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千歲向前踏瞭一步,隻這一步,司空長風和白東君就往後退瞭三步,一陣無由而來的勁風吹起瞭雷夢殺的長袍,雷夢殺面不改色,隻是輕輕吐出瞭一口濁氣。
然後猛地縱身躍出。
言千歲瞬間揮刃。
雷夢殺沒有帶兵器,當然他也不可能帶兵器,因為他來自封刀掛劍的霹靂堂雷傢。他伸出一指輕輕地點瞭一下言千歲的砍刀。
輕描淡寫的,仿若隻是蜻蜓著水。
之後言千歲的刀便再也沒有前進一步。
“隻憑一根手指就擋住瞭這千鈞砍刀,霹靂堂雷傢果然名不虛傳。”司空長風低聲贊嘆道。
雷夢殺笑瞭笑,一臉輕松。
言千歲的額頭上卻慢慢地冒出瞭汗,他卻一點也不輕松,他想收回自己的砍刀,可刀卻像是黏在瞭雷夢殺的手中一樣,怎麼抽都抽不回來,他沉聲道:“雷門,驚神指!”
“雷門驚神指,一指三唱,這一唱,叫不離。”雷夢殺忽然收回瞭指,言千歲力道無法收住,拿著刀猛地向後退去。
“第二唱,叫不歸。”雷夢殺食指中指並攏,再對言千歲伸出一指。
縱然第一陣已落瞭下風,但言千歲畢竟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手,立刻穩住瞭心神,砍刀一揮,舞出一朵刀花,刀花綻放,一朵變十朵,十朵變百花。
花又生花,花開百朵。
司空長風幾乎看花瞭眼,他吞瞭口口水,心中暗驚,若是方才言千歲就對自己使出瞭這樣的功夫,怕是早就已經躺在地上瞭,他苦笑瞭一下:“我收回我方才的話,我就算用瞭剛才那招,他也死不瞭,但我一定會死。白東君……你怎麼一點也不驚訝?”他回過頭才發現,白東君一臉平靜,可明明下午他看對方剔瞭一根骨頭就大為驚嘆。
白東君一臉無辜:“這武功很稀奇嗎?下午我以為他是個屠夫,所以才那麼驚訝,可現在知道他是個學武的。學武的,會這麼點本事不奇怪吧?”
司空長風微微皺眉:“敢情你真的是一個高手?”
面對言千歲的花開百朵,雷夢殺則要鎮定地多,他那第二指已出。
破花而出。
砍刀的刃口在瞬間崩裂瞭。
言千歲大喝一聲,舉起那碎瞭刃口的砍刀劈斬而下,分明是玉石俱焚的架勢。
“第三唱,唱驚神。”雷夢殺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淡然地伸出第三指。
白東君望著司空長風:“我隻問一個問題,你們江湖人,都是這樣一邊打架,還要為自己一邊做解說的嗎?”
可司空長風沒理會白東君的話,隻是驚嘆地望著雷夢殺的那一指。
雷門驚神指,因為出手極快,能撕裂長風,那聲音仿若鬼神夜哭,所以被稱為驚神指。這第三指是絕殺之指,若雷夢殺出手瞭,那麼言千歲必定活不過這一指。兩名侍從感受到瞭這股威勢,偷偷地退到瞭門邊,沖著夜空放出瞭一朵令箭。
忽然雷夢殺的笑容忽然褪去瞭,他神色一凜,收回瞭那第三指,猛地向後退瞭一步,他長袖一拂,一排銀針整整齊齊地鋪在瞭地板之上。
雷夢殺抬起頭,幽幽地說道:“好久不見瞭,針婆婆。”
門口不知何時已經坐著一個滿頭花白的老婆婆,她手中還拿著一隻繡花鞋,正低著頭認認真真地一針一線地縫著,仿佛屋內發生的這一切都和她沒有任何關系。隻是聽到雷夢殺的話,她還是抬起瞭頭,慈眉善目,像是一個和藹可親的老奶奶:“原來是你這個臭小子啊。”
言千歲收瞭刀,恭恭敬敬地退到一邊:“婆婆。”
白東君伸出胳膊肘碰瞭碰司空長風:“剛剛來瞭個閻王,這個是誰?孟婆嗎?”
“孟婆你大爺,你沒聽到他們叫她針婆婆嗎?”司空長風沒好氣地說道。
白東君惑道:“針婆婆就是她的名字?”
“針挑燭火,百尺無活。你不混江湖,不懂針婆婆的厲害,反正兩個閻王加起來也打不過她一個就對瞭。”司空長風望向雷夢殺,這個灼墨公子,能同時對付這兩個高手嗎?
