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動心

==第五十五章動心==

鎮國公府,書房。

桌案上燭光搖曳,外面忽然傳出瞭叩門聲。

“進來。”陸宴道。

楊宗推開門,大步向前,遞給瞭陸宴一摞信件,然後道:“主子,魯大人辭官時理由,是染上瞭肺疾,這是暗樁在長安各個藥肆調查的結果。”

陸宴拆開信件,垂眸默讀,良久,抬眼道:“當初在魯府的醫治大夫,可還能找到?”

楊宗搖頭,“去年十月回瞭老傢徐州。”

這話一落,不好的預感瞬間湧上心頭。

這世上不會有這麼巧的事,雲陽侯一倒,便一個接著一個地告老還鄉?

隻怕辭官,是為瞭保身。

半晌,陸宴喃喃自語道:“憑李棣之才,真能中進士嗎?”

當他將這話脫口而出之時,其實就已經有瞭答案,他李棣若是有雲陽侯半分本事,就不會把今年工部首要的幾件事辦個那般不堪入目的樣子。

聖人沒怪罪,想必是六皇子給他善瞭後。

李棣這個人,論心機、論城府、論手段皆是一等一的好手,可獨獨少瞭真才實學。

雲陽侯的剛正不阿他早就有所耳聞,以至於他一開始並未懷疑過李棣的科考結果,畢竟中過進士,又做不出功績的官吏也不是沒有。

陸宴用食指敲瞭敲桌案,試著在腦海中勾勒出瞭事情的原貌。

雲陽侯愛女心切,不惜利用和魯思的關系“提拔”瞭李棣,隨後雲陽侯被抄傢,魯思見勢不好便辭官,沈姌是被李棣威脅,才不敢去官府和離......

縱然陸宴再不願這樣想,可是眼下,隻有這個結果,才能將能一切說通。

陸宴拆開瞭最後一封信,眉宇一蹙。

李棣居然在沈姌之前,還娶過妻?

他雖然想過,沈大姑娘在李府日子不會太好過,卻沒想到,李傢竟然能做到這個份上。

就在這時,陸宴的心口越發疼瞭,不禁攥皺瞭手中的信。

楊宗關切道:“主子可是心疾犯瞭?用不用找個大夫來。”

陸宴抬手,“給我備馬。”

大夫在哪,他清楚的很。

馬車壓過凹凸不平的路面,稍有顛簸,陸宴的心口便更疼瞭,額間也冒出瞭些許的汗珠子......

話說他這心疾是何時犯的呢?

算一算,可不就是從雲陽侯府抄傢那日開始的嗎?

疼地厲害的時候站都站不住,輕則也是一直隱隱作痛。

他還曾找大夫,開過好幾副止疼的藥方,現在想想,倒是都白喝瞭。

陸宴冷笑一聲。

合著她沈傢女受的委屈,他都跟著一起受瞭。

******

澄苑。

沈甄這一哭,便停不下來,她蒙著被褥,嗚咽瞭好久。

漸漸平息時,外面傳來瞭一陣敲門聲。

叩、叩、叩。

沈甄肩膀一僵,小臉探出被褥。

這時候,敲門的人會是誰?

若是墨月和棠月,自會開口叫姑娘,若是那人,便會直接進來瞭。

沈甄坐起身子,用手背抹瞭抹眼淚,狐疑地盯著門口瞧。
又是一陣門門環撞擊的金屬聲。

越來越急促。

月光明亮,沈甄看著門口身材頎長的身影,不禁有點發憷,門根本沒有鎖,若是來者不善,便是她躲進櫃子裡,也是無用。

三思片刻後,她立著嗓子道:“棠月!”可惜,某人在進門之時,便已揮退瞭棠月和墨月。

就在這時,外面的人用食指推開瞭門,發出“吱呀”一聲,人卻沒進來。

沈甄嚇得掀開被子,跳下地,拿起瞭一旁的花瓶。

眼下是三月末,地上還涼,陸宴一進屋,看見便是這樣的一幕——她赤著腳,手中端著個偌大的青白瓷花瓶,整張臉有點慘白。

四目相視的一瞬,她手勁一松,花瓶墜地,“啪”地一聲碎瞭一地。

陸宴眉頭一皺,大步走上前,將她攔腰抱起。

他的手輕拍瞭一下她的臀-部,沈甄兩條小腿便盤在瞭他的腰間。

“下地不知道穿鞋嗎?”陸宴沉聲道。

“大人是故意的吧?嗯?”沈甄剛哭過,這哭腔還未褪去。

陸宴挺瞭挺背脊,直視著掛在自己身上的小人,薄唇微抿。

被他這樣抱著,沈甄略有不安,蹬蹬腿要下地,卻被這人直接放在瞭桌上。

桌上。

又是這個姿勢......

