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無相無礙觀自在 不歧不談訓終違2

隻聽得“當”的一聲,常五娘那柄長刀的刀身和刀柄分開,刀身落地,刀柄仍在空中。不悔揮桿擊刀,舞動拂塵卷針,一招兩用,隻是希望能夠抵擋得瞭對方的襲擊,決計想不到可以把她的長刀擊斷的。她不覺呆瞭一呆,陡然間左脅忽然感到一陣麻癢,脅下的“愈氣穴”已是中瞭一枚青鋒針瞭。

原來她這柄長刀乃是內有機關的,她用力擲出,即使不受內力擊打,也會分成兩截。刀柄鏤空,內中也藏有毒針,和刀身一分開,毒針就會激射出來!

不悔哎喲一聲,倒在地上。

常五娘冷笑道:“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叫你不要多管閑事,你偏要多管,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瞭。嘿嘿,你這就隨你的不戒師兄去吧。”

她的短刀還在手中,正要上前補一刀,不悔突然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讓你也嘗我的暗器滋味!”

她這裡隻是拂塵一揮,並不見她有什麼暗器發出。常五娘脅下的愈氣穴也好象給一枚利針刺瞭進去一般,常五娘這一驚非同小可,慌忙轉身就跑。

原來不悔受傷雖然不假,但她默運本門的內功心法,用真氣壓住毒氣,一時三刻之間,毒傷還不至於發作。常五娘是被她的一根塵絲刺入穴道的。塵絲比青蜂針更細,肉眼都看不見。

不悔喝道:“殺人填命,欠債還錢,你還想走?”撥步如飛,緊迫不舍。

不戒的死因,其實並不單純隻是因為中瞭毒計的原故,他是在中瞭毒針之後,又被那蒙面人打瞭一掌,掌力擠逼青峰針的毒質深入他的五臟六腑,這才無救的。但他在中瞭毒針之後,也曾經支待瞭七天,不悔的功力雖遠不如師兄,但隻是中瞭一枚青蜂針,她要支持一兩個時辰,卻非難事。

常五娘的功力又比她稍遜一等,不過,塵絲無毒,打著瞭她的愈氣穴,隻是影響她的內力打瞭折扣而已,輕功卻是影響甚微的。不悔一鼓作氣,追上前去,初時還能如影隨形。幾乎緊貼著她,漸漸就有瞭距離瞭。

躲在暗處偷看的不歧,此時方始松瞭口氣。她對不悔與常五娘的功夫深淺,都是心中有數的。暗目想道:“不悔中瞭青蜂針之毒,無論如何,她是追不上瞭常五娘的瞭。中瞭青蜂針,若無常五娘的解藥,那就必須有上乘內功的人助她運功療傷。嘿嘿,到她毒發之時,我倒是可以幫她這個忙的。她受瞭我的恩惠,還能和我作對嗎?何況,她拿不下常五娘,料她也無從得知我與常五娘的關系。此時不悔已經追下山去,藍水靈亦已足入傢門瞭。不歧抹瞭一額冷汗,悄悄從後山折回清虛宮。

藍水靈叫道:“爹爹,你怎麼啦?”藍靠山喉頭呱呱作響,發不出一聲。

她的母親哭道:“兒呀,那妖婦不知是用什麼妖法,把你的爹爹害成這個樣子!”

藍水靈定瞭定神,仔細審視,說道:“媽,這不是妖法。”

常五娘的暗器功夫江湖罕見,點穴的功夫卻是平常,藍水靈恰好在最近學會瞭點穴和解穴的一般手法,一試之下,就把父親的啞穴解開瞭。

“這妖婦是沖著你的弟弟來的。她想騙我,好在我沒上她的當。”藍靠山道。

藍水靈道:“我知道,爹,那妖婦和你說的話,我都聽見瞭。”

藍靠山吃瞭一驚,說道:“你,你聽見瞭什麼?”

藍水靈道:“那妖婦說弟弟不是,不是……她說的是真的嗎?”

藍靠山低下瞭頭,半晌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瞞你瞭。不錯,是真的!”

藍水靈道:“他的親生父母是誰?”

藍靠山道:“我不知道。”

藍水靈道:“那他是怎麼來的?”

