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東君和司空長風奔到登天閣下時已經筋疲力盡,兩個人背靠著背躺在那裡,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瞭。
“司空長風啊,這算是咱們跪得最慘的一次瞭吧?”百裡東君呼呼地喘著氣。
司空長風咬瞭咬牙:“我最慘的時候是馬上就要死瞭,可現在我覺得我已經死瞭。你還能動嗎?”
“剛剛是最後一股氣瞭,我覺得我的骨頭都是軟的,使不上勁,你呢?”百裡東君問道。
司空長風長籲瞭一口氣:“我的骨頭可不軟,我覺得我的骨頭被打碎瞭,一塊一塊的。”
“看來你們兩個還有點能耐,竟然打到瞭最上面。”拿著大刀的年輕守門人不知何時站在瞭他們的面前,俯首看著他們,臉上帶著幾分戲謔的笑。
百裡東君惑道:“你怎麼知道的?”
“這個用槍的應該遇到的是落風鐘老爺子,老爺子的摧山掌剛猛無比,當年羅山大盜就是被他一拳打得此生都站不起來的。至於你,遇到的是落念瑟老爺子,綿陰指下手很輕,後勁卻是無窮,綿柔陰毒,卻又蝕骨噬心。”守門的年輕人圍著兩個人轉瞭一圈。
“這位好漢,在下乃鎮西侯百裡洛陳的獨孫。”百裡東君忽然說道,“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百裡洛陳,好大的名氣啊!”守門年輕人的語氣中,沒有半點欽佩之意,反而還有幾分嘲諷。
“我的師父方才進城去瞭,你也看我現在這個樣子,行動不便,幫我傳句話給他。”百裡東君語氣誠懇,對比平時的他,甚至可以算是低三下氣瞭。
守門年輕人冷笑:“讓他來這裡救你?”
“不是的。”百裡東君閉上瞭眼睛,又重新睜開眼睛,“幫我和他說一句——”
“去你大爺的!”
守門年輕人先是愣瞭一下,隨後朗聲長笑,眼神中竟難得有幾分贊賞之意,他點瞭點頭:“好。你師父叫什麼名字?”
“南宮春水。”百裡東君回道。
守門年輕人立刻轉過身,提上一口氣便用出瞭純正的佛門獅子吼:“裡面的南宮春水給我聽著,你兩個徒弟讓我給你帶句話!”
雪月城內的南宮春水笑著放下瞭茶杯,站瞭起來搖瞭搖頭:“唉,我的這兩個弟子啊,終究還是……”
“他們說,去你大爺的!”
南宮春水的身子僵在瞭那裡,洛水捂嘴撲哧一聲就笑瞭出來。
“罷瞭罷瞭,就讓他們被打死吧。”才走到門口的南宮春水又扭頭走瞭回來。
洛水笑道:“被兩位老爺子這樣折磨,可真的會死哦。”
“既然他們敢這麼囂張,說明離死還遠。”南宮春水冷哼瞭一聲,“我要不要也回句話。”
洛水點瞭點頭:“你不是自許讀書人嗎?來一句文雅一點的。”
南宮春水轉過頭,對著屋外朗聲道:“那你也和他們說一句,那就一別兩歡,各自安好吧!”
“這糟老頭子!”百裡東君最後怒罵瞭一聲,隨後就暈瞭過去。
司空長風抬頭看瞭一眼守門的年輕人,猶豫瞭一會兒後低聲道:“大哥……”
下關城。
一座古舊的小宅子中,庭院裡放著一個大大的浴桶,蒸汽騰騰。
“好舒服啊……”
“我要舒服死瞭,舒服死瞭……”
“百裡東君,你好歹也是侯府貴胄,世傢公子,能不能有點出息,不過是泡個熱水澡罷瞭。”
“你有出息你別叫喚啊,反正我舒服死瞭。登什麼閣,不登瞭。啊……”
“別瞎叫喚,聽著惡心。”
“啊啊啊啊啊……”
百裡東君和司空長風兩個人脫得赤條條的,躺在大浴桶裡,閉著眼睛,感覺那已經散瞭架的骨頭又一點點拼好瞭。
普通的熱水泡澡當然沒有這樣的功效,那個浴桶裡可以放瞭許多名貴的藥材,都是現在坐在邊上,一臉嫌棄的那個守門年輕人方才大把大把地丟進去的,當然看這個宅子的寒酸勁,百裡東君和司空長風隻當那些是普通的療傷中藥,沒有多放在心上。
“大哥,感謝救命之恩啊。”百裡東君仰天躺著,“要不進來一起快活快活?”
“不必瞭。”守門人敲瞭敲手中的刀,目光凜冽。
司空長風看瞭一眼那柄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刀,感慨道:“這位大哥,今日對我們真是救命之恩啊。敢問大哥尊姓大名?”
“我叫洛河。”守門人回道。
司空長風點瞭點頭,隨後眉頭微微一皺,望向百裡東君:“你還記得南宮春水來這裡找的那個女子叫什麼名字嗎?”
“聽他說過,叫洛水……”百裡東君猛地睜開瞭眼睛,“洛水,洛河!難道說……”
“那是我姐姐。”洛河漫不經心地說道。
“你姐姐不是雪月城城主嗎?你怎麼就住這破地方?”百裡東君惑道。
“這地方怎麼瞭?”洛河罵道,“不願意住,滾!”
“大哥,不是這個意思。”司空長風急忙打圓場。
“對對對,哥。我們就是覺得你一身貴氣,這裡配不上您的身份。”百裡東君和司空長風一唱一和,畢竟他們剛吃瞭大苦頭,如今寄人籬下,怎麼著也不敢太囂張。
“靠天靠地靠父母,贏瞭不好看!”洛河沒好氣地說道,“人生在世,隻靠自己!我姐姐是城主又怎麼樣,我就憑自己活,憑自己的刀活。”
難怪今日自己自報傢門的時候,對方一臉不屑,自己怒罵師父的時候,他倒露出瞭幾分贊賞。竟是這樣的一個怪人。不過這樣的怪人,百裡東君倒是很欣賞。他點瞭點頭:“我如果早日有你這覺悟,今日就不會被打成這樣瞭。”
洛河冷笑:“晚些時候雪月城又派人來傳話瞭,打不過登天閣十六層,就讓你們滾,以後別叫他師父瞭。”
百裡東君一個仰頭倒在瞭浴桶裡,呆呆地看著天空:“這不要我命嗎……”
司空長風皺眉道:“那怎麼辦……”
“怎麼辦?”百裡東君又一個翻身,濺起不少水花,“那就打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