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情不由己

正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忍受不瞭。我以前不在乎,隻是因為我以為自己可以不愛你。

林向安正倚著車子等苒苒,指尖的香煙在夜色裡忽明忽暗。他瞧見她從樓裡出來,身子立刻就站直瞭,往前迎瞭兩步。可等對上苒苒冷漠的眼神,他腳下卻又一下子頓住瞭。

因為沒穿高跟鞋,她的個子顯得比往日矮瞭不少,又穿著灰蒙蒙的套頭衫,瘦瘦小小的,像個還沒長開身量的男孩子。林向安突然想起她上學時的樣子,也常常是這樣的一身打扮:短頭發、套頭衫、牛仔褲。隻是她那個時候還胖乎乎的,眉眼間有著傻呵呵的笑意。

林向安心中忽地有些酸楚,輕聲叫她的名字:“苒苒……”

苒苒朝他走近瞭幾步,微微仰著頭看他,問:“林向安,你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你都做什麼瞭?”

面對她冷漠的質問,林向安心虛地舔瞭舔嘴唇,一面在心裡不停地告訴自己並未做錯,一面沉聲問:“我們上車說,好嗎?”

苒苒靜靜地打量瞭他幾秒鐘,沉默地轉到車的另一邊,打開車門坐進瞭副駕駛位。

林向安忙也跟著上瞭車,問她:“吃過晚飯瞭嗎?我帶你去吃飯,想吃些什麼?”

苒苒漠然說:“沒吃,什麼都不想吃。看著你,我沒有食欲。”

林向安十分難堪地閉上瞭嘴。

苒苒輕輕地嗤笑瞭一聲,問他:“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媽的案子跟你有什麼關系?”

林向安垂下眼睛,淡淡地說:“那案子的卷宗我看過瞭,情節很惡劣,按照法律應該是判處死刑。”

苒苒氣得冷笑,雙手緊緊地握成瞭拳:“怎麼,你這是要來替死者伸張正義的嗎?”

林向安慢慢搖頭:“不是,我隻是說出瞭事實。”

苒苒的嘴角上還掛著譏誚的笑意,憤怒地盯著他,問:“法院那邊說有領導在盯著這個案子,難不成就是你這位領導?”

“我算不得什麼領導,我就是一個秘書。”林向安緩緩回答,頓瞭一頓,又繼續說,“不過,的確是我托瞭人來盯這個案子。”

苒苒死死地咬著牙,竭力地控制著自己不要撲過去撕打眼前這個男人。她用力極大,幾乎整個身體都因為用力過大而隱隱顫抖瞭起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松開瞭已經僵硬麻木的齒關,問他:“林向安,我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嗎?你就這樣仇恨我?”

林向安避開瞭她的視線,低聲回答:“沒有,一直是我對不起你。”

苒苒終於耐不住脾氣,幾近狂暴地朝他喊道:“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非要這麼做?非得要我媽去死才可以嗎?這就是正義?沒錯,她是殺人瞭,她是有罪。我能怎麼辦?她是我媽,她是我媽啊!你要我怎麼辦?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槍斃嗎?林向安,我沒想過要她逃避懲罰,我隻想著保住她一條命,判她死緩不行嗎?叫她在監獄裡待一輩子,還不行嗎?”

林向安抬眼靜靜地看向她,耐心地等著她喊完瞭,這才說:“行,可以是死緩,我可以叫人不再盯著這個案子,我還可以保證韓阿姨性命無憂,在裡面待上幾年就想辦法弄出來。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苒苒一下子愣住瞭,下意識地問他:“什麼條件?”

林向安微微抿瞭抿唇,慢慢說:“你和邵明澤分手,我們在一起。”

苒苒懷疑是自己幻聽瞭,又問瞭他一遍:“你說什麼?”

