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銘幹掉瞭最前面的兩個人,獨眼龍從他側面繞過去,伸手想要將江清韻搶過去。
就在他即將碰觸到江清韻的一瞬間,破風聲傳來,一根藍尾羽箭劃破戰場直接沒入獨眼龍的胸膛。
他駭然,隨即整個身子摔在地上。
一時之間,殺聲四起,五城兵馬司的軍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進來。
楚之墨便握著九爪蟠龍紋長弓站在最前面,他一身勁服,因病重而稍顯瘦弱,氣勢卻不容小覷。高高束起的長發在風中微揚,仿佛天地間隻有他一人傲立。
淡淡瞥瞭眼江清韻,楚之墨取下背後的藍尾羽箭,對著江清韻身旁另一個拐子便放箭。
羽箭穿透心臟,拐子應聲落地,其餘拐子才反應過來,開始反擊。
然而來的官兵眾多,他們的優勢一下子消失,任人宰割。
可先前倒地的獨眼龍卻沒想到居然還活著,猝然跳起來撲向江清韻。
蕭子銘上前想要踢開他,獨眼龍落向懸崖,卻死死抓住瞭他。蕭子受傷力有不逮,被他抓住腳踝拖下懸崖,反手一劍割斷瞭獨眼龍的咽喉才算擺脫他。
然而,他自己卻吊在瞭半空之中。
“抓住我的手!”懸崖上方忽然露出江清韻的小臉,她用力將手伸向他,“快抓住!”
蕭子銘瞥瞭眼身下的懸崖,心間湧起一道苦澀,搖瞭搖頭:“退回去吧。你拉不住我的。”
“我可以的。”江清韻沒有放棄,盡可能的放低身子,去抓蕭子銘的手。
正在這個時候,蕭子銘手中的石塊脫落,他整個人朝下墜去,卻沒想還真被江清韻給抓住瞭。
然而兩人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江清韻腳下的土地承受不瞭兩人的重量,整個塌陷,她與蕭子銘一起墜入山崖。
楚之墨連忙追去,可濃霧之下什麼也看不見,隻能聽到山谷裡回蕩著江清韻極其害怕的求救:“沉香木救命——”
什麼鬼?
滿山的沉香木誰會救他?
楚之墨和蕭子銘心裡都是同樣的想法。
可是,當蕭子銘和江清韻一起被掛在山崖上的沉香木樹枝上的時候,他驚悚瞭。
這種地方也有沉香木?
不要欺負他這個公子哥沒種過樹就沒常識好不好!
可是江清韻相當開心:“謝謝沉香木!”
蕭子銘的嘴角抽瞭抽,感覺身下的沉香木樹枝一顫,將他和江清韻一起丟瞭出去,又被另一棵沉香木接住,隨後又被丟出,又被接住……
等到落地的時候,楚之墨已經分不清自己的頭暈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因為被沉香木丟來丟去丟的……
他被江清韻放在一棵沉香木樹下,傷口處暈染出來的血已經浸染瞭大半件衣服,隻是因為黑色而不顯眼,血腥味卻異常濃重。
“你這個傷要用什麼藥草才能止血?”江清韻問。
“金瘡藥……”蕭子銘忍著疼痛吐出三個字,“可惜我沒帶在身上……”
因為失血過多,他的意識已經不是很清楚瞭,躺在地上渾身都是冷汗。
這裡是沉香山的北麓,他也沒來過,勉強給江清韻指路:“瞧見那裡的日頭沒有,你朝著相反的方向走,找到路的話就一直往前走,讓他們送你回寧王府……”
“可是太陽會動啊……而且我走瞭,你怎麼辦?”江清韻問。
“我……”蕭子銘低頭瞥瞭眼自己的傷口,“我的傷太重,怕是走不瞭那麼遠瞭……”
江清韻撇撇嘴。
蕭子銘又看向那裡:“趁著中午日頭還亮快走吧,走快些,否則天黑要是見不到路,就危險瞭……”
江清韻猶豫的望向他指的路。
“往北走,有路。有路,你就能找到人。”蕭子銘又道。
江清韻提著有些破爛的裙子小心翼翼的往那裡走去。
沉香山因為靠近皇陵,又都是珍貴的沉香木,所以這附近的樹木不允許砍伐。
沉香木需要的生長空間又大,因此路除瞭有些崎嶇,倒不是很難走。
蕭子銘望著江清韻逐漸消失在樹林裡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不知道康德郡主以後會不會記起他這麼個人呢?
