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沉風的舉動當然不是用任性就可以解釋的。此時的他帶著傷,右腳更是被廢,卻正面迎向瞭三大學院殺氣騰騰地沖擊,看上去與那些慷慨赴死的北鬥門生並沒有什麼兩樣。可就在這之前,他可是將局面進一步惡化的罪魁禍首。若非他突然反水向北鬥出手,北鬥學院此時恐怕早憑畫地為牢大定制穩住局面,不會有如今這樣慘痛的傷亡。
呂沉風在想什麼,沒有人清楚。但是他駕馭的火龍卷向瞭三大學院,卻是正在發生的事情。
三大學院頓時大亂。
他們絕不會忽略一位五魄貫通的強者。在這次三院突襲北鬥的計劃中,對付呂沉風本就是他們的重中之中。哪怕呂沉風看起來與北鬥學院關系冷漠,哪怕從內應處傳來的消息旁敲側擊地提醒他們不用太擔心呂沉風。但他們依然不敢在這個問題上松懈,對呂沉風,他們有著相當充分的準備。
然而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給他們當頭棒喝制造出最大障礙的,不是呂沉風,不是七院士,不是七首徒,不是在他們策劃時準備的那份長長的、需要重點關註的北鬥門人名單中的任何一位。
再然後,隱藏在七星谷中的大定制,幾乎要讓北鬥學院翻盤。
結果呂沉風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的。他非但沒成三大學院的障礙,反倒成瞭他們關鍵時候的最大助力。
脫困而出的三大學院殺氣騰騰,這當中可有不少呂沉風給他們提起的士氣。
結果呂沉風轉眼又成瞭一盆涼水。沖天的火柱酷熱難擋,卻燒得三大學院門人心裡冷冰冰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不明白,他們同北鬥學院一樣費解。至於他們針對呂沉風所做的計劃……
玄武學院壁宿陣亡,缺越學院袁非重傷,南天學院程落燭生死未卜。
這三人各執的超品神兵,是他們這番計劃的最大仰仗,也是對付呂沉風需要的重要武器。
袁非重傷之後,缺越學院的鎮院超品神兵便已經被他暗暗交給瞭夏金島的島主商令。商令在幻術方面雖不如袁非那麼拿手,但是身為缺越五島主之一,鎮院神兵如何使用總還是知曉的。
見呂沉風忽又朝他們發起攻勢,手忙腳亂之中,鏡花水月卻已做好準備。然後他等待著南天和玄武學院的呼應,五魄貫通的高手,他們並沒有以為憑一件超品神兵就能對付過去,需要大傢通力合作。
誰知他的等待卻始終沒有回應。
南天學院沒反應,玄武學院也在裝死。
商令看瞭一眼身旁的另一位學院島主蒼海,兩人的神情都有些意味深長,一個看向南天學院,一個看向瞭玄武學院。
玄武學院和南天學院此時都在尷尬中。不是他們忘記瞭他們的準備,而是玄武學院在壁宿陣亡後玄武印就不知所蹤。南天學院的天羅鏡則在定制收回的過程中被人掠瞭去,而後便也斷瞭該有有的定制感知。
不約而同的是,兩大學院對此都沒有聲張,他們可不想被人趁火打劫。結果現在到瞭需要超品神兵搞場面的時候,兩傢學院頓時坐蠟。
沒有超品神兵,也隻能想些別的法子。南天學院院長周曉指揮門下結陣抵抗。玄武學院方面,壁宿門生許川指揮全局。他地位雖不及七宿,好在對三大學院的計劃也有足夠瞭解。此時在沒有神武印的狀況下,也能折騰出一些法子。
可是這樣一來,缺越學院空有鏡花水月,卻也派不上用場。原本計劃是要三大超品神兵一起配合的。現在獨剩缺越學院一傢,一時間也沒什麼機會施展,隻能硬著頭皮與南天、玄武學院一道結陣硬抗呂沉風。
三大學院的精英,到底非同小可。雖然已經犧牲瞭許多頂尖好手,但單比起北鬥學院一傢獨擋呂沉風,狀況確實要好上不少。三大學院敢動有五魄貫通強者坐鎮的北鬥學院,絕不是沒有道理的。
但是北鬥學院這時也終於回過神來。
呂沉風忽然又為北鬥而戰,為什麼?他們也不明白,但是他們潰敗的局面,卻再一次被挽救瞭。
這時候,可再不能由著每個人的性子來,這時候,需要組織有效的反擊,才好把握機會。
不少北鬥門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向瞭徐立雪,此時的他已是能戰的北鬥門人中地位最高的。
