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文字遊戲。
聽出詹仁這話裡意思的人,都在默默地想著。
這話聽起來是對路平的回答甚至附和,可事實上,卻也等於在說:被殺時,找人出頭幫忙,那就不在之前的約定范圍內瞭,因為那隻是救人,而不是出頭。
卓青聽出瞭這一層意思,自然非常滿意。
路平呢,卻好像沒聽出這一層意思,很憨厚地在那點著頭。
“你這傻瓜!”有人看不下去瞭,幾步走上前來,卻是孫迎升,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瞪著路平。
“他這是在說,若你要殺人,那麼人傢那些哥哥叔叔的可就要出手救人瞭。”孫迎升直接戳破瞭詹仁的文字遊戲,字裡行間可沒對這位天璇峰的大師兄留有什麼敬意。
詹仁卻也不惱,他會這樣說,終歸還是因為占著理。殺人要阻止,這種事在學院裡沒有任何不對。他正準備說點什麼,卻不料那邊路平已經點頭,一面對孫迎升說道:“我知道啊。”
“你知道?”孫迎升一愣。
“是的,我隻是想明確一下規則,現在已經知道瞭。”路平說。
“明確規則?”孫迎升有點跟不上路平的思路。
“不殺人便是瞭。”路平點點頭說道。
不殺人?
所有人都一愣,卓青更是沒由來地感到一陣寒意。他的心底不由自主地就想到瞭一個詞,是昨晚他們一度用來威脅路平的。
生不如死。
這傢夥,想讓我生不如死?
卓青看著路平。路平也正在看著他。
明明是路平被打得動彈不得。說話有氣無力。一指頭都足以戳死他,可是偏偏在氣勢上,他卻壓倒瞭卓青。
自己到底在怕些什麼?
卓青對自己也很惱怒,明明路平已經淪落到這等地步,可以依仗的力量也被劉五找來的詹仁給化解,可是自己為什麼還會這樣沒信心,面對這樣一個廢人竟然還會覺得不安?
他很想走上前,立即就把路平幹掉。就在這裡。
可他知道這不可能,有沛慈在,有五院的人在,甚至包括詹仁也不會允許他做出這種當面打他臉的行為。
不殺人就是瞭,這成瞭規則?
路平不會殺他,那麼反過來說,他也不能殺路平。
可是除瞭殺,還有什麼手段是能對付路平的?昨晚那樣讓卓青隻是看都感到害怕的徹骨酷刑,都沒有讓路平有絲毫屈服。
如此說來,這傢夥。豈不是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因為自己不能殺他,所以無論再怎麼折磨屈辱他。也無濟於事。
這下可真的難辦瞭。
卓青束手無策,甚至無法和路平對視,他的目光找向劉五。
劉五被斷瞭雙臂,但是心情總還是不錯。事態總算被控制住,沒有上升到北鬥學院向玄軍帝國追究的地步,他就已經十分滿意。
至於詹仁對路平的戲耍,他也全當是在看戲。哪怕路平又是放狠話,忽又莫名其妙地說他明確瞭規則,不殺人。劉五都沒有當一回事。
因為他更清楚詹仁的態度。
他沒有把這些當一回事,詹仁也沒有,對於路平的認真,詹仁一直微笑旁觀。
哪有那麼多事?
詹仁想著。他隻是將事情所引發的不和諧消去,再之後,依然是等七星會試,然後將路平逐出北鬥學院。
再然後的事,就與北鬥學院無關瞭,詹仁想要的,隻是這樣一個結果。
這個結果已經註定,管你將我的話聽出瞭幾個意思,管你知道不知道什麼規則,管你殺不殺人呢?
被逐出北鬥學院,這就是你的結局。
無論你說什麼,做什麼,都隻會有這樣一個下場。
“嘖嘖。”詹仁臉上的微笑,漸漸變得瞭譏誚。他手中紙扇忽得點瞭點路平。
“我對你有些期待哦。”他說道,他期待路平被逐出學院的那天,期待他那時的狼狽和惶恐。那時的他再想起此時,心情一定很妙吧?詹仁期待著。
“不會讓你失望。”路平說道。
“哈哈哈。”詹仁大笑,“好,真好,非常好。”他連說瞭三個好,竟然就這樣轉身離去。
所有人都很茫然。
這個原本一直在偏袒卓青他們這邊的天璇峰首徒,怎麼忽然又欣賞起瞭路平,還連贊瞭三聲好?
稍稍能領會一點詹仁心情的,也就隻有清楚詹仁底牌的劉五瞭。他當然不會和任何人解釋,隻是給瞭卓青一個眼色讓他寬心。再然後,警惕地望向沛慈。
詹仁走瞭,沛慈可沒有。眼下她若再出手,誰去攔她?
不過充其量,也就是再吃些皮肉苦。劉五一想到這點,倒也從容起來,望著沛慈的眼神也大膽瞭許多。
沛慈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她沒有看卓青,也沒有看劉五,而是在看著路平。
“謝謝。”先開口的,卻是路平。
“不用謝。”沛慈說。
“就這樣我想可以瞭。”路平說。
“好。”沛慈點頭。
然後她就走,回瑤光峰,找阮青竹,匯報經過。
詹仁的出現和舉動,聽得阮青竹眉頭一皺再皺,卻沒有任何表態,隻是聽到最後沛慈被路平兩句話打發回來,哭笑不得起來。
“這個小鬼,還真使喚起咱們來瞭?”阮青竹說道。
沛慈沉默。
“好瞭,你去吧。”阮青竹揮瞭揮手。
沛慈退下。看到門生的身影消失,阮青竹這才陷入沉思。
位置不同,眼界不同。沛慈雖然很受阮青竹器重,但她更專心於修煉,對其餘的感觸不多,詹仁的舉動,她看在眼裡,卻不會有意去深究,但是阮青竹一聽,卻立即知道這當中的門道,立即知道從一開始,就已經有相當量級的人物留意到瞭路平。
阮青竹身為七院士之一,自然明白北鬥學院與各勢力之間的糾葛。
路平這玄軍帝國通緝犯的身份,有多敏感,會引發怎樣的不愉快,她也清楚。
但她依然十分不喜歡這樣的處置。如此處心積慮地要逐走路平,顏面雖然萬無一失,但是心下可對玄軍帝國不知退讓出瞭多少。這一點,外人看不出,雙方各自心裡還能沒數?
所以阮青竹非但不喜歡,還很驚訝。因為這一步退得著實太大。
這真的隻是為瞭顧全雙方關系,大局為重?
還是說,別有目的?
這個路平身上,有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