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龍珠太子的深厚功力,早就察覺得那位寶貝軍師躡手躡腳地潛到瞭他的身旁,他對於尉問天總是玩這種故弄玄虛神出鬼沒的小把戲很是不滿,斜斜地瞥瞭一眼。
“人傢隻是來告訴你,美人兒都已經離開啦,你可以回去安寢瞭。不過這會兒她們倆在其中某一個營帳內打架呢,好像還出瞭點小狀況,你得悄聲點溜回去。”
龍珠太子將食指放至唇邊“噓”地一聲,無奈面前的女子已被尉問天的聲音所驚醒。
賀錦心緩緩睜開眼睛,黑黢黢裡隻見兩個陌生的男子正俯身凝視著她,驚得向後一縮,卻撞上身後人的背部,這才發覺還有第三個男人,更是驚得跳將起來。
這一夜身邊所倚所靠著安睡的竟是那位惱人的馬夫!
賀錦心是又羞又惱,一雙粉掌立即呈現剪刀之式,沒頭沒腦地向前劈去,也不管到底劈得著劈不著。
龍珠太子反應十分靈敏,瞬間跳出身去,馬夫卻隻當是睡覺翻瞭個身,滾到瞭角落裡。
而軍師則很“幸運”地中瞭賀錦心的“綿綿掌”,正打在他的胸口,“哎喲”一聲倒在地上,卻是捂著心口“呵呵呵”地笑:“再來再來,這撓癢癢似地很是舒服嘛。”
賀錦心怒意橫生,雙掌接連不斷地祭出,此時馬夫跳將起來,從身後抱住瞭賀錦心。
錦心被制住,兩腳兀自不住地踢騰掙紮又喊又叫。
“這是太子殿下,快休得無理。”
賀錦心雙掌停在半空,愣愣地覷著龍珠太子。
而身後那個抱住她的人的卻似有意將頭埋下偎著她的脖子,粗重的呼吸吹起她的發鬢,令她有些癢癢,卻又不可以將他推開。
因為她記起,這個人現在的身份是她的丈夫,尤其此刻面對著的是大遼軍中最高統帥龍珠太子,更不能夠疏忽露餡,否則就真的要被帶到軍營裡去慰勞那些契丹將士瞭。
“對不住,我娘子乃鄉間粗俗村婦,不識太子殿下真容,無意冒犯,萬請恕罪。”
馬夫忙向龍珠太子道歉,頭卻未抬,依舊貼著賀錦心的耳鬢,雙唇一張一翕象是咬著錦心的脖子。
錦心十分難堪,心中暗道:“誰是鄉間粗俗村婦?再落魄也強過你個番間小廝、小乞兒、小馬夫。哎,虎落平陽被犬欺,我且忍著,這筆賬我記下瞭,待我有個出頭之日必報此羞辱之仇。”
正思想之間,龍珠太子已一步步地朝著她走來,他疑惑的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在她的臉上,四目交望之時錦心渾身不自在。
而小馬夫則將她摟抱得更緊一些,有意無意地向後退瞭幾步,在她與龍珠太子之間留下瞭三步遠的距離空間。
“哎我說珠珠咱還是走吧,就別跟個鄉下婆娘計較啦……”
尉問天一手捏著鼻子,一手拉住瞭龍珠太子,對於馬廄這種臭烘烘的環境避之唯恐不及,也就索性當個和事佬,卻忽地一甩頭盯住瞭賀錦心身後的馬夫,幽幽然問道:“不對,鄉下婆娘不識太子殿下乃情理之中,你個才來幾天的小馬夫又如何識得?我記得這幾日珠珠甚少出得營帳,你又於何時見過他?”
龍珠太子疑惑的目光瞬間變成一雙利刃投向瞭錦心身後之人,雖然並未開口,但目光已不容逃避。
小馬夫的雙唇又是一張一翕地沉聲應答:“我自是不識太子殿下,但我識得太子殿下的戰騎沖雲呀。沖雲與其他戰馬不同,大概是受著殿下高貴之氣熏染,平日亦是深沉安靜,今夜忽然嘯吟踢踏,那必是見著主人來此才興奮難耐,因此在下猜測來者乃太子殿下本尊,幸未猜錯。”
此話說得十分圓潤,尉問天沉思半晌未想出什麼破綻。
錦心不禁心中一動:雖然毫無破綻,但亦可見馬夫心思十分縝密,聽聲望風之時便能夠將來人身份猜透,可想而知這個馬夫必定非同小可,絕非普通“番間小廝”可同日而語。
“好吧,算你說得有幾分道理,我且放過你。把沖雲給我喂養壯實瞭,否則我將你口糧統統拿去喂馬,聽懂瞭嗎?”
賀錦心與馬夫齊刷刷點頭,道聲:“是,一定精心喂養好沖雲。”
龍珠太子沉吟片刻,收瞭一雙犀利目光,卻仍舊停留在錦心那張臟兮兮的臉龐上,大約還是疑惑她是否真是個“鄉野村婦”?而且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與小馬夫如此親密無間瞭?
龍珠太子在尉問天的催促之下朝著馬廄外走去,錦心終於松瞭一口氣,而龍珠太子走至門邊卻又於霎那之間停瞭下來,緩緩轉回身來,又一次盯住瞭賀錦心以及她身後的人。
錦心剛剛放下的心又被提到瞭嗓子眼。
“珠珠,怎麼啦?”