沈甄咬著下唇,偏過頭,十根像花瓣兒一樣漂亮的腳趾立馬蜷在瞭一起。

陸宴雙手杵著桌案的邊沿,躬下身,看著她細白纖長脖頸道:“轉過來,我看看你。”

沈甄不應,陸宴便用手扳回瞭她的下頷。

他拿過桌上的燭臺,點亮,隨後舉到瞭小姑娘的臉旁。

“哭瞭?”陸宴低聲道。

四目相對,沈甄順著燭火去看他的眼睛。

陸傢三郎的容貌,真可謂是這世上女子最愛的樣子,一本正經嘴角,透著一股不饒人的壞。

冷漠幽深的雙眸,含瞭一絲不易察覺的柔。

看著看著,沈甄的心漏瞭一拍。

這少女的心思啊,就像是星星之火,一點,便可燎原。

“你這麼看著我做甚?”陸宴輕笑。

她的眼神溢滿慌亂,就像生怕被人看透一般,望向別處。

陸宴環住瞭她的身子,柔柔地,吻住瞭她的眼底。

嘖。

都哭腫瞭。

沈甄身子一僵,原本蜷在一起腳趾,又有瞭要分開的架勢。

也不知為何,她今日聞著他身上這股檀香味,心裡止不住泛酸,一酸,眼眶又紅瞭。

陸宴的心口隱隱作痛。

這是要哭一夜?折騰他一夜?

陸宴直起身子,皺著眉,睥睨著她,語氣冷硬,“沈甄,能耐瞭啊,大半夜,一個人都沒有,就能哭成這樣?”

被他這麼一訓,沈甄忽然感覺渾身舒暢,眼裡都露出瞭點舒適的意思。

她舉起兩隻小白手,拽著他的衣襟道:“大人,你再兇我兩句吧,你兇我兩句我便好瞭。”

話音甫落,男人的臉色驟變,眉毛似皺又似挑,眼神似驚又似怒。

過瞭好半晌,他才道:“當真?”

沈甄點頭,“當真。”

陸宴曬然一笑,一雙大掌捏住她的腰,去咬她的耳垂,“沈甄,你還有這個癖好麼......”

男人的掌心越來越熱,雙手將她托起,抱回到瞭榻上。

他用力摁住瞭她纖指,十指相扣......

直至後半夜,沈甄實在聽不得,便捂住瞭自己的耳朵。

誰要聽你說這些!

******

翌日一早,陸宴醒來,懷裡是睡得正安穩的沈甄。

他食指揉瞭揉眉心,嘆瞭口氣,昨夜那麼一折騰,他到底是忘記問她為何哭瞭。

不問,他大致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無外乎是那幾個人。

要麼是想她阿爹阿娘瞭,要麼是想她兩個姐姐,再不然,就是想念揚州的沈泓瞭。

陸宴想到今日還有早朝,便先她一步起瞭身子,入瞭凈室。

身邊一空,沈甄也跟著睜開瞭眼睛,地上的花瓶碎片已經被收拾幹凈瞭。

少頃,陸宴信步走進來,淡淡道:“醒瞭?”

她坐起身子,看著風光霽月的他,驀地回想起什麼,懊悔地閉上瞭眼睛。

陸宴並不想給她反思的機會,伸手揉瞭下她的頭,“過來替我更衣,今兒有早朝。”

一聽早朝,沈甄哪還敢磨蹭。

她掀開被子下地,拿起一旁的官服,替他換上,扣腰封之時,她的手一頓,小聲道:“大人背後的傷,還疼不疼瞭?”

陸宴鼻間逸出瞭一絲冷笑。

總算是想起他來瞭?

怎麼,同是下雨天,雲陽侯的舊傷能疼,他的新傷難道就不疼瞭?

陸宴面色不改,淡淡道:“你不提我倒是險些忘瞭。”

“忘瞭什麼?”沈甄抬頭看他。

“今日還沒上藥。”

沈甄一臉認真道:“現在上藥,還來得及嗎?”

“那你動作快些?”陸宴問道。

沈甄點點頭,轉身從抽屜裡拿出藥罐。

小心翼翼地掀開他的衣裳,定睛一看,不禁發出“嘶”地一聲。

其實傷已經好的差不多瞭,隻是眼下到瞭長新肉的時候,瞧著倒是比前些日子更厲害些......

沈甄細白的食指伸進藥罐,輕輕一剜,取出黃豆粒大小,輕柔地塗在瞭他傷口的表面。

陸宴穿好官服,轉身欲走,沈甄鬼使神差地攥住瞭他的袖口。

陸宴腳步一頓,回頭看她,“怎麼瞭?”

沈甄心跳不止,拇指捏著食指,柔聲道:“大人今日還回來嗎?”

她明知道,她一個外室,不該問這樣的話,不該問的......

陸宴整個人轉回來,註視著她的眼睛,這還是,她頭一回說出這樣的話。

“你有事嗎?”陸宴沉著嗓子道。

沈甄被他探究的目光刺的一慌,旋即,又若無其事道:“大人若是忙,記得把藥帶上。”說罷,便將手裡的藥罐塞到瞭他的手上。

陸宴低頭看瞭看手上的藥罐,又看瞭看她。

這藥,白道年當著她的面,給瞭自己整整六罐,她這兩罐,鎮國公府兩罐,楊宗那兒兩罐。

他不缺藥的,她應該記得。

男人摩挲著藥罐邊沿,意味深長道:“我早些回。”

......

《長安第一美人(永安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