藍靠山道:“是十六年前,他的義父將他交給我的,那時你剛剛出世,還未滿月。我搬到這兒,就對別人說你們是孿生姐弟。”

她的母親插口道:“依我看,說不定京兒就是他義父的親骨肉”

藍靠山笑道:“不歧道長是未結過婚的。”

“未結過婚也可以有私生子啊!否則他怎會那樣疼惜京兒?”

藍水靈道:“不是的!”

她的母親道:“你怎麼知道不是?”

藍水靈答不出來,說道:“總之,我知道不是!”她想起師父的告誡,可不敢對父母明言。

藍靠山道:“我也認為靈丫頭說得不錯,不歧道長和我自小相識,我知道他是個品行端正的人,哪來的私生子呢?說到疼愛京兒,咱們對京兒的疼愛也下在他之下啊。”

藍水靈嘆道:“怪不得弟弟起疑、就因為你們疼愛他有點異乎尋常瞭。”

藍靠山道:“他對你說瞭,你還知道一些什麼?”

藍水靈點瞭點頭,說道:“我當時還勸他不要胡思亂想呢。那知道竟是真的!不過,他也並不如道瞭一些什麼,他隻是略起疑心。

藍靠山不說話,半晌,嘆瞭口氣。

藍水靈道:“爹爹因何嘆氣?”

藍靠山道:“我現在明白瞭,想必京兒是早已知道我們不是他的親生父母,所以才不說原因。就離開我們瞭。”

藍水靈又是一句:“不是的!”

藍靠山道:“不是這個原因,那是什麼原因?”

藍水靈道:“什麼原因,我猜不著,但我知道。你們愛惜弟弟,弟弟也敬愛你們,盡管他曾經起過疑心,他也還是把你們當作親生父母一般。”

藍靠山夫婦都道:“這倒是真的,京兒的確是個孝順兒子,但他為什麼說一去不回呢?不錯,他說過這是他師祖的吩咐,但難道連對父母都不能告訴麼?”

藍水靈道:“弟弟既然這樣說,那就一定是有逼不得已的原因。爹、娘,我倒是想求你們一件事情,請你們答允。”

藍靠山道:“什麼事?”

藍水靈道:“我想下山把弟弟找回來。”

母親道:“他剛走,你又要走。”

藍水靈道:“我不放心他一個人在江湖行走,如果師祖有什麼遺命交給他辦,有我幫他也好一些。辦好瞭我們就回來。”

藍靠山嘆道:“我對京兒和你都一樣疼愛,我又何嘗放心得下他呢。你去找他也好,不過……”

“不過什麼?”

“倘若他隻是止於懷疑。你就不必告訴他。”

“不勞爹爹囑咐,我懂。”藍水靈想起“親姐弟”忽然變成異姓,不覺有點黯然。但願這秘密永遠不要給弟弟知道。

母親道:“靈丫頭,你又在想什麼?”

藍水靈抬起頭來,眼圈兒有點紅,說道:“爹,娘,我,我也有點放心不下!”

藍靠山道:“你放心不下什麼?”

忽聽得有個人說道:“靈兒,你盡管放心去好瞭。你的爹娘有我照料的。”

原來是不悔師太回來瞭。

藍靠山道:“靈丫頭,原來你是擔心這個,我和你媽身體都還壯健,自己也會照料自己的。”他哪知道,不悔說的“照料”乃是另外一種意思。

藍水靈喜出望外,說道:“多謝師父,咦,師父,你的臉色……”

不悔師太笑道:“有點難看是不是?”

藍水靈不好意思說她的臉色很難看,笑瞭一下,問道:“那妖婦呢?”

不悔師太道:“你師父無能,給她跑瞭。不過,我雖然抓不著她,卻也送瞭她一件小小的禮物。”

藍水靈道:“是什麼‘禮物’?”

不悔師太道:“我把一條塵絲射進她的愈氣穴,梅花針可以用磁鐵吸出來,塵絲是吸不出來的。除瞭用內功煉化之外,別無他法。”她不想徒弟為她擔心,因此隻說自己的“得意之作”沒有把自己也中瞭常五娘的毒針之事告訴徒弟。

藍水靈隻道師父是因抓不著常五娘,所以面色才那麼難看,當下迎合她的口氣說道:“如此說來,師父。你這件‘禮物’雖然微小,料想也是夠她‘受用’的瞭!要是她沒有煉化塵絲的功力,那將如何?”