林向安看著她,說:“我說你和邵明澤分手,和我在一起,我就來幫你辦韓阿姨的案子。”

苒苒愣愣地看瞭他片刻,忽地失笑。她像是聽瞭一個很好笑的笑話,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流瞭出來。

林向安有些心慌,叫她:“苒苒,你別笑瞭。”

她又哈哈笑瞭半晌,這才勉強停住瞭笑,用手背擦瞭擦臉上的眼淚,問他:“林向安,你的意思是咱們重修舊好,以便叫邵明澤和蘇陌破鏡重圓嗎?你這算什麼?為瞭蘇陌舍身赴難?哈!你的愛情真偉大啊,佩服,佩服。不過,你既然這麼愛蘇陌,能忍受她嫁給別人嗎?你都不妒忌嗎?她可是會和另外一個男人結婚生子哦,他們會擁抱、接吻、做愛……”

“夠瞭,苒苒。”林向安的臉色很難看,繃緊瞭嘴角,不悅地看著她。

苒苒卻是忍不住又笑瞭:“看看,我隻是說一說你都受不瞭,他們可是要這麼做的啊。難不成你隻是想用這個來打動蘇陌,叫她真正發現你的好,然後再轉身回到你的懷抱?那機會可實在是太小瞭。我告訴你啊,邵明澤床上的技術很好的,是個女人都會沉淪的哦。你看看蘇陌,和他分手那麼久瞭依然想著他。你再瞧瞧我,以前愛你愛得死去活來的,都分手好幾年瞭還忘不掉,可自從和他上過床,我眼裡就隻剩下他一個瞭。”

她的言辭實在難聽,林向安的臉色越發鐵青。他緊緊地抿著唇,一言不發地啟動瞭車子,車子急速地朝著小區外開瞭出去。

苒苒也沉下瞭臉,冷聲問他:“你要帶我去哪兒?”

林向安深吸瞭口氣,平復瞭一下自己的情緒,這才平靜地回答她:“我帶你去看邵明澤,看看他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然後你再決定要不要答應我的條件。”

苒苒怔瞭一怔,大聲叫道:“我不去,我用不著去!”

是的,她用不著去,她知道邵明澤現在在哪裡,也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他現在正在醫院,在陪著她和蘇陌的女兒。她知道,一直都知道。她雖然從來沒去看過,但是知道。這又能怎樣呢?邵明澤沒有瞞著她,他一直是兩邊跑著。他會去醫院照顧女兒,他也盡力地幫她找人托關系以保住韓女士的性命。

林向安瞥瞭她一眼,問她:“你在怕什麼?”

苒苒不語,忽地轉身去拉身側的車門。

林向安一時大駭,忙伸手死死地拽住瞭她,驚道:“你要做什麼?”

苒苒的手放在車門上,轉過頭看他,厲聲說:“你停車,不然我就跳下去。”

車門已是被她打開瞭一個縫,林向安雖拽著她一條胳膊,但若是她發狠往下跳也會出事的。林向安到底是怕瞭,隻得猛地一踩剎車,將車停在瞭路邊。

車還沒停穩,苒苒就沖瞭下去。林向安緊跟著她下瞭車,繞過去想要拉她的手。

苒苒背著手向後躲瞭好幾步,像是奓瞭毛的野貓,警惕而又恐懼地瞪著他,尖聲叫道:“你別碰我!”

林向安的臉上現出受傷之色,隔瞭幾步看向苒苒,啞聲問她:“你就真的這麼愛邵明澤?”

苒苒的胸口急速地起伏著,臉色卻是更加蒼白,慢慢地,她眼中不受控制地蘊上瞭淚水,聲音裡帶著哭腔問他:“林向安,我也想問你,你就真的這麼愛蘇陌嗎?愛到連男人都要為她搶?”

林向安的咽喉裡像是堵瞭東西,整個胸腔悶得隱隱作痛。他上前一步,低下頭問她:“苒苒,我們兩個在一起不好嗎?我會愛你,好好地愛你。”

苒苒抬著頭看他:“要是我說不好呢?”

林向安抿瞭抿唇,深深地吸瞭口氣,硬下心來答道:“那韓阿姨那裡該判什麼罪就判什麼罪。”

苒苒冷笑:“你就這麼確定?你能找人來盯這個案子,我就能找人來保我媽的命!”

