蓐收望瞭望墻壁上的小窗戶,明月早已往西沉去,如墨夜色已經褪去不少。他一轉身向外走去:“出去說話。”
“那這個呢?”景宸往躺在地上的貍貓妖抬瞭抬下巴。蓐收冷淡地瞥瞭一眼:“先放這兒吧,一時半會也醒不過來。”
兩人心照不宣地沒有開門,而是從窗戶翻瞭出去,躍上屋頂。天穹褪瞭墨黑,幽藍而深邃。被籠罩著的泥魚鎮,仍然陷在萬籟俱寂的沉睡中,偶有遠處傳來一兩聲狗吠。
蓐收在屋頂上坐定,仰頭望天:“我先聲明一句,我和花薛沒關系,神婚都是天定,我可以不履行。”
景宸嘲諷一笑:“這話說的,就好像你已經打算逆天而行一樣。”
“逆天而行也不是不可能。”
“得瞭吧。”景宸彎瞭彎唇角,“誰都可以逆天,唯有你不可以。”
“為什麼?”
“因為你是西方戰神,從出生的那一天起便背負著天命。你在,天下平。你不在,天下滅。”
蓐收的眼神有些復雜,看瞭景宸一小會兒,才收回目光,沒有再說話。景宸又問:“你是不是心軟瞭?”
“心軟什麼?”
“別打太極,雲渦若真的能引來量劫,你本打算殺她的。”景宸道,“你是不是對她心軟瞭?”
蓐收沒有回答,追問道:“那你呢?你心軟瞭嗎?”
景宸搖頭:“你是沒有經歷過那種場面,至親被砍下頭顱,血灑在你的臉上,還是溫熱的,就好像你在很小的時候被他們抱起來,和他們的懷抱一樣暖和。頭顱滾落在地上,他們大睜著眼睛,你明明知道他們看不到你,你還是流下眼淚。可是下一秒鐘,你連頭顱都看不到瞭,因為蛇魔族把他們都吃掉瞭。我在心裡埋藏瞭這麼多仇恨許多年,一刻都不敢忘記。你居然問我心軟瞭嗎?這個問題我隻回答一遍,我沒有。”
蓐收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景宸,道:“很好,你其實比我更適合當這個西方戰神。”
“開什麼玩笑,我就算再鐵石心腸,也沒有你狠毒。”景宸盯著蓐收的眼睛,“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對雲渦心軟瞭嗎?”
蓐收眼中充滿嘲弄,對著景宸的目光迎上去:“沒有。”
“你怎麼證明?萬一你到時候心軟,護著她,不肯將她交給我,我豈不是白白信你一回。”
蓐收八風不動:“能殺她一回,我就能殺第二回。能舍她一次,我就能舍她第二次。”
景宸暗暗吃驚:“我不信,你怎麼殺的她?”
“八獄毒釘。”蓐收伸出手掌,低眸看瞭片刻,“我親自……殺的她。”
景宸結結實實地嚇瞭一跳,懷疑地盯著蓐收。在他的認知裡,這兩萬年遭受過八獄毒釘的人,天上人間也隻有一個。
那人大逆不道,那人維護魔族,那人公然對抗仙族和神族,為六界所不齒。這個人,居然是雲渦?
兩人之間默默無言。
夜色漸漸散去,東方已經升起瞭啟明星,但是有些往事仍埋藏在歲月深處,不可言說,不忍回顧。
景宸心中震動,兀自想著心事。他眼角一瞥,望見客棧腳下的巷子裡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忙低聲道:“她跑瞭!”
蓐收淡瞥一眼,認出那是貍貓妖:“比我想象的要笨,這時候才逃。”
“你……”
“我就是要放她走。”蓐收道,“她和桃花靈魔有勾結,這樣才能查出桃花靈魔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