針婆婆嘴上說著話,手上卻沒停:“小子,我們兩個合手,你的勝算不大。這條斷魂街上也不止我們兩個人,如果識相,看在你傢裡人的面子上,你走,我們不殺你,這兩個人留下。”
“為什麼一定要殺他們?他們還這麼年輕,還有很多未來可以值得期待!多好的少年郎啊,釀的酒又那麼好喝,殺瞭太可惜瞭。”雷夢殺問道。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閻王說瞭他們要死,他們就得死。”針婆婆停下瞭手中的針線,滿意地拿起瞭那雙鞋,左看右看。
雷夢殺聳瞭聳肩:“如果我說不呢?閻王金口斷生死,我卻能一口三舌弄是非,他說一句死,我說三句不死。他說瞭算,我說瞭算?”
針婆婆忽然站瞭起來,從懷裡掏出瞭兩雙鞋,連同新繡好的那一雙,一起甩進瞭屋內:“給你們縫好瞭,穿上吧。”
“這是什麼鞋?”司空長風不解。
針婆婆淡淡地吐出瞭兩個字:“壽鞋。”
“噤!”雷夢殺突然高喝一聲。
司空長風感受到瞭那種危險的來臨,一把拉過白東君攔在瞭自己的身後,長槍一揮,護住瞭兩個人的要害。針婆婆長袖一揮,十餘根銀針飛散出去。
雷夢殺連著出瞭九指,隨後一甩,銀針碎瞭一地,他笑道:“幾年前婆婆就玩這些,現在有沒有什麼新鮮一點的?”
“你又拿出什麼新鮮的東西瞭?來來去去不過那麼三指。”針婆婆雙手在袖中一攏,猛地一抬,近百根銀針若天女散花般傾落而下,如果是常人,這一擊之下,必然就被打成瞭篩子。
可是雷夢殺卻依然淡定自若:“你要新鮮的,我就給你新鮮的。我這一次,就用一指。”他手放在袖中,隨即食指輕輕一彈,一件物事脫手而出,碰到瞭空中的銀針,瞬間炸裂而來,將那些銀針擊得粉碎,四散出去。
針婆婆面露驚訝:“雷門火藥,青天霹靂。”
雷夢殺滿意地收瞭手,那些銀針碎裂出來,突然出現瞭“砰”“砰”“砰”的聲音,隨即忽然有一種濃鬱的酒香在酒肆中彌漫開來。
司空長風吸瞭吸鼻子,不安地扭頭望瞭一眼。
白東君一把推開瞭司空長風,然後就看到瞭自己放在角落裡的那些酒缸被那些銀針給打穿瞭,美酒正源源不斷地往外面湧著。
針婆婆和言千歲有種截然相反的特點,言千歲能把一把大砍刀玩得就像一根繡花針一樣輕盈,而針婆婆的一根細針,卻有砍刀的千鈞勢。
“你大膽!”白東君轉頭望向針婆婆,怒喝一聲。
這一聲怒喝很有氣勢,就連一貫氣定神閑的針婆婆都愣瞭一下,但她很快就回過瞭神,她冷笑地回道:“大膽?”
“你知不知道你毀掉瞭這個世間最美好的東西?”白東君依然氣勢洶洶。
針婆婆眉頭微皺:“那些酒?”
“那些……世間最美好的酒。”白東君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要為此付出代價。”
雷夢殺收瞭手,帶著困惑望瞭司空長風一眼,司空長風回瞭他一個更困惑的眼神。這個場內武功最弱的小少年,為何口氣卻是最大的?
白東君忽然低喝一聲:“小白!”
這裡隻有他一個人姓白,但他自然不是再叫自己。
地板在這個時候猛地震動起來,仿佛地下有什麼東西正想要穿破那木地板沖出來!
“你這小子,在地窖裡養瞭什麼?”司空長風驚問道。
“小白!”白東君再喝一聲。
隻聽“砰”的一聲,地板整個的都陷瞭下去,雷夢殺和司空長風退到瞭角落裡,針婆婆和言千歲退到瞭門外,他們都流露出瞭驚駭。隻有白東君依然神色淡定,他張開雙手,那件從地下沖出的事物將他整個人的抬瞭起來。
眾人終於看清瞭面前的事物。
那是一條瑩白如玉的巨蛇,身長幾近十丈,它抬起身,幾乎就撐滿瞭整個客棧,它似乎對關在下面太久有些不滿,身子不安地扭動瞭許久才平息下來,它扭動的同時,那些桌椅都被卷成瞭碎片,最後它長長地吐出瞭一個濁氣才安靜下來。它隨即俯下身,幽幽地吐著蛇信,平靜地俯視著下面的那些人。
白東君站在巨蛇的頭上,認真地對針婆婆重復道:“該付出代價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