林向安微微嘆息:“苒苒,有些時候並不是有錢就能買來關系的。而且,你真的要拿韓阿姨的命去冒險嗎?要知道,一旦初審判瞭死刑,就算你們再上訴,這樣的案子能改判的幾率也很小。”

苒苒的身子在隱隱發抖,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恨過一個人。她直直地看著林向安,好一會兒才把胸中的怒火壓下去,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好,我和邵明澤分手。”

林向安仍是看著她不動,眼中絲毫不見喜悅之色,反而有著濃濃的憂愁,輕聲叫她:“苒苒。”

苒苒已是明白,眼前這個男人心中隻有蘇陌一個女神,不論她是怒是悲皆不會在意,所以也就不再故作姿態,隻挑著眉峰看他,冷聲問:“林公子還有什麼交代?是不是要眼看著我給邵明澤打電話說分手才能放心?”

她說著就從衣兜掏瞭手機出來,作勢要給邵明澤撥電話。林向安忙伸手拉住瞭她,阻止道:“不要,苒苒。”

苒苒忍不住冷笑,慢條斯理地收瞭電話:“也是,我和邵明澤好歹也是訂過婚的,不可能這麼簡單地一個電話就分手,免不得還要糾纏一番的。”

林向安卻突然說:“你現在和我去醫院。”

苒苒眉頭一皺:“你什麼意思?”

林向安說:“你不能讓邵明澤知道是我逼你分手的。”

苒苒一愣,隨即冷笑道:“怎麼,林公子敢做不敢當?還是怕邵明澤知道後會讓你的女神受委屈?”

林向安不理會她的諷刺,慢慢說:“去醫院吧,去看看他們一傢人相處的情形,到時候你也許就會覺得分手是個明智的選擇。他們本來就是一傢人的。你,我,我們兩個其實都是外人。”

這個“一傢人”刺得苒苒心口一疼,她怔怔地站瞭片刻,才聽著林向安的招呼上瞭車。

醫院病房裡,邵明澤正倚坐在床頭給女兒念故事書,蘇陌則坐在床的另一側的方凳上,低著頭默默地削著一個蘋果。蘋果個頭極大,紅撲撲的果皮隨著蘇陌手中的小刀一圈圈地剝落下來,露出裡面透著蜜色的果肉,看著煞是喜人。片刻之後,蘇陌削完瞭蘋果,先切瞭一小塊果肉遞給女兒,剩下的帶著果核的大半個則遞給瞭一邊的邵明澤。

小姑娘的手上還打著點滴,臉上瘦瘦的,帶著一些青白之色,接過蘋果後嘟著嘴喊道:“媽媽好偏心,什麼都向著爸爸。”

蘇陌的面色微微有些窘,正要張口呵斥女兒,邵明澤卻是摸瞭摸女兒的頭,笑著說:“小丫頭真沒良心,爸爸給你講故事講得口幹舌燥,多吃你口蘋果都不行。行瞭,快別挑理瞭,咱們換過來就是瞭。”

小姑娘聽瞭這個倒是有點不好意思的模樣,急忙說:“爸爸快吃吧,吃瞭接著給我讀故事。”

邵明澤和蘇陌都不覺笑瞭,小姑娘又拍瞭拍自己身邊:“媽媽,你也過來,我們一起聽爸爸講故事。”

蘇陌不忍拒絕女兒的要求,便也側身在女兒另一邊坐下,與邵明澤一左一右地陪在女兒身邊。

苒苒在門口見到的正是這樣一幅情景:邵明澤倚在一邊低聲給女兒讀著故事書,蘇陌則安靜地坐在另一側,微笑著看著這父女倆,不時地抬頭瞄一眼床邊吊瓶的液體。這樣溫馨而又親密的一傢三口,就像是一幅靜謐的圖畫。他們在畫內,她在畫外,插不進融不入,隻能在一旁靜靜地欣賞。

其實,這樣的情形是她早就想到瞭的,所以她從不來醫院找邵明澤,仿佛隻要不來,她就可以裝作這畫面從不存在過,從而也可以忽略邵明澤的另一個身份——他不隻是她的未婚夫,他還是這個小姑娘的父親。

蘇陌一次無意間抬頭,看到門口佇立的苒苒,頓時一愣,趕緊從床邊站瞭起來。

邵明澤被她的動作驚動,疑惑地看向門口,正好與苒苒的視線撞瞭個正著。

不知怎的,苒苒忽地露出瞭一個淡淡的笑容。邵明澤卻是面色微變,嘴裡不自覺地就停瞭下來。

小姑娘聽故事正聽得入神,見父親突然不讀故事瞭,忙伸手去拽父親,口中不滿地叫道:“爸爸,爸爸,快點讀啊!”

