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誰?
鐵頭禁不住要想不想,可在他的接觸中對這少年的印象實在乏善可陳。即便是那個明顯帶著重傷、氣色不佳的女孩身上,鐵頭都能感知到一股非必尋常的力之魄。可這位讓裴先生在意的少年鐵頭卻沒覺得有什麼是值得特別註意的。
而這少年最後嘟囔的那句話也被鐵頭聽在耳中。他說他認識的那個裴叔已經死瞭?他口中的裴叔與裴先生應該是存在某種關聯吧?否則裴先生也不會如此在意。鐵頭跟瞭裴先生近七年,這還是第一次看到裴先生這樣心神不寧,雖然除他以外無人察覺。
一路無話,隨著裴先生一直回到林中竹樓,看到裴先生朝樓梯上邁去,另一位部下停下瞭腳步。
“裴先生沒有什麼吩咐的話我就先下去瞭。”他說道。
“嗯,告訴其他人,都先歇著吧。”裴先生回頭說道。
“是。”那部下應瞭聲,見裴先生再沒有別的交待,便躬身退下瞭。
裴先生轉頭,又看向另一邊的鐵頭。
“有關路平的消息,還是要確認。”他說道。
“明白。”鐵頭點頭。
“至於他們,就先將他們當普通客人看待吧。”裴先生道。
“是。”鐵頭應聲後,看到裴先生轉回瞭頭。他沒有再多說什麼,默默地退進瞭竹屋旁的林中。裴先生上瞭樓梯,又在露臺邊站瞭一會,這才朝竹屋走去。待到門前正要推門,忽又抽回瞭手,虛掩房門的那道縫隙在他眼中仿佛什麼兇器一般,讓他眼神一寒,身子立向後退開一步,卻已經有聲音從門裡傳瞭出來。
“是我,進來吧。”
聽到這一聲,裴先生臉上的殺氣和寒意頓時不見,他重新向前,推門走瞭進去。
……
……
快字一號房。
作為快活林最上等的客房,快字一號房準確地說不是一間房,而可以說是一套,有一裡一外兩間屋構成。六人正好分成三男三女來睡。路平和莫林這一前一後兩推窗後,六人都已經起來瞭。相比起莫林未見著名殺手深感遺憾,方倚註更多的是戒備。至於金姐則是繼續大開眼界:跟著這夥人這才一天,便已經有大名鼎鼎的殺手找上來瞭,看來日後的是非隻會多,不會少。
“確定走瞭?徹底離開瞭?”方倚註此時趴在窗外,向外四下張望著,一邊詢問路平。
“我的感知范圍裡找不到瞭。”路平說。
“就憑你一句話?”方倚註說。
“也可能還有昨天的事跡。”路平說。
“那個事,我看玄軍帝國應該不敢放出風去。”方倚註說。
“還有別人。”路平說。
“你是指……殺手聯盟?”說到這,方倚註轉頭看向莫林。
“一劍青也是殺手聯盟的人?”莫林把方倚註想問的問題先給問出來瞭。
方倚註無語,又朝外看瞭一圈。飯莊酒肆的跑堂小二們正在清掃整理著這一夜之後留下的狼藉,方倚註一個一個地瞧瞭一遍,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
“希望他是真的知難而退瞭。”方倚註轉回身來說道。
“你們到底得罪瞭多少人?”聽到殺手聯盟名字的金姐有些心驚肉跳。如果說一劍青代表的是一位可怕的殺手。而殺手聯盟代表的就是源源不斷的可怕殺手。
“我們剛進寶之林,就有那麼多人圍上來搶我們神兵,我們得罪誰瞭嗎?”方倚註反問。
“他們找你們麻煩也總該有個緣由吧?”金姐說。
“那麼遙遠的事誰還記得?”方倚註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其實哪裡是不記得,而是這事已經理不清楚瞭。殺手聯盟最初對他們起意是因為路平幾人是玄軍帝國通緝的對象,和他們平時受雇殺人沒有本質區別,圖得是利。可當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時,事情就變質瞭。現在玄軍帝國已經不通緝路平他們,可這和殺手聯盟卻已經說不著瞭。眼下殺手聯盟找他們麻煩,更多得肯定是出於報復。再或者有玄軍帝國陰奉陽違的暗中聯手也說不定。
冤有頭,債有主,這話說是這麼說,可現在冤不是一個頭,債也冒出好多主,各方有關又無關,從根上就算解決一環,也解決不瞭衍生出的其他環。想來想去,大概玄軍帝國和殺手聯盟一起原地爆炸的話才可以一勞永逸。
“問題是這種狀況下怎麼能安心辦學院?”金姐說。
“有路平在的話,倒是能安心。”方倚註說。
“那是真的安心嗎?”金姐說。
眾人沉默。
這說得就是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路平的實力固然能護得他們周全,可若這些敵人對手始終不死心,始終要找機會糾纏,這沒完沒瞭日日提防到什麼時候去?