不悔師太道:“那她就要一生擺脫不瞭心腹之患,心痛肚痛,隨時都會發作。不過,依我看來,煉化塵絲這份功力她還是有的,但最少在半年之內,她是不能在江湖上害人的瞭。所以我才放心讓你下山去找弟弟。好瞭,事不宜遲,你這就下山去吧,我也應該回去稟告掌門瞭。”

不悔師太離開藍傢,走瞭一段路,還沒爬上山坡,已是越來越有頭重腳輕之感。

要知她的受傷雖然沒有不戒那次在盤龍山所受的雙重毒傷、掌傷之重,但她不合在中瞭劇毒的青蜂針之後,還和常五娘交手,而且追趕瞭常五娘一程。此時她雖然仍能運用內功,但已是壓不住毒氣的上升。

正在她眼前金星亂冒,就想躺下去閉上眼睛睡一覺的時候,忽然有個人扶著她,說道:“不悔,你怎麼傷成這個樣子?”

不侮睜開眼睛,隻見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新任掌門的無名師叔和無色長老,扶著她的正是新掌門人。

不悔道:“我中瞭常五娘的青蜂針。”

無名吃瞭一驚,手掌貼著她的背心,一股真氣輸送進去,說道:“這妖婦來過瞭?”

不悔師太點瞭點頭,說道:“我在藍傢碰上他的。”

無名無暇問她因何前往藍傢,說道:“無色師弟,勞煩你下山一次,追捕這個妖婦,但若非到逼不得已,最好不要傷她性命。”

無色道:“我知道,她是唐二公子的外室,咱們好歹也得賣給唐傢一點交情。”

無名道:“這不僅是為瞭唐傢情面,本派的幾個疑案恐怕也得著落在她的身上找尋線索的。不過她的輕功很好,要是你追不上她,你可以到唐傢去見唐大先生,說明她在武當山上幹的這樁事情。唐大先生為人正直,和我也還有點交情,料想他不會太過偏袒他的弟弟,愛屋及烏。”

無色答應下來,問道:“掌門師兄還有什麼吩咐?”

無名想瞭一想,說道:“在明年五月之前,你不必急於回山。順便打聽一個京兒的消息也好。”

不悔神智已在逐漸迷糊,隱約聽得“京兒”二字,叫道:“是,是啊!京兒劍法學得不對,他,他獨自行走江湖,……”

無名輕輕點瞭她的暈睡穴,說道:“京兒你不用掛心瞭,好好歇歇吧。”他點的暈睡穴另有一功,對身體有益無損,是和正常睡眠一樣可有醫療之效的。

不歧心中忐忑不安,他躲在山石後面觀戰之時,生怕給常五娘和不悔發現,他躲在地上,身上沾滿污泥,而且給尖利的石子弄破瞭衣裳。他不敢使即到清虛宮去給師父守靈,隻好先回自己的住所。為瞭恐防被人碰見,他繞瞭個圈子,從無人行走的後山僻路回來。

不料他一回到他住所,卻已有一個人在房間裡等著他瞭。

不是別人,正是新任掌門的無名真人(武當派慣倒,當瞭掌門,便可加上“真人”尊稱。)。

不歧吃瞭一驚,強笑道:“掌門真人,你怎麼有空來我這兒?”

無名真人道:“有點事情出來走走,經過你這兒,就順便來看看你。”他似笑非笑地看一看不歧,說道:“你是剛剛練完武功回來吧!”

不歧衣上的塵土還沒揩抹幹凈,被塵石子劃破的兩道裂縫又在當眼之處,見掌門對他註視,不禁好生發窘。

但掌門人這麼一問,卻是頗出他的意料之外,先撇開師父昨天方才去世,做徒弟的哪有閑心練武這點不談,以他的造詣,練什麼武也都不該弄破衣裳。

他的心思轉得極快,登時想到,這是掌門人幫他找來的籍口,用意正是令他可以掩飾過去的。須知在他這樣的情況之下,縱然這個藉口是有破綻,但卻沒有另外更佳的藉口瞭。

他定瞭定神,迅即編好謊言,說道:“先師所傳的本門正宗劍法,弟子沒有練好,以至昨天敗在東方亮那廝之手,思之有愧。弟子今晨追念先師,是以特地到展旗蜂下的玉鏡湖邊練瞭一回劍法,誰知神思恍惚,心緒不寧,被荊棘勾破衣裳也不知道。”

無名說道:“先掌門壽過八旬,心願已瞭,羽化登仙,你也無須太過傷悲瞭,但你的心緒不寧,大概還有別的原因吧。”

