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情分

==第十九章情分==

當沈甄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冬日的陽光照進窗牖,房梁都變得金燦燦的。

她的床前,空無一人。

沈甄抬手揉瞭揉太陽穴,忽然想起昨夜裡那人同自己說的話。立馬翻身也下地,連大氅也顧不得穿,推開門,就跑到瞭外面。

棠月見沈甄穿著中衣跑出來,立馬扔下瞭她手中的竹掃帚,“姑娘,您病還沒好利索,可不能穿著這些就出來,萬一再再發熱,會更嚴重的。”

沈甄眼眶發紅,啞著嗓子道:“陸大人呢?”

棠月看著她緊張的模樣,下便以為沈甄情根深中,半刻也不願意離開世子,於是笑道:“大人一早就去上值瞭,奴婢先伺候姑娘盥洗吧。”

沈甄又道:“大人沒說些什麼?”

棠月一愣,“姑娘如何知曉的?世子爺見您睡得熟,特別吩咐瞭奴婢別吵您。”在棠月眼裡,這無疑是世子爺做過最體貼的事瞭。

“還有嗎?”沈甄攥住瞭拳頭。

棠月拍瞭下手,道:“世子爺還書房給您留瞭紙,說等您寫完瞭,他晚些回來取。”

這話一落,沈甄忽然松瞭一口氣。還好,他還記得。

回到屋內,棠月打開妝匣,取出一個黃花梨木所制的梳子,替沈甄綰發,她一邊梳,一邊回想起著昨日。

思及此,棠月不禁道:“世子爺待姑娘真是極好。”

沈甄看著銅鏡中淺笑的棠月,一愣,“為何忽然這樣說?”

棠月小聲道:“姑娘病重,想必是不記得瞭,昨夜呀,世子爺可是親自為姑娘擦拭瞭身子。”

說完,棠月緊接著又道:“世子爺對姑娘如此好,想必待世子爺成親後,定會將姑娘接入府中的。”

聽瞭這話,沈甄先是怔住,隨即又笑瞭一下。

她雖稱不上多瞭解他,但也知道,鎮國公府的世子爺,靖安長公主的兒子,是不會輕易納妾的。

他收自己為外室,應該隻是他的一時興起。等他成親,等他膩瞭自己,這段不與人知的事,早晚會變成瞭扔進大海裡的石頭,再也尋不見蹤跡。

她算瞭算日子,距離父親的出獄還剩一年多,她隻希望,到那個時候,他能看在這段露水姻緣的情分上,放她一馬。

至於那八千貫,她這輩子,自然是有多少,便會還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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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日京兆府的後院在修葺,幾位參軍都在一間屋子裡的辦案,有人修正案卷,有人伏案撰寫呈文。

孫旭跨進門的時候,陸宴正翻閱著案牘。

他用食指敲瞭敲陸宴的桌案,道:“今日堂上的案子,陸大人方才去聽瞭沒?”

陸宴抬頭看他,“怎麼瞭?”

聞言,孫旭露出瞭“如我所料”的表情。

他落座之後,語氣不急不緩道:“鄭大人今日審的可不是長安的百姓,是刑部侍郎文塬,文侍郎。”

一聽這話,陸宴闔上瞭手上的案牘。

因著同是從四品官員,他上朝的時候倒是見過文塬幾次,雖無私交,但也說過話。

陸宴向後靠瞭靠,拿起瞭一旁青花海水龍紋的茶盞,抿瞭一口道:“他來作甚?”

“文侍郎和他傢大娘子要和離。”

陸宴挑瞭下眉,不解道:“四品大員和離,不去刑部,來京兆府作甚?”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

晉朝民風開放,和離的、改嫁的可謂是一年比一年多,出瞭這樣的事,倒無也甚好意外的,隻是這傢務事,萬沒道理來京兆府。

孫旭見關子賣的差不多瞭,便低聲道:“本來隻是和離,現在倒成瞭一樁命案。別看這文侍郎一派清高之姿,這次的起因,是他在外頭養瞭個外室。

話音甫落,陸宴一口茶水沒咽好,嗆瞭出來,連連咳嗽。

孫旭著實沒想到陸宴能有這麼大反應,忙到:“陸大人,沒事吧?”

陸宴清瞭清嗓子,道:“無事,你繼續。”

孫旭嘆瞭口氣,“那外室有瞭身孕,文侍郎疼愛得緊,便連續幾夜都宿在瞭外頭,誰料就這幾天的功夫,居然被文傢大娘子鄒氏給知曉瞭。據文侍郎說,那外室是被鄒氏給逼死的。”

功曹參軍道:“我記得文傢的大娘子,好像是是汴州的......”

孫旭道:“是,鄒氏的母傢,是汴州最大的富商,這些年,文侍郎能升的這般快,鄒傢也出瞭不少力。”

文塬此人原隻是汴州幕中觀察推官,也就是正九品的秘書省校書郎。自打娶瞭鄒傢姑娘,隔年就升成瞭太常寺的協律郎,再接著,便是五品的陽山縣令,如今七年過去,已爬到瞭刑部侍郎的位置。

雖說走仕途,年年都有升官調任的機會,但在地方和京城,卻是天壤之別。

文侍郎能有如今這個地位,若無鄒傢,怕是不能的。

衙內見陸宴的杯盞空瞭,十分有眼色地給他倒瞭一杯。

陸宴掂瞭掂茶蓋,斂眸道:“然後呢?”

“鄒氏得知這樣的事,自然是氣不過,便親自上門將外室羞辱瞭一番,聽說還動瞭手,那外室受不得刺激,肚子裡的孩子當晚就沒瞭,等到早上的時候,那外室已經自縊瞭。”

孫旭又嘆瞭口氣,“聽聞那外室跟瞭文侍郎已是三年有餘,她死後,文侍郎頭都白瞭,死活是不同鄒氏過瞭。”

司戶參軍聽到這,也不由放下瞭筆,他撓瞭撓自己的眉心道:“大人,我有一事不解。”

孫旭道:“你說。”

“既然文侍郎如此喜愛那外室,那為何不納她為妾?”

這話說的倒是沒錯,晉朝民風再是開放,可律法卻擺在那裡,隻要是正經妾室,傢裡的大娘子就得喝敬茶,日後也不得犯妒,否則就是七出之罪。

孫旭撇瞭撇嘴,道:“聽說文侍郎的外室,曾是一位官傢小姐,隻是因為傢道中落,才做瞭文侍郎的外室。做外室雖無名無分,可再怎麼說,上頭是沒有主母的,倒也稱得上清凈自由。我估摸著,文侍郎也是怕她受鄒氏磋磨,才將人養在外頭吧。”

功曹參軍搖頭道:“可那文侍郎與鄒氏到底有多年的夫妻情分,如何就比不過一個外室呢?這事鬧大瞭,他這刑部侍郎也算是做到頭瞭。”

聽瞭這話,孫旭略有感觸,嘆道:“是啊,不值得。”

司戶參軍也道:“我也覺得不值得,人死如燈滅,文侍郎還不如將此事壓下,全瞭鄒傢對他的情分。”

半晌過去,孫旭又道:“也許文侍郎也不知會有今日吧,畢竟這風月之事,向來最是不好收場。”

正所謂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夜夜宿在同一張榻上,行那等親密之事,生瞭情分,生瞭不舍,生瞭眷戀,總是在所難免的。

孫旭忽然對陸宴道:“陸大人,您以為呢?”

陸宴一言未發,隻是嗓子眼裡,忽然堵瞭一塊。

既上不來,也下不去。

......

倒瞭夜晚散值時,他如約回瞭澄苑。

《長安第一美人(永安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