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那晚清河王府的守衛都是新上任沒幾天的守衛。一是方便他計劃,二來也算是敲打新來的侍衛,免得將來犯大錯。
而今晚丞相府的守衛,一看就是身經百戰的老手,才不會輕易中計。因此,想要調虎離山是不可能的瞭。
然而這也不是什麼難事。
楚之墨掃瞭眼丞相府高高的院墻,低聲囑咐江清韻:“把嘴捂上,不許再叫。”
江清韻乖乖照做,楚之墨拎起她,足尖輕點,便已經翻墻入院,到瞭丞相府裡面。
江清韻第一次切身體驗凡人的輕功,眼睛都直瞭:“哇,十一皇叔,你真厲害!”
這就厲害瞭?
楚之墨不以為意。
江清韻伸著脖子在一棵桃樹下探頭探腦,半天縮回腦袋,苦惱的問楚之墨:“十一皇叔,你知道蕭貞怡的房間在哪裡嗎?”
“我怎麼知道。”楚之墨覺得自己今晚居然真的帶她來下巴豆就已經很瘋狂瞭,哪裡還會知道丞相千金的閨房在哪裡。
江清韻嘟嘴,隨後將耳朵貼到瞭身旁的桃樹上,敲瞭敲樹幹,發出咚咚的聲響後,她低聲問:“小桃樹小桃樹,你快告訴我蕭貞怡的房間怎麼走。”
桃樹毫無反應。
江清韻不大高興,怎麼一點也不配合?
她又敲瞭敲桃樹的樹幹,佯裝兇惡,“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把你砍成一段一段的,當柴火燒瞭!”
桃樹嘩啦啦的顫抖起來,落下大片粉色的花瓣。
楚之墨瞧瞭眼周圍,沒起風呀,怎麼樹枝亂顫?又望向江清韻,見她耳朵貼在樹幹上,正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
末瞭,站直身子的她還相當滿意的拍瞭拍桃樹,“不錯不錯,你這位小同志還是有點覺悟的,就不把你砍瞭。”
她美滋滋的轉過身,拉起楚之墨便往外走去。
她指尖的溫暖傳給楚之墨,讓他微微一愣。居然是暖的……
隨後,楚之墨又在心裡哂笑。活人的手,可不都是暖的麼?也隻有他,終日身上都比別人冷些。
江清韻打聽到瞭蕭貞怡的閨房,興高采烈,一時就忘瞭警惕。忽然,楚之墨拉住她,往院墻後躲去。
江清韻正不滿的掙紮,忽然聽見墻外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是侍衛巡邏到這裡瞭。
她立馬大氣不敢出,生怕被發現,還往楚之墨身上靠去。
擁著她嬌軟的身子,楚之墨心裡驀然湧起一道異樣的感覺。
他一向很反感與女子接觸太多,因此即使迎娶江清韻就可以得到寧王支持,他也遲遲沒有行動。甚至還因為康德郡主曾經的糾纏,而使得他對江清韻避之不及。
可如今,他居然任由江清韻抱著自己……
想到這裡,楚之墨臉色微變,推開瞭身上的女子。
江清韻半點男女授受不親的概念都沒有,還沖月洞門外探頭探腦,低聲問:“走瞭嗎?是安全瞭嗎?”
楚之墨沒有出聲,掠過她率先走出去。
江清韻跟上,有些奇怪,“你是生氣瞭嗎?”
楚之墨面無表情:“沒有。”
“可我感覺你生氣瞭,你都和剛剛不一樣瞭。”
“一樣的。”
“不一樣的。你剛剛才不是這麼兇巴巴的。”
楚之墨驀然停下。
追在他身後的江清韻沒有防備,來不及停下,猛地撞上瞭楚之墨的後背,摸著發疼的鼻子差點哭出來:“你怎麼瞭呀……不要兇我嘛……我做錯什麼瞭嘛……”
“再囉嗦我就把你丟在這裡。”楚之墨冷冷的丟下這句話,快步離開。
江清韻不明所以,摸著鼻子跟上去,心想自己也沒闖禍,怎麼就又把十一皇叔給得罪瞭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跟在楚之墨身後走瞭沒多久,意識到不對,連忙喊停:“走錯路瞭,蕭貞怡的房間在這裡!十一皇叔!”