“丫丫!不要鬧爸爸!”蘇陌出聲低喝女兒,俯下身去幫女兒蓋毯子,“時間太晚瞭,你該睡覺瞭。”

邵明澤已是站起身來,將故事書隨手放在一邊,迎著苒苒走瞭過去。

苒苒又笑笑,不等他開口就先說:“從附近路過,順道就過來看看孩子。怎麼樣,孩子的病情穩定瞭嗎?”

邵明澤沒說話,拉著苒苒的手就向外走。身後的丫丫卻是突然出聲叫道:“爸爸,你去哪裡?”

邵明澤的身形頓瞭頓,回頭對女兒說:“爸爸有事,明天再過來陪你,你聽媽媽的話。”

小姑娘已經五六歲瞭,顯然不是那麼好騙,她看看邵明澤與苒苒,又轉頭看瞭看媽媽,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地轉瞭轉,卻對著苒苒問:“這位阿姨,你是來看我的還是來找我爸爸的?”

苒苒慢慢地從邵明澤那裡抽回瞭手,轉過身看著這個叫做“丫丫”的小姑娘。小姑娘長得很漂亮,五官大部分都隨瞭蘇陌,隻眉宇之間有些像邵傢人:眉毛漆黑修長,自帶著一種飛揚的勁頭。她笑瞭笑,正要說話時林向安拎著果籃從門外進來,對小姑娘說:“是的,這位阿姨是來看你的。”

小姑娘看到林向安時眼中一亮,很歡快地叫道:“林叔叔!”

林向安上前輕輕拍瞭拍苒苒的肩,推著她走到病床前,給小姑娘介紹道:“這位是苒苒阿姨。丫丫,叫阿姨。”

小姑娘顯然和林向安極為熟稔,甜甜地叫瞭苒苒一聲“阿姨”,然後又興奮地看向林向安,叫道:“林叔叔快過來,我找到爸爸媽媽的結婚照瞭,很漂亮的,我爸爸比林叔叔帥多瞭!”

“丫丫!”蘇陌出聲低喝,似是有些慌亂地看瞭苒苒一眼,然後便又飛快地移開瞭視線,隻低聲教訓女兒,“不要胡說!醫生交代瞭的,你要早點睡覺,這樣明天才可以去花園玩。”

小姑娘被媽媽教訓,委屈地撇瞭撇嘴,拉著林向安的手說:“我沒胡說,照片就在那個抽屜裡,林叔叔幫我拿過來。”

林向安其實早就知道相冊在那裡,聞聲轉身就去拿,蘇陌卻緊走兩步攔住瞭他,壓低聲音說:“向安,你做什麼?”

林向安抬眼看瞭眼面帶微笑的苒苒,又看看一直站在門口沉默不語的邵明澤,伸手推開瞭面前的蘇陌,不顧她的阻攔從抽屜裡取出一本大相冊來,笑著問病床上的小姑娘:“丫丫,是這個嗎?”

“是,就是這個。”丫丫蒼白的小臉上笑容璀璨,用沒有插著針頭的那隻手朝林向安招手,“林叔叔快拿過來,苒苒阿姨也過來看,我爸爸媽媽的婚紗照可漂亮呢!”

小姑娘的語氣天真,就是一個向著外人顯擺好東西的小孩子。苒苒腳下像是灌瞭鉛塊,抬一步都困難無比。

邵明澤突然說:“苒苒,我先送你回去。”

苒苒回頭看瞭看他,又看看病床上那個瘦弱蒼白的小姑娘,竟是輕輕地彎瞭彎嘴角,朝著病床走瞭過去:“是婚紗照嗎?讓我看看照得怎麼樣。”

小姑娘微微坐起身來,指揮著林向安拿著那相冊,一頁頁地翻開來給苒苒看,笑嘻嘻地問苒苒:“阿姨,你看我媽媽漂亮嗎?”

