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河上煙波淼淼,雲起的霧氣如山波堆疊,又在清風推動下徐徐散開,各大世傢的兵馬林立在江邊,警覺地望去,隻見一人一仆立在船上,猛然間,數卷卷軸從窗上拋下,被幾大世傢的首領接住,打開之前先看瞭彼此一眼,眼中有著相似的驚覺警惕,暗暗心想,小心有詐。
陸廉按捺不住好奇,率先打開瞭卷軸,細覽其上文字,大吃瞭一驚,驚呼道“逍遙流雲秘籍!”
眾人嘩然,抬頭看向那小船,這才看清立於船上的竟是皇甫巍鳴,身後隻帶瞭奴仆一人,竟然就敢孤身應敵,陸廉眼神一變,振臂高呼“皇甫世傢勾結異族,奪我城池,殺我族人,我們與其勢不兩立!”
先是他帶來的陸廉侍衛齊聲高呼,其餘侍衛被他感染,也跟著陸廉一起高呼“拿下皇甫巍鳴,滅瞭皇甫世傢……”
巍鳴目光一冷,徐徐掃過對岸那些侍衛們,一字一句道“我看誰敢!”
眾人攝於他身上不怒自威的氣勢,齊齊噤聲,再不敢妄動。巍鳴低首望向手中木盒,凝眸註目片刻,勾唇慘淡一笑,想你為幹將之子,那我必不毀與你之約。
他緩緩高舉木盒,向著在場眾位世傢冷聲道“勾結異族,盜取皇甫信符,擅用巫蠱之術,離間世傢的逆賊,荊南蘇穆的人頭在此。本君已然將其正法,爾等誰想與他同一個下場,便提刀上前!”
世傢無不知荊南與皇甫的關系,荊南蘇穆的胞妹即是皇甫巍鳴的君妻,現如今他竟對自己妻子的兄長痛下殺手,眾人瞠目對視,均難以置信。
在這浩蕩煙波之上,隻聞巍鳴聲音,向眾人號令“悠然河的武士們,你們背井離鄉、風餐露宿、赴湯蹈火來此為何?難道真的僅僅是為奪得我皇甫一本小小的逍遙流雲嗎?”
侍衛們似有所動,均停下躁動,舉目望向河中船上的巍鳴。
“你們為的是興邦旺族,為的是建功立業。你們想以得來的無上榮光蔭蔽傢人,給他們最好的生活。昔日,各大世傢壯志凌雲,開墾蠻荒之地,修整禮樂之邦,悠然河南北百姓皆安居樂業,一片繁榮盛世。那時候,你們是悠然河燕之山的榮光,是四海景仰的楷模。當年異族來犯,各世傢眾志成城,合力抗敵,令異族聞風喪膽,不敢再犯。可如今,區區異族餘部,便可輕易取得你們的城池,占領你們的傢園,這是為什麼?”
他神情漸漸激昂,揮動手臂,說話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當年的虎狼之師,今日安在?當年的驍勇之士,今日何去?當異族兵臨城下之時,你們不在浴血奮戰,卻在此處爭名奪利,身陷權鬥不可自拔。你們也是異族踐踏我領土,殺戮我百姓的幫兇!顏面何存,良心何安?”
侍衛們心中隱隱有所觸動,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急得陸廉狼狽大叫,試圖阻止巍鳴繼續動搖他們的兵心“別聽他的,你們別聽那皇甫巍鳴這些屁話。”
巍鳴高聲繼續,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拳,打在侍衛們心底,令他們震動難安“武士們,我皇甫巍鳴,逍遙堂堂主,今將祖宗秘籍,逍遙流雲傳於你們。你們的衷心,你們的驍勇,遠勝過逍遙流雲的價值,因為這些衷心和驍勇是最偉大的力量,它能帶著我們浴血奮戰,保傢為國,蔭蔽子嗣,重振我悠然河盛世太平。”
“今日,異族侵我領土,殺我百姓,掠我城池,將士們,你們可敢拿起手中利刃,浴血奮戰,百死不辭?”
眾侍衛群心激蕩,備受振奮,揮舞著手中兵器連聲大呼“敢!敢!”
巍鳴聲嘶力竭,其音響徹雲霄,再問“你們可能同仇敵愾,共同禦敵?”
“能!能!”
巍鳴微微笑起,抬起雙臂朗聲道“武士們,就讓我們一同驅逐異族,蕩平天下,還我悠然河南北太平安康。”
陸廉知道自己大勢已去,聽著世傢們備受鼓舞的喊聲,知道事已至此,自己已回天無力,頹然跌坐在馬上,喪氣地垂下瞭頭。
眾位世傢揮舞著手中器械,氣焰高漲過天,齊聲道“追隨皇甫,驅逐異族,蕩平天下!”
葉蘭循著聲音一直追到逍遙城外,城門大開,不知巍鳴去向,葉蘭一步步走近,立在門下,仰首望向悠然河南岸,聽見那震蕩人心的呼喊聲,感受著那兵心齊向,眾志成城的氛圍,不覺間已淚流滿面,下意識地攥緊瞭手中風哨,仰首向著迷濛天際含淚低語“兄長,你可聽見……”
那之後數月,巍鳴率領眾位世傢抵禦外敵,與異族浴血奮戰,幾經生死,那些異族難敵攻勢,紛紛敗退,逃出擄獲的池城,皇甫武士終獲全勝。而等巍鳴凱旋歸來之際,城中已無葉蘭蹤影,巍鳴盔甲都未卸,滿臉胡茬地奔向他們曾相遇的山崖,放眼望去,卻不知她身在何處,又去瞭何方,這樣悵然若失瞭很久,忽的低頭索然一笑,因為他知道,命運絕不會就如此敷衍自己。
葉蘭離開鸞傾城後來到瞭曾與蘇穆策馬揚鞭的林間,月搖影落,漫步其間,卻是物是人非,環視這周遭景物,她的手輕撫胸口,那裡系著蘇穆所贈的風哨,低語“兄長,我來赴約瞭。輕風依舊搖翠竹,故人不知何處去。”
“你曾說要看我舞劍,那麼,我再為兄長舞一曲。”
她拔出蘇穆留下的長劍,在這林間翩然起舞。
巍鳴離瞭山崖,回到逍遙堂,才走進大殿,赫然見堂中出現的一具棺材,巍鳴警覺四望,打開一看,赫然變色,棺中並無他人,竟是離櫻。
巍鳴驚呼一聲小妹,才註意到一旁放著的信函,他顫抖著雙手撿起信函,其上如此寫道巍鳴君,當年,你小妹離櫻墜崖後不省人事。那位改頭換面的清婉,假冒離櫻身份,將異族引入悠然河境地。其中原委,必有陰謀。
落款是他並不熟悉的名字,辛子凌。
巍鳴悚然一驚,再望向棺中的離櫻,心中難辨悲喜,一切的不安和疑處終於有瞭恰如其分的解釋,那不是他的親妹妹。
多年前,千裡之外的湖心亭畔,苦海與一戴著鬥笠的老人在湖邊釣魚,天上有雨,落在湖中濺起瞭細小漣漪,老人魚竿輕微顫動,他回頭向著苦海一笑“漁翁之利,盡在此女。”
苦海頷首“苦海明白。”
一切的緣起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