這接風宴上的圖,以及開工前的圖,也是借鑒瞭旁人的法子?”
“殿下,此言差矣。這帝陵,畢竟不同於皇傢宮庭。一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令人向往。一個是夜幕下的……下的……聖地。這看不見摸不著的,難免會有差池……”小鹿眼珠子一轉,湊近瞭他,笑問:“以菱聽說,這蒼麟宮修建時的匠人,也曾繪制過……那位先輩好像是姓蒯……”
小鹿提到蒯氏一族,本還和氣的駱胤燃,突然變瞭臉,語氣生冷道:“那個人,免談!”
小鹿眉心一緊,想要解釋,卻見他已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留下她一人,癡癡站在原地。
瞧著他的背影越來越小,鹿以菱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淡瞭下來。
她環看宮內四周的景致,每一處都十分精致。無論是雲龍琉璃影壁,還是鎏金銅獅,亦或者是宮墻門窗,哪一樣不是精湛工藝。哪一項不是先輩工匠的心血。
可他們……如今來看,這每一處美景,讓人羨慕的同時,都帶著鮮血。
她輕嘆一聲,咬牙朝南宮門方向走。
已接近午時,巡邏和守衛的侍衛,依舊各個精神抖擻。小鹿的腳才剛剛跨過端門的門檻,一個嬤嬤一路小跑追上來,喊住瞭她。
“鹿姑娘,請留步!留步。”
小鹿止步,一回頭才見是個五官端莊,年越半百的嬤嬤。
小鹿轉過身,微微俯身,問:“不知可是嬤嬤叫我?”
胡嬤嬤點瞭下頭,說:“是。我傢主子,有請姑娘歇息片刻。”
這個嬤嬤,小鹿此前從未見過,她愣瞭一下,問:“敢問嬤嬤,你傢主子是……”
“我傢主子是住在永福宮的。”
永福宮?竟然是烏蘭太後。不過一日,壽康宮的事,竟然已傳到瞭永福宮。隻怕,事情沒那麼簡單。
見她猶豫,胡嬤嬤又強行擠出一個笑容,半威脅半好言相勸:“想必姑娘對各宮裡的主子,也是十分瞭解的。若是讓我傢主子等著急瞭。隻怕……”
“嬤嬤多慮瞭。以菱這便隨嬤嬤一同前去。”小鹿馬上強顏歡笑,跟著她去瞭永福宮。
一路上,鹿以菱略有緊張,不敢多言,直到見到真正的主子,才稍稍放松瞭些。
“奴才鹿以菱見過烏蘭太後,太後萬福金安!”小鹿向烏蘭裕雅行最大禮節,將身子壓得低低的。
烏蘭裕雅與張熙太後不同,耄耋之年,卻依舊身著華麗,配飾頗多。就連皮膚也甚少有細紋,六根護甲精巧細長駭人。
她手執帕子,停瞭捻著佛珠的手,說:“起來吧!”
“是!”小鹿起身後,才細細打量這個傳說中的烏蘭太後。見她面上略有兇相,小鹿馬上低下頭。
烏蘭裕雅仔細打量瞭她兩眼後,才道:“想不到你花容月貌的小丫頭,竟然能夠擔任蒼麟宮修建工程的監工。聽說,你還復原瞭十年前的圖紙與鬥拱模型。”
一個從未照過面的主子,派著嬤嬤一路追回,就為瞭誇獎她幾句能幹。鹿以菱是斷然不會相信的,以她的經驗,她必定有要事吩咐。
“讓太後見笑瞭,以菱無非是湊巧碰瞭運氣,才勉強復原瞭圖紙。”小鹿謙虛道。
“哦?那旁人怎麼就沒有如此的好運氣。終歸說來,還是一切皆與你有緣。近日,哀傢倒是聽說,張太後屬意你為她修建皇陵,可有此事?”
此話一出,小鹿立即跪地,說:“回太後,張太後……隻是找奴才訓話,並無此事。”
“哦?那今兒皇上召你進宮亦是為瞭訓話?”烏蘭裕雅自然清楚小鹿在胡說,輕哼一聲,用力拍瞭桌子,震懾道:“怎麼?你如今是張太後和皇上身邊的紅人,竟連哀傢也不放在眼裡。還不說實話,是想吃板子嗎?”
小鹿緊抿雙唇,遲遲不肯回話。
皇帝及張熙太後再三囑咐,此事不可外傳,定是怕在宮內掀起波瀾。事實上,宮內眾人皆知,兩個太後向來喜歡爭高論低,如今,事已至此恐怕是躲不瞭瞭。
“說!”烏蘭太後厲聲道。
“還不快說,這可是永福宮。”胡嬤嬤也催促道。
烏蘭太後咬瞭咬牙,再次威逼利誘:“鹿以菱,哀傢想要知道的事,就算你不說,哀傢也自會查清。可哀傢要處置一個人,就算是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替你解圍。說與不說,你自己好好掂量!”
胡嬤嬤看瞭太後一眼,再次提醒道:“還不快說,莫不是你想挨板子?”
小鹿一咬牙,脫口而出:“太後與皇上宣以菱進宮,是為瞭皇陵。”
烏蘭太後聽後,臉色越發難看瞭些。
半個時辰前,她在禦花園賞花,卻意外聽見小宮女說起此事。
“張太後畢竟是先帝的良配。年輕時,陪著萬歲爺金戈鐵馬上戰場。而今,快到入土為安的年紀,竟還掛念先帝,要與她並葬在一起。這等感情,讓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