原已拋下擔子,一心隻想在嚴歌、陳楚這兩個罪魁手刃的徐立雪,心中一番糾結後,終於還是站瞭出來。
被掠的超品神兵,可以再去奪回;顛覆北鬥的仇人,可以之後追殺。眼前這些為瞭北鬥學院前仆後繼的同門,他們的生命才是最珍貴的,不可以讓大傢的犧牲變得沒有價值。
徐立雪邁步,就要朝著戰場沖去,忽然看到方倚註還在望著他,心裡忽又燃起一絲希望。
“交給你瞭。”他對方倚註說道。
“什麼?”方倚註一臉茫然。
“千松尺。”徐立雪說道。
“我去,這怎麼能交給我?今天之前你認識我是誰?”方倚註叫道。
“不知道,希望以後有機會能多認識一下。”徐立雪笑著說道,而後看瞭眼躺在一旁的路平,又看瞭看四下。
他的老師徐邁依然倚在那棵樹下,原本照看他的醫師卻在之前和徐立雪打瞭個招呼後,便慷慨地奔向戰場。
天璇院士宋遠,則在七星樓的廢墟不遠處躺著。他的首徒已逝,而他也拼到連神兵都被摧毀,此時雖在昏迷中,雙手卻依然死死攥著拳頭。
天權院士陳久被他的首徒靳齊親自照應著。兩人恰好就是北鬥學院數一數二的醫師,狀況看來倒是不錯。他坐在原地閉目調理著,靳齊卻已經起身,目光投向那片戰場,隨後邁步前行。
前瑤光院士阮青竹,徐立雪知道她守護天樞樓到瞭最後一刻,此時去向不明。她的首徒鄧文君則死守七星樓前,竭盡全力,寸步不讓。此時隻有瞪眼看天的力氣瞭。
已經犧牲的玉衡院士,他的神兵十方寂滅一分為二落在這片土地,與他的主人一起為瞭北鬥學院的安危傾盡瞭全力。即使他有一個背叛瞭師門的首徒,可這一點都不會影響他應該受到的尊重。
同樣的犧牲的還有天璣院士,他的門下……
徐立雪目光轉向孫送招時,看到她的親弟弟孫迎升呆呆地站在一旁,而倒在地上的孫送招不知何時竟已沒瞭呼吸。堂堂首徒的星落,在這邊混亂當中都沒能引人矚目。
這樣的犧牲,已經太多瞭。
徐立雪心中默哀,再看向開陽院士時,這位連他都許久未見的院士,竟然也在看著他。年事已高的他與呂沉風對陣後狀況也極糟糕。可他臉上的神情卻與在場的所有北鬥門人都不同。他沒有在留戀或畏懼什麼,也沒有慷慨赴死的決然。他的神情依舊冷靜,他的眼中依舊有自信,對眼下這樣的局面,他比任何人還要堅持地期待著什麼。而在迎到徐立雪的目光後,他朝徐立雪點瞭點頭,卻是示意徐立雪過去。
徐立雪不敢怠慢,急忙迎瞭上去。
“集中打缺越。”他對徐立雪說道。
“哦?”徐立雪回頭看瞭一眼戰局,他沒看出缺越處於什麼特別的立場。
“嚴歌、陳楚那邊,要忍,否則……”他掃瞭一眼空中駕馭火龍的呂沉風。
徐立雪心裡頓時閃過一絲明悟。呂沉風是第三方的立場,他沒有站在北鬥學院這邊,卻也絕不是三大學院的內應。他是與嚴歌、陳楚一起的又一方。將嚴歌、陳楚逼得太緊,隻會將呂沉風推到與北鬥堅決對立的立場。而除此以外,呂沉風顯然還是願意站在北鬥學院一邊戰鬥,他的目的至少絕不是要和三大學院一起埋葬北鬥學院。
“明不明白,都快去。”郭無術說道,局勢瞬息萬變,他也沒有時間多解釋。
徐立雪點瞭點頭,起身。開陽峰的首徒白禮此時斷手斷腳坐在一旁。他斷去的部位在亂戰中不知去向,無法找醫師來修復。簡陋包紮瞭傷勢的他默默聽瞭郭無術對徐立雪的囑咐,搖搖晃晃地起瞭身,金雞獨立站在那,模樣有些可笑。
“交給我。”徐立雪對白禮說道。
白禮一隻腳似是想向前移動,可在原地碾瞭幾下地皮後,終於還是放棄。
“北鬥不會亡。”徐立雪說著,已經轉身。這一刻,他堅信,有這樣的師長,有這樣的同門,這樣的學院,怎麼會亡?
他向前,迎著無數門人的目光。在呂沉風那根火龍的照耀下,每個人的目光似乎都在閃著光。
“打缺越!狠狠地打!”徐立雪依著郭無術的囑咐下令,他沒有時間思考,也沒法再給對手留什麼餘地。
北鬥門人似乎都知道這就是他們最後的機會,聽到徐立雪的示意後,立即集中向缺越學院反撲。
甚至懸空在上的呂沉風,竟也控制著火柱,將攻勢向缺越方面引導。他甚至在與徐立雪目光交錯的時候,朝徐立雪點瞭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