楚之墨回頭掃瞭眼她,就被急吼吼想要去報仇的江清韻挽住瞭胳膊,朝蕭貞怡的閨房走去。
他試圖抽出自己的手,但沒有成功,又放棄瞭。
很快兩人就到瞭一處精致優美的小院,楚之墨無心踏足別人傢的閨房,停在院外。
江清韻望著守夜的婆子和丫鬟,有些苦惱:“她們為什麼就不能像藍葉那樣去偷懶睡覺呢……我這下還怎麼報仇呀……”
楚之墨捏瞭捏睛明穴,伸手放在唇邊吹出一道類似於鳥鳴的口哨。
很快,若谷的身影從黑暗中顯現:“主子。”
楚之墨指瞭指江清韻,沒有說話。
若谷會意,走上前來低聲對江清韻道:“若是郡主信得過,就請將巴豆交給屬下,由屬下去下在蕭小姐的茶水之中。”
“信得過信得過!“江清韻轉憂為喜,連忙將手上的藥包交給若谷,“這個給你,給她多下一點!讓她三天三夜下不瞭床才好呢!”
她可也是一棵有仇必報的板藍根!
若谷接下藥包,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蕭貞怡閨房內,一道人影悄無聲息的闖入,將巴豆粉全部倒入瞭蕭貞怡桌上的茶壺裡。
第二天一早,藍葉照著洛風給的方子去藥房給江清韻抓藥。回來的時候滿面笑容,眉飛色舞的告訴江清韻,丞相府的人也在抓治拉肚子的藥呢。
江清韻大仇得報,渾身舒暢,美滋滋的把藏起來的三百年人參拿出來,交流瞭好一番感情之後,示意派人送去瞭清河王府。
楚之墨小憩醒來,就看到這份大禮。
景逸然直笑:“我看王爺幹脆就娶瞭康德郡主吧。瞧瞧人傢對你這份心?”他一邊說一邊打量著楚之墨,“王爺對郡主的心也不錯呀,大晚上的找我來要巴豆粉給郡主報仇,親爹也做不到這個份上呀。你們合該是一對!”
“你話太多瞭。”楚之墨冷冷打斷他,將人參盒往後一丟“送回去。”他不差這一根人參。
若谷敏捷的接住,轉身要走,景逸然連忙上前攔下:“別別別!這人參上可是極品!”
若谷不解:“府裡千年人參都有,小神醫還看得上這個?”
“我也覺得奇怪呢。這人參明明年份不夠,可我瞧著藥效卻比府裡的千年人參還要好。”他說著從若谷手上將裝有人參的盒子接過。剛打開,迎面而來的便是一股人參的藥味,濃鬱卻不令人反感,聞瞭甚至渾身舒暢。
楚之墨這些年為養身子,人參吃瞭一籮筐,對人參的品質心裡也有數。這也是為什麼他一見到就想要將人參送回去的緣故。
一來這是蕭子銘送給江清韻的,他不至於奪人所好。
二來便是這人參的藥用價值太高,他見到後的第一反應居然是給江清韻補補腦子更好。
“奇怪瞭,怎麼這年頭千年人參反而不如這三百年的人參?”景逸然嘟囔著,伸手想要從人參上掐一段下來。誰知剛伸手,懷裡的人參居然連帶著盒子被楚之墨一道搶走瞭。
他一愣,“王爺?這人參可是個寶貝,你別想不開送回去!就是人隻剩下一口氣,這人參都能吊回來!”
楚之墨卻想起江清韻虛弱無比的脈象,握著人參盒轉身出府。
寧王府內,江清韻正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打發掉瞭藍葉,她閉上眼回到魂魄世界。
康德郡主懵懵懂懂,好奇的問她:“板藍根,你要死啦?”
“你才要死瞭!”江清韻有心想要兇回去,但一開口卻是軟綿綿的,就像是隻才出生的小奶貓。
她垂頭喪氣的窩在原地,看著自己枯黃的葉片,心裡一百個懊悔。她為什麼要把僅剩不多的靈力註入那棵三百年的人參內,還送去給楚之墨!
她原本隻是想要註入那麼一點點靈力,稍微幫楚之墨改善一下體質就好瞭。可一想到楚之墨幫她報瞭大仇,自己就給那麼一丁點是不是太吝嗇瞭?就稍微給多瞭一點……
誰知她高估瞭自己體內的靈力,這一給,差點賠進去自己半條命。
她有氣無力的閉上眼去,神識又慢慢回到現實世界,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輕拍她的臉頰。
因為靈力的大量損耗,江清韻這會兒疲倦的連眼睛都睜不開。隻是誘人的龍氣撲面而來,為恢復靈力的江清韻本能的朝著龍氣來源湊過去。
驀然,她碰觸到瞭什麼。
軟乎乎的觸感並沒有讓江清韻多想什麼,隻是能感受到充盈的龍氣仿佛在這一刻充斥著她,令她本能的吮吸想要更多。
楚之墨的腦子卻是炸瞭!
他吻瞭江清韻!
不對!
是江清韻吻瞭他!