“漂亮。”苒苒輕聲感嘆,仔細地看著那照片裡的一對男女。她沒說假話,這真的是男的帥氣、女的嬌美。邵明澤臉上的笑容很少,一如他平常的模樣,那樣板正的禮服穿在身上,卻更襯得他凜冽英挺。蘇陌也很美,雖是短發,卻有著難言的俏麗和秀美。

苒苒細細地欣賞完瞭相冊,這才溫聲對小姑娘說:“照片我看完瞭,你是不是也要睡覺瞭?”

小丫頭這才點瞭點頭,偷偷地打量著苒苒面色。

苒苒故作不察,起身從床邊離開,把地方讓給蘇陌。兩人擦身而過的時候,就聽得蘇陌極小聲地說:“對不起。”

苒苒微微一頓,抬眼看向她。

蘇陌臉上有些尷尬之色,又低聲說:“這照片是前幾天為瞭哄丫丫才照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苒苒沒有說話,卻是微笑著朝蘇陌搖瞭搖頭。她又回身對小姑娘說瞭一聲“再見”,然後便目不斜視地從邵明澤身邊走瞭過去。

邵明澤面色沉沉地看瞭病房裡的林向安一眼,轉身跟在苒苒後面出瞭房門。

苒苒的腳步不緊不慢,走到走廊盡頭時停瞭下來,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外面出神。窗外小街的對面是半畝荷塘,嫩綠的荷葉尚未長成,猶帶著一絲怯意,趁著夜色靜悄悄地伸展在水面上,稀稀拉拉地遮著塘邊窄窄的一條水面。

邵明澤追過來後一直沒有出聲,隻斜靠著窗側的墻壁,陪著她沉默。

“明澤,”苒苒突然開口,輕聲說,“我們分手吧。”

邵明澤身子一僵,過瞭一會兒,問:“理由呢?”

苒苒彎起唇,淡淡一笑,轉過頭看他:“你既然可以為丫丫去和蘇陌拍結婚照,難道就不能為她和蘇陌破鏡重圓嗎?你、蘇陌、丫丫,你們三個才是一傢人,我不過是一個外人。”

邵明澤的眉心微斂,打斷瞭她的話:“苒苒,丫丫是我的責任,卻不是我的人生。我會為瞭哄她高興去照一套莫名其妙的照片,卻不會為瞭她去湊合過一輩子。她現在雖然還是個孩子,一個生瞭重病的孩子,但她總會康復,總會長大,總會懂事。”

“可我受不瞭。”苒苒伸出手去慢慢撫摸他的臉龐,微涼的指尖從他濃烈的眉峰上劃過,“我受不瞭,我受不瞭你的血肉和另外一個女人融合在一起,我受不瞭在別的女人生的孩子的臉上看到你的影子。我妒忌,我妒忌得要死。她叫你爸爸,卻叫另外一個女人媽媽,她會讓你一輩子都和蘇陌扯不清。”

邵明澤握住苒苒的手,緊緊地禁錮在自己的掌心:“苒苒,你太偏執,太不講道理。孩子已經存在,這不是我能決定的。我們不是都講好瞭嗎?這件事情不用你管,我會處理好。”

“明澤,”她突然打斷他,“我愛你。”

邵明澤怔瞭一怔,心中的喜悅剛剛冒頭,她下面的話卻猶如一盆涼水兜頭而下。“正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忍受不瞭。我以前不在乎,隻是因為我以為自己可以不愛你。”

邵明澤僵在那裡,沒瞭反應。

林向安的身影出現在走廊裡,輕聲叫苒苒的名字:“走吧,探視的時間馬上就要到瞭。”

苒苒微微低下頭,轉身從邵明澤身邊走開。

邵明澤一直沉默地站在那裡,安靜地看著她跟在林向安的身後離開。

出瞭醫院大門,苒苒沒有跟著林向安上車,而是走瞭相反的方向。林向安叫住她,幾步追過去,低聲說:“我開車送你回去。”

苒苒瞥瞭他一眼,反問他:“怎麼,還不滿意嗎?我可是一句話都沒有提你的要挾。”

林向安微微抿唇:“你真的愛上邵明澤瞭?”