尉問天已經走到門外,見龍珠太子停下不走,又折瞭回來,手指尖尖捏著鼻子問道,那聲音顯得怪怪的變調,令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然而龍珠太子隻是張瞭張嘴之後並未說出任何一句話來,除瞭錦心身後的馬夫之外,三個人面面相覷,馬廄之中氣氛顯得有些緊張而寧靜。
但這短暫的寧靜被夜空中傳來的一聲慘叫所打破。
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悠長悠長的,劃破瞭遼營的上空。
那一聲慘叫幽恐至極,將馬廄裡的人都震住瞭。
戰馬似受瞭刺激,不安地躁動起來,尤其是“沖雲”更是嘶吼長嘯,原本夜深寂靜的遼軍營帳忽然之間變得鬧騰起來。
“不好。”龍珠太子欺身一掠,飛奔出去。
“哎,珠珠,等等我。”
尉問天叫瞭一聲緊隨其後也奔瞭出去,不過,這位性情奇特的軍師並沒有忘記馬廄裡的人,隻是他停下來想瞭一想,還是先將這兩位可疑的男女放下,追趕龍珠太子去瞭。
此時此刻馬廄之中的兩個人,尚呈摟抱之勢,馬夫的雙手依然從賀錦心的身後緊緊箍制著她,隻是不由自主地抬起瞭頭臉來,兩個人眼呆呆看著龍珠太子與尉問天先後從眼前飛奔而去。
片刻之後二人才醒悟過來,瞬間紅著臉分開,卻又因同往一處而相互撞瞭個滿懷,尷尬地默立。
馬夫的面龐呈凝重之色,帶著些許疑慮,走至門外,仰望長空,霜寒之中孤立的身影似剪影一般點綴著夜色,與兩側並排著的戰馬形成一幅絕美畫卷。
賀錦心凝視著他,適才那“一箭之仇”早已經忘諸腦後,隻覺得仿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吸引著她不由自主地走向他。
“是大周的驍騎軍打過來瞭嗎?”
賀錦心站在馬夫身旁,低聲詢問,馬夫搖瞭搖頭,依舊默然無語。
其實,賀錦心的心中早已瞭然,隻是想多一個證實而已。
若是大周的軍隊打將過來,這偌大的遼營早已是殺聲震天,可自那一聲長長的怪聲慘叫之後,夜空便是死一般的沉寂,除瞭燈火通亮之外,兵丁卻是井然有序,也可見龍珠太子治軍章法甚是嚴謹。
大約過瞭半個時辰,一隊兵丁進瞭馬廄,領頭的仍是那位惹事的軍曹,隻不過這一回他不敢再惹事,面對賀錦心,恭恭敬敬。
“賀傢小姐,太子殿下有請。”
賀錦心心內一驚,這些遼人這麼快就將她的身份查得一清二楚瞭?
轉念一想,既然連一個馬夫都能一眼瞧破個中情由,更何況手下耳目眾多的大遼太子?
想來這大漠之中出沒的女子原本就不多,查清她的來龍去脈並不是件難事。
看來賀傢之事,果如馬夫所言的朝野盡知瞭,若能借助於龍珠太子之力回到京城,也未嘗不可。
如此心中已是決然,稍稍理瞭理雲鬢,整瞭整衣裳,朝著軍曹點瞭點頭。
軍曹沖馬夫一指: “你,一同去。”
馬夫冷然道:“不關我事。”
然而遼軍哪裡管關不關你事?不由分說逼著馬夫與賀錦心一同前往,賀錦心無奈沖馬夫歉然一笑。
那馬夫極不樂意,嘟嚕瞭一句,斜斜地看瞭賀錦心一眼,磨磨蹭蹭地跟在賀錦心身旁,出瞭馬廄。
一出馬廄柵欄,這馬夫便絆瞭一跤,腳下一滑向前撲去。
“這笨手笨腳的,都不知道馬是不是會被你養殘瞭?”
軍曹不耐煩乘勢踢瞭馬夫一腳,馬夫不聲不響爬起來,仍舊沒忘瞭將他的那頂破氈帽戴在頭上,臉上早已是烏漆墨黑倒是與錦心的臟臉挺般配。
賀錦心眼瞧著馬夫的窘態心下惻然,忍不住抬起手來,將衣袖去為馬夫擦試起臉來,可惡那馬夫卻不領情,將臉一側避開瞭,倒教錦心煞是尷尬不已,默默然行走。
主帳前兵丁齊立,兩側火把通明,押著個女子與一名滿面胡須的壯漢,那女子正哭天搶地地喊叫:“冤枉哪,我傢公主沒有殺人哪。”
那胡須漢在遼兵的羈押之下尚極力狂蹦怒跳,嘴裡嘰哩咕嚕地又吼又罵,最後被兵丁拿個佈條給堵上瞭嘴。
軍曹領著錦心與馬夫卻不往主帳裡去,到瞭跟前一拐往右側營帳前停下,龍珠太子背對而立,軍師尉問天則抱臂斜倚冷眼旁觀。
“殿下,賀傢小姐帶到。”
龍珠太子緩緩轉身,雙目如電註視著面前的女子,看著臟兮兮的臉龐,不禁皺瞭皺眉頭。
“賀傢哪位小姐,報上名來。”
賀錦心沉穩持重,將眉心一揚,朗朗答之:“賀傢二小姐,賀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