不歧道:“掌門明鑒,弟子那個徒兒藍玉京是先師疼愛的徒孫,不知怎的,昨天會散之後卻不見他。他平日是習慣瞭一大清早就去玉鏡湖邊練武的。我沒空到他傢裡找他,因此今早便去玉鏡湖看看,沒見著他,也不知他是跑到什麼地方去瞭。是以難免有些懸念。”

無名緩緩說道:“對啦,這件事我正要告訴你,玉京這孩子正是你的師父叫他下山的。”

不歧裝作大感意外的神氣,說道:“原來是這樣。”

無名說道:“你的師父大概是因為昨天忙於應付外敵,所以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你。”

不歧說道:“不知師父叫這孩子下山,是為瞭何事?”

無名淡淡說道:“玉京今年已十六歲,他是先掌門讓你破例傳授他太極劍法的人,先掌門的用意大概是要他到江湖上磨練磨練吧,你不必多疑。

不歧當然不敢承認自己是另有所疑,賠笑說道:“弟子不是多疑,隻因弟子愚魯,一時想不到先師這層用意,稍為有點意外之感而已。”

無名忽道:“還有一件更奇怪的事呢,你和我一起參詳好不好?”

不歧心頭一跳,說道:“什麼事情奇怪?”

無名真人道:“青蜂常五娘剛剛來過!”

不歧佯作一驚,說道:“這妖婦是害死不戒師兄的兇手之一,她居然敢有這麼大膽跑來武當山!”

無名真人道:“她的膽子確是不小,不僅上山,還在山上行兇,又傷瞭咱們武當派的一名弟子。”

不歧一副驚急的模樣,問道:“是哪位師兄?”

無名真人道:“是玉真觀的女弟子不悔。那妖婦被不悔驅逐下山,不悔也中瞭那妖婦的一枚青蜂針。”

不歧道:“不悔師姐怎會碰上這個妖婦?傷成這樣?回到瞭玉真觀沒能,唉,該不至於有性命之憂吧?”他用一連串的發問來表示他的關心,其實他真正想要知道的還沒有回來,無名真人怎的這樣快就知道瞭?按照他的估計,不悔中瞭這枚青蜂針,縱然不至身亡,決計也不能施展輕功回山,即使在半路上碰上同門,也不能這樣快就把詳情稟告掌門。“難道掌門人當時就是躲在附近,目擊瞭一切經過。”他作賊心虛,不禁有點惴惴不安瞭。

無名真人道:“你別急,不悔已無性命之憂。”先給他一顆定心丸,然後說道:“不悔這次能夠迅速獲得救治,說起來還是多虧瞭你呢!”

不歧莫名其妙,懷疑掌門人說的乃是反語,勉強笑道:“這件事我還是現在方始知道。”

無名真人道:“前幾天你不是在玄嶽門下面的腰處勒發瞭一個哨崗嗎?”這件事是在不戒被抬回山上的第二天,不歧以準掌門人的身份辦的。不岐說道:“弟子的用意是在加強本山的防衛。掌門倘若覺得不當,就撤瞭它吧。”

無名真人道:“好在沒有撤除,放哨的弟子發現那妖婦逃下山去,就把信鴿放回來報警。我和無色師弟下去看,剛好就碰上瞭不海受傷回來。那時她中的毒正在開始發作。

不歧這才放下瞭心頭的石頭,心道:“還好他不是當時在場。”說道:“有掌門替她療傷,那自是可以安然脫險瞭。”

無名真人道:“青蜂針之毒恐怕還得一些時日子才能消除凈盡,但當務之急已不是替不悔療傷,而是要查明常五娘的來意瞭。她這樣大膽,實在出乎情理之常!”

不歧心中又是一跳,說道:“不悔師姐可曾從那妖婦的口中聽出一點因由?”

無名真人道:“大概沒有,要是她已經聽出一點口風,她一見到我就應該說的。那時她中的毒雖然已經開始發作,但說一兩句話總還可以的。”

不歧一想不錯,稍稍放瞭點心。

但無名繼續說下去,卻又令他不能不暗暗吃驚瞭,無名說:“有一件事我怎麼也想不通,你猜不悔是在什麼地方碰上那個妖婦?”

無歧勉強笑道:“我怎麼猜得著?”