苒苒想不到他還會問這個,不由得冷笑:“我愛不愛有什麼關系嗎?隻要蘇陌愛他不就夠瞭嗎?”

林向安卻突然倔強起來,堅持問:“可你說愛他。”

苒苒譏誚地笑瞭笑,嘲諷道:“買賣不成仁義在嘛,你隻要我和他分手,又沒說要我和他做仇人。南郊項目還要和邵氏合作,我把他徹底得罪死瞭有什麼好處?還不如讓他覺得是自己對不住我。”

林向安輕輕張開瞭口,一臉驚訝的模樣。

苒苒偏著頭打量瞭他片刻,問:“想不到?那今天就好好上一課吧,女人最會演戲瞭,我是這樣,蘇陌也亦如此。不然,你為什麼會對她這樣死心塌地?”

林向安仍是一副吃驚的模樣,苒苒嗤笑一聲,再不理會他,轉身走瞭。

過瞭兩天,陳洛來看苒苒,聽她說瞭此事,問:“林向安拿案子來要挾你?”

從醫院回來後,苒苒就直接來到韓傢的老房子住瞭,也再沒接過邵明澤的電話。聽陳洛問起,她便輕輕地點瞭點頭:“劉庭長先給我通的消息,說是有領導在盯著這個案子,我隻是想不到林傢會有這麼大的能耐?林向安不過隻是個院長的秘書,竟然也能如此。”

陳洛看瞭看她,說:“林向安的父親和法院的高院長是老同學,兩傢算是世交,關系自然不一般。不過關鍵還不在這裡,而是林向安還有別的關系。他父親雖然是個局長,但母親那邊的背景卻很深,外祖父和兩個舅舅都是幹政法的出身,就連高院長都十分小心地奉承著,不然你以為他為何會把林向安一個剛回國的帶在身邊?”

苒苒垂頭愣瞭一會兒,說:“我隻知道林向安傢裡有背景,卻不知道這背景竟是這樣大。”

陳洛嘆道:“南郊項目投標的時候,夏總專門叫我查過林傢。若是他有心盯這個案子,我們還真沒有辦法翻案。在絕對的權力面前,錢財實在不算什麼。”

苒苒緩緩點頭:“我知道瞭。”

陳洛停瞭停,又問她:“你打算怎麼辦?真的就這樣和邵明澤分手瞭?”

苒苒苦笑,反問他:“不然還能怎麼辦?真的拿我媽的命去賭氣嗎?”

陳洛靜靜地打量瞭她一會兒,忽地笑瞭,說:“這倒是叫我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就算是迫不得已和邵明澤分手,怎麼也要鬧一鬧。”

苒苒抬眼看他:“你倒是瞭解我。”

“怎麼,真的要鬧?”陳洛問。

“鬧,一定要鬧!”苒苒重重點頭,手上無意識地摳著抱枕上的線頭,低頭說,“我先忍著,等這案子先判瞭,等過瞭上訴期,等一切都落瞭定,我會好好鬧一場。我的東西,我可以不要,卻不能由著人從我手裡奪去。邵明澤我可以不要,但是也不能就這樣落在蘇陌手裡。”

陳洛的神色有些復雜,看瞭看一直低著頭的她,忽地問瞭一個和林向安一樣的問題:“你真的愛上邵明澤瞭?”

苒苒微微一怔,抬頭看他。

他盯著她的眼睛:“如果不愛他,何必要這樣鬧?”

苒苒愣瞭一會兒,答:“我咽不下這口氣。”

陳洛看瞭她好久,最後輕輕地嘆息瞭一聲,輕聲道:“這又是何必呢?”

苒苒沒有回答。她想,這事若是放在別人身上,可能要嘆一句“何必”,可如今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實在是無法瀟灑放手。

法院定下瞭開庭日期,苒苒跑法院的時候又遇到瞭林向安。他叫住瞭她,等走到跟前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訥訥地看她。苒苒問他:“林秘書,怎麼,還有別的吩咐?”