應該是不會的吧。
畢竟她的眼裡隻有十一皇叔。
蕭子銘又抬頭,山谷的濃霧遮住瞭山頂的景象,也不知道楚之墨會不會派人下來尋找他們。
樹林裡很安靜,颯颯的風聲傳來都異常安詳。這是不是就是將死之人眼中的景色?
蕭子銘的意識有些渙散,又想起當年江清韻懵懵懂懂跟他一起被關在暴室裡的模樣。
“哥哥,你吃糯米團子嗎?”
“這個是我娘親做的,很好吃噠。”
“哥哥,我爹是寧王,很厲害噠!娘親說等爹爹打瞭勝仗回來就能接我回傢啦!”
“皇後娘娘為什麼要把我們關在這裡?哥哥你不是娘娘母傢的人嗎?”
……
糯米團子軟軟甜甜,就像是她彼時嬰兒肥的臉頰。
那個傻乎乎的女孩已經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姑娘。
江清韻,當年你救我一命,如今這條命還給你。
蕭子銘淡笑著閉上眼,驀然聽見腳步聲,又戒備的抬眼,居然看見江清韻跌跌撞撞的朝自己跑來。
他一愣,都出現幻覺瞭嗎?
然而卻是真的。
江清韻捧著一大束藥草到他身邊,歡喜的道:“我找瞭一大圈,才遇上變豆菜。它以前說自己可以止血,我就跟它要瞭些莖葉。”
她一邊說一邊把變豆菜塞進自己嘴裡,嚼著葉片含含糊糊道,“變豆菜說要這樣才能給你止血呢!你挺住,我吃東西——不對,嚼東西很快的!”
江清韻鼓囊囊的腮幫子動個不停,還在抱怨,“變豆菜可小氣瞭,本來隻願意給我一點點葉片。這麼多都是我搶來的呢!不過我它不會死的啦,我下手的時候有數。”
很快她就把嘴巴裡的葉片嚼爛,也不顧蕭子銘的詫異就扒掉他身上的衣服,將口中的草藥敷在他的傷口之上。
傷口有前後兩道,江清韻敷好前面的傷口後,從自己身上的外衣上撕下一長條佈條給他包紮好,同時遞給蕭子銘一棵變豆菜,“對瞭,這個給你,快吃吧。止血的!”
蕭子銘認不出這是什麼草藥,先前也沒聽說過康德郡主懂醫術,生怕她一不小心把斷腸草給采瞭回來。
但轉念見江清韻又開始嚼第二波草藥,心一橫,送入口中吃瞭。
死馬當活馬醫!
要死一起死!
江清韻如法炮制將蕭子銘前後兩端的傷口都處理好,變豆菜也有些道行,療效很快,沒多久就止住瞭血。
江清韻又站起來:“你在這裡等我一下,附近住著人參娃娃,我去跟他要點胡子給你。”
蕭子銘強烈懷疑江清韻的腦子壞掉瞭:“你別亂走瞭……”而且哪有什麼人參娃娃?那都是話本裡亂寫的。
“可你好像要死瞭啊……吃點人參有好處的……”她說著還有些不滿的撇撇嘴,“就是人參娃娃的脾氣壞瞭點……不過沒關系,我知道他住在哪裡!”
也不顧蕭子銘阻攔,江清韻又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她走路有些磕磕絆絆的,背影卻輕快的像一隻蝴蝶。
蕭子銘的嘴角不由得揚起一抹笑。
多年未見,康德郡主還是一如當年那般天真爛漫。
又不知道過瞭多久,江清韻才回來,手上還拎著幾縷頭發粗細的人參須。
“人參傢都小氣,不像板藍根,整棵都被吃瞭,還要給仇人完成心願!你先吃點,我回頭再收拾那臭小子!”她氣鼓鼓的給蕭子銘將人參須喂下去,整個人灰頭土臉的,也不知道發生瞭什麼。
蕭子銘也吃過人參,嚼著口中的東西,心生疑惑:“真的有人參娃娃?”
“有啊。”江清韻相當認真的點頭。
正說著,他們掉落下來的方向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是五城兵馬司的人綁瞭麻繩下來瞭。
蕭子銘這才算是松瞭口氣,從腰間取下一枚令牌,官兵們臉色大變:“蕭公子?”