女子柔軟的雙唇仿佛有一種魔力,緊貼在他的唇邊。溫熱濕潤的感覺前所未有,卻讓他素來機敏的頭腦在一瞬間隻剩下一片空白。
不知道為何,明明雙唇已經被江清韻滋潤,這個時候,他卻反而更加覺得喉嚨幹澀,好似有什麼在體內蠢蠢欲動……
“郡主?郡主?”藍葉冒冒失失的聲音從屋外響起,驚動瞭楚之墨,令他猛然推開江清韻。
美味的龍氣驟然消失,令江清韻不滿的嘟嘴,下意識的在床上直起身子,朝楚之墨撲去。
楚之墨怕她直接摔在地上,扶瞭一把,卻沒想到江清韻直接倒在他懷裡後,又在龍氣的誘惑下整個人都掛在瞭他身上,隨後又一次吻下……
藍葉進來就看到這麼一幕,尖叫一聲連忙退下。跑瞭幾步,她又想到什麼,悄悄的折回來,低著頭、紅著臉把門給兩人關上瞭。
楚之墨推開還想強吻他的江清韻,素來冷峻的面容此刻鐵青鐵青。
江清韻沒瞭龍氣吸收,不滿的張嘴,一口就咬在瞭楚之墨的手掌之上。
因為常年病著,他孱弱的身子異常瘦削,江清韻一口咬下去,楚之墨皮包骨頭的手立刻讓她覺得咯牙,連忙吐瞭。
楚之墨瞧瞭眼手上一排小小的牙印,轉身倒瞭杯涼茶潑在江清韻臉上。
有瞭剛剛得到的龍氣補充,江清韻的元神情況也好瞭些,修復瞭些許神識。再被楚之墨這一杯涼茶潑下來,整棵板藍根都恢復瞭活力。
她舔瞭舔嘴角殘留的茶水,甜甜的、涼涼的。
瞧著滿臉都是茶水的狼狽樣,楚之墨意識到自己莽撞瞭。他放下茶杯轉身要走,忽然聽見江清韻問:“能不能再來一杯?”
楚之墨一口血,懷疑自己聽錯瞭。
他僵硬的轉過身去,抬眼就對上江清韻清澈純真的眸子,“十一皇叔,再給我倒一杯水嘛……”居然還在撒嬌……
楚之墨遲疑些許,伸手倒茶。
江清韻期待的望著他,忽然瞧見他手上的牙印,滿是好奇:“誒?十一皇叔,你被人咬啦?”
楚之墨倒茶的手微微緊瞭緊,再看江清韻不像是裝傻,是真不知道,又沒有出聲,將倒滿的茶杯遞給她。
江清韻接過美滋滋的喝著,眼神還不斷瞟過他的手,義薄雲天的道,“十一皇叔,誰咬你啦?你告訴我,我幫你去報仇!”
楚之墨的眉頭微微動瞭動,問:“怎麼報仇?”
“唔……”江清韻苦惱的想瞭半天,最後異常嚴肅的道,“我幫你咬回來!”
饒是楚之墨再冷峻的臉,這會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那你動手吧。”
江清韻興致昂揚:“好!誰咬的你?我這就去幫你報仇!”
“你咬的。”
江清韻一愣,低頭看看楚之墨手上的牙印,又抬頭看他的臉,忽然打瞭個寒顫。
她剛剛記得自己吃瞭不少龍氣,而龍氣隻有楚之墨有。這也就是說,她剛剛吃瞭他?
江清韻此刻感覺後背發寒,握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低聲問楚之墨:“十一皇叔……你的心還在嗎?”
她是吃瞭整顆心,還是就吃瞭一點點?
可吃人心不是會血淋淋的嗎?怎麼她這裡這麼幹凈?
就在江清韻還在糾結的時候,楚之墨驀然抓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撲通”、“撲通”的心臟跳躍聲透過掌心傳來,江清韻長長的松瞭口氣:“還在就好……還在就好……”她還是一隻走在正道上的好妖怪。
“你不想要麼?”楚之墨的眼中帶著起七分挑逗、三分溫柔。
想要啊……
可是……吃人這種事,江清韻雖然早就打定主意瞭,可到底還是慫,心理建設還沒做好。
她苦惱的嘟著嘴,一邊是慫氣,一邊又怕過瞭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商量的問楚之墨:“想要的……可我還沒完成別人的願望……不能就這麼要瞭……而且……我還有點慫……”
她說著有些不好意思,抬頭偷瞄瞭一眼楚之墨,又迅速低下頭去,生怕楚之墨也嘲笑她沒出息。
這一幕落在楚之墨眼裡,卻像極瞭女兒傢的嬌羞。
“所以呢?”他問。
沒有被嘲笑的江清韻心中一喜,連忙抬頭:“所以你能不能先把你的心保管好,等我嫁給你瞭、做好心理建設瞭,再給我?”