林向安搖搖頭,輕聲問她:“你還好嗎?”

苒苒聽瞭不由得笑瞭:“林秘書,你叫我怎麼回答你?說我很好,我被逼著和未婚夫分手,我把喜歡的男人拱手讓給我最討厭的女人,我高興,我真是太高興瞭!”

“苒苒。”林向安的臉色有些難看,出聲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苒苒諷刺地笑瞭笑,臨走前和他說:“林向安,事情你都做瞭,何必還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態,讓人覺得惡心。”

天氣一日日熱起來,苒苒回自己的住處取換季的衣裳,出來的時候已近正午。樓外陽光燦爛,她下意識地瞇瞭瞇眼睛,抬頭間看到邵明澤的車子正靜靜地停在甬道邊上。

邵明澤從車裡出來,濃烈的眉眼間帶著淡淡的疲色,不動聲色地問她:“你把我的電話都屏蔽瞭?”

苒苒點點頭:“既然分手瞭,沒必要再糾纏不清。”

邵明澤低下頭捏瞭捏眉間,又問她:“林向安要挾你瞭,是不是?”

苒苒沒回答,十分意外地挑眉看他。

邵明澤說:“我去查瞭,的確是他在幹涉這個案子,我已經在托人處理這事。”

苒苒想瞭想,問:“你能有多少把握?”

邵明澤眸色深沉,沉聲答道:“沒有多少把握。林向安外祖傢的背景很大,林向安又得他舅舅的喜歡。他若是不肯放手,恐怕沒人能翻瞭這個案子。”

苒苒心中亮起的那星點光芒也滅瞭,她苦澀地笑笑,說:“既然你都想到這兒瞭,也不用我再跟你說什麼瞭。事情就是這樣,我沒有辦法,我沒法拿我母親的命去賭林向安的心思。”

邵明澤出乎意料地點瞭點頭:“我理解,所以就先這樣吧,不管有什麼事都等這案子結瞭再說。”他說著頓瞭下,又習慣性地伸手去揉她的頭發,“就當林向安是在發瘋吧。我跟蘇陌說瞭這事瞭,她會去找林向安把事情都說清楚。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苒苒抬眼怔怔地看他。

邵明澤輕聲說:“苒苒,我想和你在一起。”

分明是極普通的話,苒苒卻聽得眼圈一熱,忙掩飾地低下頭去,待鼻腔裡的那陣酸意過去瞭,這才小聲說:“其實我的打算也差不多,就想著先把林向安糊弄過去,等我媽的案子沒事瞭,然後再去蘇陌那裡把你搶回來。”

邵明澤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他又揉瞭揉她的頭發:“傻丫頭,不用你去搶,我一直都在這裡。不過,有什麼事別都悶在心裡,和我說說,我幫你去擋。如果我也擋不住,那我就陪著你一起去面對。隻是別跟我說那些狠話,我心裡難受。”

苒苒紅著眼圈點瞭點頭。

邵明澤又問瞭她幾句韓女士案子的事情,說:“這幾天丫丫要辦轉院,我可能不能過來陪你。等到下周二開庭的時候,我陪你過去。”

苒苒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表現得大度一些,起碼要問一問邵明澤女兒的病情,可她卻開不瞭口,隻能點點頭,輕聲道:“我明白。”

邵明澤太忙,隻站在樓下和她說瞭些話,然後便開著車回瞭公司。此後幾天,邵明澤果然忙得見不到人影,隻在晚上的時候會打電話過來,問一問苒苒的情況,然後簡單地交代一下自己那邊的情況。

從電話裡,苒苒知道丫丫的狀況很不好,已是受不得丁點顛簸,隻能從外地把專傢請過來,就在西平進行手術。

有一天,邵明澤在電話裡突然問起宏遠的財務狀況,苒苒已經很久沒有去過公司瞭,跟他說不清楚。邵明澤倒是沒有再問,可苒苒卻有些不安,問他是不是出瞭什麼事情。邵明澤沉默瞭一下,隻說:“沒事,隻是問問。”

時間一天天過去,在韓女士的案子開庭的前一天晚上,苒苒又如往常一般接到瞭邵明澤的電話。他的聲音有些喑啞,叮囑她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上午他接她去法院。

苒苒聽得他的嗓音有些不對,忍不住問他:“你現在在哪裡?”