蕭子銘頷首:“清河王呢?”
“王爺身子不便,不方便下來。屬下這就通知王爺,派人送擔架來。”
蕭子銘微微頷首,又提醒:“給郡主準備馬車。”
官兵的臉色更精彩瞭。怎麼也沒想到一場打拐行動裡,居然會出現三個皇親國戚。
“你怎麼不先通知別人來找救人?”江清韻忽然好奇的問。
蕭子銘有苦說不出:“我一人在調查此事,怕中途去通知旁人之時,讓他們溜掉。等摸到他們老巢想要去通知別人的時候,就聽見他們商量要把綁來的人先殺掉一批。”
“事出緊急,我隻能想辦法試圖用他們的迷藥先迷暈他們,將人救走再說。”
事實上,他從昨晚追蹤到現在,片刻沒有合眼,甚至連水都沒有喝一口。
“看來以後還是不要單獨行動的好……”江清韻似懂非懂的總結。
蕭子銘淡淡一笑。
很快擔架就來瞭,蕭子銘被人小心翼翼的抬出去,江清韻就跟在旁邊。
好不容易走出樹林,山路上,楚之墨便策馬立在最前端。
“十一皇叔!”江清韻甜甜的沖他喊瞭一聲。
先帝在時,楚墨竹便已經被加封為清河王。除幾個皇室貴胄外,其餘人皆稱他為清河王。
“十一皇叔”四個字,非親近之人不能喊。
江清韻脆生生的喊出來,楚之墨隻是淡淡掃瞭她一眼。隻見她渾身破破爛爛,臉上臟的像隻小花貓。唯有天真的笑容燦爛的晃人眼。
江清韻走到楚之墨身旁,楚之墨微微調轉馬頭,高大的黑馬便蹭著江清韻身旁路過,去瞭蕭子銘那裡。
“多謝王爺救命之恩。”蕭子銘沖他一笑。
“回頭寧王還得謝你。”楚之墨不咸不淡的瞥瞭他一眼,起身往回走去。
他給江清韻準備瞭馬車,一行人趕回城的時候天都黑瞭。所幸楚之墨身份貴重,守城將士見是他,才願意重開城門。
江清韻和蕭子銘各自被送回府,她失蹤瞭一天兩夜,早就把寧王妃嚇得夠嗆。這下回來瞭,寧王妃抱著她那是又哭又笑,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瞭地。
楚之墨親自送江清韻回府。
寧王鄭重而又感激的道謝。
江清韻在一旁聽見,實誠的道:“爹爹,救女兒的是一個叫蕭公子的。”
寧王一愣:“哪個蕭公子?”
“蕭子銘。楚之墨淡淡瞥瞭眼她,總覺得江清韻變瞭,好像不是以前那個對他糾纏不清的康德郡主瞭。
“原來他叫蕭子銘呀!”江清韻倒是沒註意到他的眼神,爽朗的一笑,將自己失蹤以來發生的事全部如實告訴瞭寧王。
寧王的臉色一瞬間相當精彩。
寧王妃倒是急得不行:“這件事可不能外傳!保不齊傳到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耳朵裡,就該說你名節被毀瞭。”
江清韻懵懵懂懂:“名節是什麼?”
寧王妃嘆瞭口氣,拉著江清韻去梳洗,耳提面命教育瞭一番,江清韻才消停。
第二日一早,寧王便親自準備瞭兩份厚禮,親自去清河王府和丞相府登門道謝。
先去瞭清河王府,楚之墨表示自己不會將江清韻被擄之時說出去。
寧王放瞭心,想要問一句“清河王半夜三更怎麼會在寧王府”,轉念頭一想又放棄瞭。
畢竟這話隻是江清韻的一面之詞,並非是他這個的做爹的不相信江清韻,而是一旦涉及到楚之墨,江清韻整個人都顯得瘋瘋癲癲的,可信度實在是太低。
而且,沒有證據證明楚之墨來過寧王府。這麼一問,說不定還會惹得楚之墨不悅。
寧王在朝中雖然屬於中立黨,但也不想得罪人。
楚之墨如今管著戶部和兵部,一旦開戰,楚之墨便是寧王帶兵在外的後援。如果楚之墨暗中給他使絆子,寧王在外可就危險瞭。
寧王很快告辭,又去瞭丞相府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