“我習慣瞭的。”路平這時冷不丁地來瞭一句。
所有人都在困惑,隻有蘇唐在旁露出會心一笑。沒有千日防賊?可路平和蘇唐在摘風學院的三年就是這樣過來的。組織的存在讓他們無時無刻都在提防小心。可即便這樣,比起在組織時的暗無天日,摘風學院的那三年依舊是他們最最輕松愉快的時光。路平說他習慣這種日子,蘇唐秒懂,她自己又何嘗不是。
“不過最好還是不要。”路平說完補瞭一句。習慣,並不代表喜歡。沒有這一層防備日子會更加輕松舒坦,他和蘇唐一直其實也是希望如此的。
“所以我們最好還是先離開玄軍境內。”金姐說道。
“是的。”方倚註點瞭點頭,然後看向路平:“摘風學院也並不一定就要建在那裡。”
“我明白,但是摘風學院會選在那裡也是有原因的。”路平說。
“哦?什麼原因?”方倚註一愣。
“院長臨死前說,因為他隻用一隻手就可以擺平峽峰區的城主。”路平說。
“哦,這個意思。”方倚註原以為是有什麼隱秘,現在聽來原來隻是一個道理。他望著路平,笑瞭笑後道:“這個對我們來說其實更加不難。”
路平也笑瞭笑,明白方倚註的意思。路平的實力連一國都給鎮住,天下已是哪裡都可去得。郭有道那話的意思,也不是說是要找個地方稱王稱霸,這種準備隻是為最糟糕狀況做得防備。就好像昔日摘風學院,若不是有秦琪到場,隻憑衛仲坐鎮,郭有道還是足以保護他們幾人周全的。
“所以我們到底要去哪?”莫林問。
“先在這裡讓蘇唐把傷養好,我們從長計議。”方倚註說道。
“恐怕沒有太多時間。”蘇唐笑瞭笑,“我傷好起來很快的。”
“血力子……果然名不虛傳。”方倚註感嘆。蘇唐傷勢恢復的速度簡直肉眼可見。這才隻是睡瞭一夜,沒用醫沒用藥,昨天看起來還很虛弱的蘇唐氣色就已經好瞭許多。
“一周應該足夠瞭吧?”路平說道。
“足夠瞭。”蘇唐點頭。
“不知道楚敏老師現在怎麼樣瞭。”路平看向窗外東南方向說道。
“通緝令突然就沒瞭,她應該能想到是怎麼回事吧!”不同於對摘風學院,對楚敏,莫林是有真感情的,每天也和大傢一起在擔憂著。
“楚敏老師在這的話,不知道要喝掉多少酒。”蘇唐笑道。
路平和莫林深以為然地點著頭,一旁凌子嫣卻搖瞭搖頭說:“她現在也不隨便喝酒,喝酒也是為瞭修煉。”
“哦?這是哪門子的修煉?”莫林好奇。
“我也不是很清楚。”凌子嫣搖瞭搖頭。這段時間她是一直跟在楚敏身邊,楚敏對她有教導,自己的修煉也沒有落下。至於酒雖然也沒少喝,卻再未醉過,隻是凌子嫣不知道她昔日在天照學院時的狀態,表示瞭一些擔憂,而後聽到楚敏“為瞭修煉”這答復後,就很放心地沒有再多在意瞭。
“哈哈哈,這是隨口騙你的吧?”聽完凌子嫣這一說,莫林哈哈笑道。
“不會,楚敏老師是很認真說的。”凌子嫣急忙說道。
“那倒是有些期待瞭。”莫林倒也不去爭辯,楚敏的狀態與初識時大不一樣,這是他們每個人都輕易看得出來的,所以對楚敏喝酒什麼的倒真不怎麼擔憂。
“你們在說的這位是什麼人啊?”金姐不認識楚敏,聽完免不瞭好奇問問。方倚註這時卻是意外的沉默,獨自站在窗邊,望著路平之前望過的東南方向。聽著幾人對楚敏的議論,每一句後他在心中都忍不住要加一句註腳。
前提是還活著。
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