無名真人道:“我也料你猜不著,不悔是在你的徒弟傢中碰上那妖婦的。”

不歧佯作大吃一驚,說道:“她來藍傢做什麼?”

無名真人道:“我已經問過藍靠山瞭,那妖婦好象是沖著玉京這孩子來的!她大概是想先用騙,行騙不成再硬來。”

不歧裝模作樣,抓抓頭皮,說道:“這就怪瞭,玉京這孩子是決計不會和她沾上什麼仇怨的。”

無名真人忽道:“你和這常五娘是否曾經相識?”

不歧忙道:“從未見過,掌門,你,你因何有此一問?”

無名真人道:“聽說你出道很早,當時你是兩湖大俠何其武的大弟子,時常代表師父和江湖上的人物往來,說不定你在無意中得罪瞭這個妖婦,不一定得罪的是她本人,你想想看。”

不歧道:“和我往來的都是江湖上的俠義道,我想是不會和這妖婦有關的人發生過什麼瓜葛的。””

無名真人道:“那就真是奇怪瞭,她為什麼要跑上武當山來對付一個未成年的本派弟子?”

不歧佯作苦思,半晌說道:“依弟子猜想,她可能是想把玉京這孩子抓去當作護符。”

“護符?”

“大概她已經打聽清楚,玉京這孩子是先師最疼愛的徒孫,但她卻不知道先師已經仙逝,隻道抓住瞭這孩子就可以威脅咱們不敢替不戒師兄報仇。”

“你這說法很有道理,不錯,無相師兄雖然已經仙逝,但若是玉京落在那妖婦手裡,咱們也還是必須顧全這孩子的性命的。”

“想不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弟子目前真是處在兩難之境,不知怎樣做才好,請掌門提示。”

“你有何為難之事,盡說無妨。”

“我本該為師父守靈,但我又不放心讓玉京這孩子獨闖江湖,倘若碰上常五娘如何是好?”

無名真人道:“常五娘也被不悔的塵絲射入穴道,三兩個月內料她不能行兇。我已經托無色師弟去打聽他的消息瞭。一有消息,我會告訴你的。無色師弟常在江湖,他的熟人也較多,相信他也會托人暗中保護這個孩子的。”

不歧沉吟不語,無名真人道:“你還是放心不下嗎?”不歧說道:“先師叫這孩子到江湖歷練是應該的,但最好讓他多在我身邊兩年。”這話倒是出於他的真心,他倒不是害怕常五娘傷害藍玉京,而是因為他自己明白,他教給藍玉京的劍法實在不能抵擋強敵。

無名真人道:“這樣吧,一有這孩子的消息,我就讓你去把他找回來。倘若過瞭三個月還是沒有他的消息,我也可以給一個月的假期,讓你自己出去找他。隻須你在先掌門出喪之前,趕回武當山便可。不過,目前可得請你幫忙我做一件事情。”

不歧道:“但請掌門吩咐。”

無名真人道:“不悔遺毒未清,這兩天麻煩你去替她撥毒療傷。”

這正是不歧心中所想,想要藉此來討好不悔的。當然立即答應瞭。

這晚不歧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一會兒是師弟耿京士的影子,一會稱是師妹何玉燕的影子,一會兒是藍玉京的影子,相繼在他眼前出現。最後不悔那對冰冷的眼睛,也似乎在黑暗中註視他瞭。

“我不知道那妖婦因何要到藍傢行騙,但若有誰想要殺人滅口,我決計不會放過他!”這是在他試探不悔口風的時候,不悔突然說出的一句話。

“唉,想不到我在別人心中,竟然成瞭這樣的邪惡小人!”十六年前的往事,又一次在心頭流過,他好似聞到瞭自己手上的血腥。師妹臨終之際對他的囑咐也在他的耳邊響起:“師哥,我一生沒有求過你什麼事情,如今隻求你替我照顧這個孩子!”

窗外閃過電光,跟著是轟隆,轟隆的打雷聲,天忽然下起大雨瞭。

雷轟電閃,震動瞭他的心弦,他好象瘋瞭似地跳起來,失聲叫道:“師妹,你別這樣看我,不,我是對不起你,但我並不是存心在害京兒的啊!”

