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五大監,即統管皇室祭祀事宜的掌香監,負責保管傳國玉璽的掌印監,主管內廷守衛的掌劍監,看護重要典籍的掌冊監,以及隨侍在君王側的大太監,他們雖然是太監,所處的官職也算不得太高,可因為處於整個北離權力的中心,而讓人無法小視。
很少有人敢不尊重他們,就算是在天啟城,人人視之為閻王的沈羅漢見到其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敢表現出半分傲慢。
但陳儒卻以“那幾個太監”稱之,言語中竟是傲慢。
沈羅漢低聲道:“那幾個太監……可不好對付啊。”
“我知道瞭。”陳儒轉過身,朝著門外走去,“以後還請多多關照啊。”
“麻煩!”沈羅漢朝著地上吐瞭口痰。
待那陳儒快走出大理寺的時候,才有幾個少卿敢湊上來,一個人低聲道:“大人,這人是誰,這麼囂張?要不要晚上派兄弟們教訓他一下?”
“教訓你個頭!”沈羅漢一巴掌把那人的腦袋打開,“這是我兄弟,以後他的事,就是我的是!聽到瞭沒!”
陳儒笑著走出瞭大理寺,沿著大道一路前行,他的步伐很慢,行進的速度卻很快,小半個時辰之後,已經站在瞭北離皇宮的門口。
他在那裡站瞭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直到有巡城的校尉上前罵道:“誰?幹嘛呢?”
陳儒這才轉過身,搖瞭搖頭:“算瞭算瞭,還是低調點好。”
那校尉見他自言不語,且不理會自己,頓時覺得失瞭顏面,幾步追瞭過去就要抓陳儒的肩膀,可手一揮下,卻落瞭空。那陳儒的身子在一瞬間,就飄到瞭幾丈之外。
“大白天也能見鬼。”校尉罵瞭一句。
陳儒聳瞭聳肩,腳步迅速:“去喝杯酒吧。”
他往城西的方向走去,沒多久之後吸瞭吸鼻子,仰起頭:“就是這兒瞭。”
邊上是一座華美精致的酒肆,上面寫著大大的四個字。
雕樓小築。
字寫得一筆一劃,很是工整。
一般書法傢到瞭一種境界,就很不喜歡寫這種工工整整的字,每個字都是龍飛鳳舞,恨不得最後能從那牌匾上飛起來,一眼望去莫說能念出這四個字,能念出一個就算是有幸瞭。可那“雕樓小築”四個字卻除瞭工整之外,另有一層氣質。
不是龍飛鳳舞的豪邁。
而是文雅秀正的氣態。
“這麼多年過去瞭,這字看上去還是這麼美。”陳儒贊嘆瞭一句,隨後走進瞭雕樓小築,酒樓的生意很不錯,隻有角落裡還有兩處空桌,陳儒便走瞭過去,坐瞭下來。
一瞬間。
雕樓小築鴉雀無聲。
像雕樓小築這樣天下聞名的酒樓,自然是日日爆滿,但除瞭樓上隻有貴人才能訂的包間,樓下大廳之中還永遠空著兩張小桌,隻為貴客而設。
何謂貴客?
不知道。
隻知道不是貴客的坐上去,會被雕樓小築的武夫打出去。
然而陳儒氣態端正,一看便才看出身份不同尋常,倒還真有可能是那貴客。
“先生,此座隻為貴客而留。還請問,先生尊姓大名。”有一名小二走瞭上來,神情恭敬,同時也放瞭一個茶壺在桌上。
陳儒也不說話,拿起茶壺,往桌上輕輕一倒,一灘水灑在瞭桌上。
小二眉頭微微一皺,神色中流露出瞭幾分不滿。
陳儒微微一笑,手指蘸瞭蘸水,在桌上一筆一劃地寫瞭起來,片刻之後,陳儒抬起頭,小二湊瞭過去,打量瞭那幾個字。
雕樓小築。
和門口牌匾上寫得一模一樣。
“這……”小二猛地醒悟過來,急忙收回瞭那幾分不滿,換成十二分的恭敬,垂首道,“請問先生要喝點什麼?”
“來一壺桑落吧。”陳儒淡淡地說道。
“吃食呢?”小二又問道。
“下酒的話,來一份炸蝦球。”陳儒笑瞭笑。
小二微微一愣,炸蝦球這樣的食物一般是傢常人傢做給孩童吃的,像雕樓小築這樣天下一等的酒樓裡,怎麼會有這樣的吃食?但他隻是猶豫瞭一剎那,立刻點頭道:“稍等。”然後便退瞭下去。
陳儒等那小二退下去後,就饒有趣味地開始打量起酒樓,堂內均是貴客,光那一身衣衫就是平常人傢幾個月的開支瞭。他嘆瞭口氣,心中覺得有些遺憾。
酒,不該隻是用來享樂和炫耀的東西。
直到有一人映入他的眼簾,那是一名浪客,穿著一身白衣,材質普通,還染上瞭旅途的塵埃,頭發原本披散著,大概是路邊隨意撿瞭個稻草綁瞭一下,嘴裡還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扛著一桿銀白色的長槍,長槍上掛著一個小小的行囊。
江湖人。
堂內的賓客們都扭頭望瞭過去,江湖人來雕樓小築的確實不少,不過也都是大派子弟,一個個也都和世傢弟子沒啥兩樣,這樣的浪客……倒是許久未見瞭。
那浪客沒理會眾人的目光,四處看瞭看,最後發現瞭角落裡的那個空位,徑直地走瞭過去。
又是一名貴客?
但是在他走過陳儒身邊的時候,陳儒卻笑著伸手攔住瞭他,低聲道:“那桌有人瞭,少俠不介意的話,便和我一桌吧。”
那正準備帶著武夫上前趕人的小二立刻停住瞭身。
浪客看瞭看那空桌,又看瞭看陳儒:“鬧鬼呢?哪裡有人。”
陳儒有些哭笑不得:“是說那一桌被人定瞭。”
“那好吧。”浪客也不糾結,放下長槍,便在陳儒對面坐瞭下來。
“先生你的酒,桑落。”小二上前將桑落酒放瞭下來,同時也放瞭兩個杯子。
“桑落酒?我一個朋友也會釀。”浪客忽然道。
“嘗一嘗?”陳儒揮瞭揮手,示意他先請。
浪客也不推辭,立刻就倒瞭一杯,一飲而盡,隨後閉上眼睛品味瞭一番,隨後搖頭道:“我覺得不如我朋友釀的。”
陳儒笑道:“哦?少俠的朋友是位大師?”
“算個酒癡吧。這酒我不要,退瞭。給我來一壺別的。”浪客對那小二說道。
小二強壓住憤怒,冷冰冰地問道:“要什麼?”
“秋露白。”浪客嘴角微微一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