這話就像是在問“你能不能不要喜歡別人,就喜歡我”。
楚之墨沒有出聲。
江清韻有些忐忑,可憐巴巴的喊瞭一聲,“十一皇叔……”
“小孩子不要想那麼多。”楚之墨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將人參盒拿出來。
江清韻隔著遠遠的就感受到瞭藏在人參內的靈力,眼睛都直瞭。但她自持是一棵有節操的板藍根,送出去的東西怎麼能輕易就要回來?
她矜持著沒有動,眼睛卻已經整個都黏在上面瞭。
楚之墨將盒子往前一送:“腦子不好就自己留著補腦子。”
江清韻愣瞭愣才反應過來,滿是不可置信:“你要把人參還給我?”
“不然我拿來幹什麼?”
江清韻瞬間覺得十一皇叔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瞭!
可她在心裡經過瞭一番內心掙紮,虛偽的擺手退卻:“不……這送出去的東西……怎麼能隨便要回來……”
楚之墨哪裡看不穿她這點小心思,將計就計:“那算瞭。”他把拿著人參盒子的手收回來,忽然又被江清韻抓住:“別!”
“嗯?”楚之墨發出一道鼻音。
江清韻又有些不甘心的松開瞭手,心裡卻在不斷祈禱楚之墨再送一回。隻要他堅持這麼一下下,她就不再拒絕。
也不知道是不是楚之墨聽到瞭她的祈禱,素來對人冷冰冰的十一皇叔竟然再一次將人參盒送到瞭她的面前:“不要我就去拿出去丟瞭。”
“要的!”江清韻猛地撲上去將人參盒奪走,緊緊的護在懷裡,“丟瞭多浪費呀……不能浪費!浪費可恥!”
楚之墨笑而不語,轉身離去。
江清韻長長的松瞭口氣,心想這是楚之墨堅持要送回來,她退卻不瞭才接受的。才不是她小氣吧啦的,不肯把東西送人呢!
她美滋滋的打開人參盒,原本被禁錮在人參裡面的靈氣立刻湧向她。江清韻將靈氣和剛剛得到的龍氣再一次梳理吸收好,整個人臉色都變得紅潤瞭些。
魂魄世界裡,康德郡主撐著臉坐在地上,看著不遠處板藍根的葉片重新變得綠油油的,覺得奇怪:“板藍根,你怎麼又活過來瞭?”
“呸!我一直都沒死!”江清韻恢復瞭活力,嘚嘚瑟瑟搖擺著她的元神,葉片嘩啦啦的抖動,發出悅耳的聲響。
她處在身體恢復的歡喜之中,忽然又想到那些龍氣。
根據她的親身經歷,光是跟楚之墨呆在一起是沒有辦法吸收龍氣的。而她前後兩次吸收龍氣,都是處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
以至於她到現在還沒弄清楚除瞭吃掉楚之墨的心臟外,還有什麼辦法能吸收掉他的龍氣。
想到這裡,江清韻問康德郡主:“執念,你知道剛剛發生瞭什麼嗎?”
康德郡主比她還懵懂,一臉迷茫的搖瞭搖頭:“不知道呀,我不是一直都能看到外面的世界的。”有時候,她甚至都會消失在魂魄世界裡。
江清韻有些失落,但也不灰心。畢竟她這次因禍得福,元神的修復程度還比之前更好瞭。
很快便是圍獵的日子,各府公子和貴女都會參加。
寧王妃本不支持女兒去,但太後竟然在圍獵前夕特地傳瞭口諭,凡是京城貴女年滿十五歲的,必須參加此次圍獵。
雖然說以寧王的威望,隨便給女兒報一個身體有恙就可以退掉。但寧王是個剛正不阿的人,又覺得參加圍獵可以鍛煉江清韻的騎射功夫,便沒有順著王妃。
寧王妃沒有辦法,一邊讓藍葉幫江清韻換上便於騎射的束身勁服,一邊擔憂的囑咐女兒:“到瞭獵場,你爹爹要保護皇上,你沒事別往那裡去湊。”
江清韻不解:“為什麼?娘親是怕有人行刺皇上嗎?”
寧王妃立刻捂住她的嘴:“這話是能亂說的嗎?”
“我也就在娘親面前說說嘛……”江清韻嘟嘴。
寧王妃見她心裡有數,才繼續道:“太後這次特地下旨讓在京貴女參加,恐怕是動瞭給皇上納妃的心思。”
江清韻總結瞭一下自己這幾天聽來的八卦,不解的問:“不是說太後屬意蕭貞怡去做皇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