不錯,他雖然故意把錯誤的劍法教給藍玉京,但他的用心卻隻是在於保護自己的。他擔心萬一藍玉京將來知道瞭自己的身世之後,會替他自己的父母報仇——藍玉京的父親因然是他親手所殺,藍玉京的母親也是因他而死的啊I

他把錯誤的劍法教給藍玉京,即使藍玉京各門功夫練得再好,也殺不瞭他。而且他原來的打算,也是想要把藍玉京留在自己的身邊,待他去世之後,方始讓他下山的。他與藍玉京情如父子,料想藍玉京也會聽他安排。

哪知藍玉京還隻有十六歲,功夫還沒練成,掌門師祖就叫他下山瞭,師祖叫徒弟下山,徒弟卻不告訴師父,這又怎怪得他惶恐不安呢?

“不知京兒知道瞭他所學的劍法是不管用的沒有?唉,要是他知道我的卑鄙的手段,不知他要多麼的恨我瞭!”

他固然害怕藍玉京知道他的秘密,但現今更加令他害怕的是,他的京兒在險惡的江湖風浪之中,會不會因為他所教的錯誤劍法而喪生。

電光一閃即滅,師妹的幻影也消失瞭。可是他心中的悔恨卻是永存!

“啊,我已經做錯瞭許多事情,這一次恐怕更是做得大錯特錯瞭!”

十六年的相處,他看著藍玉京一天天長大。他也是的確對他產生一份父子之情的。盡管他也在費盡心思防范藍玉京。

如何賠罪呢?他捶胸自責,苦無良策,想要立即下山,又怕新掌門人起疑,隻好聽無名真人的話,等無色長老回來再說瞭。

藍玉京已經下瞭武當山,他的心情也是十分惶惑。

他的懷中有一卷東西,是掌門帥祖給他的。

那日他去探師祖的病,師祖給他一張折好的字系和一卷東西,說道:“你現在馬上回傢,在傢門前打開字條。”

他到瞭傢門,展讀字條,寫的是:“告別父母後,立即下山。此事不許說給任何人知道。下山之後,再看我給你的那卷東西。”

藍王京疑惑不已:“師祖命我下山,為何不讓我稟明師父?”不過任何門派都有同樣的門規,掌門人命令是絕對不能違背的,他雖然大惑不解,還是按照掌門師祖的吩咐做瞭。

他按照吩咐,到瞭武當山下,打開那卷東西,隻見上面寫滿蠅頭小字,第一部分是內功心法,第二部份是太極劍法,另外還有一疊銀票,面額五兩十兩不等,約十來張之多,面額不大,顯然是方便他在路上使用的,另外還有一張字條。

他先讀那張字條:心法劍訣,熟讀之後。你可焚毀。然後往河南嵩山少林寺求見慧可禪師,請他指引找尋七星劍客,在見到七星劍客之前,不論武當山上發生何種事情,你都不必回山。嚴守秘密,師祖諭。

“這七星劍客不知是什麼人?”藍玉京心裡想道:“武當山又會發生什麼事呢?”突然想起師祖年邁抱病,“萬一師祖不幸病逝。難道我也不該回出奔喪嗎?“他聰明過人,從師祖的嚴諭中隱隱感到不祥之兆,師祖說的:“不論發生何種事情”。最重要的一種恐怕就是關於他目己的不幸的消息瞭。

掌門之命不能違,他定瞭定神。自行開解:“師祖內功深湛。這不過是他預防萬一罷瞭。本派創派祖師張真人活到一百多歲。師祖最少也可以活到一百歲。”

另外還有個更大的疑團:“師祖傳我內功心法和太極劍訣。為何不在武當山上傳授?他要我熟讀之後便即焚毀,那當然是怕落在外人之手。但難道武當山上的師伯師叔,甚至連師父在內,也要當作外人嗎?”

不過,他雖然莫名其妙,師祖隻許他一人閱讀的指示卻是寫得非常明白。於是他先不忙於閱讀,把那長卷量新卷好,藏在懷中,在山下的小鎮,兌瞭一張十兩的銀票,購買足供三天食用的幹糧和一些必需的日常用品,走到傍晚時分,估計離開武當山也差不多有百裡之遙瞭,這才走到附近一個不知名字的山頭。

這座山周圍很少人傢,但山上卻有一座藥王廟,雖然年久失修、也還可以聊避風雨。藍玉京拾瞭一堆枯枝,生起火來,心想這座荒山古廟,倒正合我使用。這時他方敢在火光下拿出那個長卷細讀。正是:

喜得祖師傳秘芨,隻愁身世總難明。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武當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