邵明澤的回答遲瞭兩秒:“我在醫院,丫丫情況不好。”

苒苒沉默瞭下來,想要出言安慰,卻又不知說些什麼。邵明澤那裡會錯瞭意,默瞭默和她說:“丫丫是我的女兒,雖然她的出生在我的計劃之外,但她卻是我必須承擔起的責任。苒苒……對不起。”

放下電話,苒苒獨自坐在沙發上翻舊相片,將所有有韓女士的相片都細細地看瞭個遍。墻上的時鐘指向瞭十二點,她依舊是沒有一點睡意,隻能又去抽屜裡翻安眠藥。靠著兩片藥的幫助,她這才迷迷糊糊地睡瞭過去,可不到天亮就又醒瞭。

苒苒心中其實很是忐忑,甚至是害怕,可這種心情堆積到極點就忽地發生瞭質變,成瞭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亢奮。她用手捧瞭涼水往臉上潑,輕拍著臉頰細看鏡子裡的自己,又用粉遮住瞭眼下的青色,出來換上瞭出門的衣服,然後便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等邵明澤的電話,他說瞭今天會來接她去法庭。

快到七點半的時候,苒苒握在掌心裡的手機仍沒有動靜,門鈴卻突兀地響瞭起來。她愣瞭愣,起身過去摁下瞭擴音器,林向安的聲音從裡面傳瞭出來,說:“苒苒,我在你樓下,你開門讓我進去。”

苒苒一下子愣住:“你來幹什麼?”

“你先開門,我上去說。”林向安說。

她猶豫瞭一下,到底不敢在現在得罪瞭他,隻得開瞭樓門放他上樓。片刻後,電梯從一樓上到瞭十九樓,林向安從電梯裡出來,推開她虛掩的屋門,站在門口對她說:“苒苒,你把戶口本和身份證找出來,我們現在去做婚姻登記。”

苒苒看怪物一般地看著林向安,問:“你說什麼?”

林向安身上的模樣並不好,甚至還有些狼狽,他抬眼看瞭看她,用低緩而又堅定的聲音說:“我說我們現在去結婚。”

“為什麼?”苒苒怔怔地問,“我已經和邵明澤分手瞭,你還不滿意嗎?”

林向安避開她的目光,微微側瞭頭,隻是說:“快點吧,十點鐘開庭,我們登記後正好可以趕過去。”

她死死地盯著他,隻覺得胸口悶得發痛。她想,自己必須要深深地吸氣,不然就有可能要窒息而死。於是她拼命地吸著氣,可即使這樣,心口還是疼,疼得她腦子裡隻剩下瞭“疼痛”這一個感覺,無法思考任何問題。

林向安側著頭站在那裡:“我們登記後我會給他們打電話,他們在等我的消息。如果在開庭前沒有我的電話,案子就會從嚴處理。”

墻上的鐘表滴滴答答地走著,苒苒呆呆地站瞭一會兒,抖著手從抽屜裡翻出瞭戶口本,又從皮夾裡翻出瞭身份證,盡力用平緩的音調向林向安說:“好瞭,走吧。”

林向安沒有說話,在她前面朝著電梯口走瞭過去。兩人默默地下瞭樓,苒苒跟著林向安上瞭他的車子。直到車子飛快地開出小區,她這才想起邵明澤要來接她,於是轉頭對林向安說:“我要打一個電話,可以嗎?”

林向安沒回答,隻輕輕地點瞭點頭。

苒苒掏出手機撥打邵明澤的電話,過瞭很久他才接起來,不等她說話就先說:“對不起苒苒,我現在過不去。”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嗓音裡隱隱帶著顫音,“丫丫的病情突然惡化,剛剛被送進瞭手術室。”

電話裡能隱隱聽到蘇陌的哭聲,聲音離著話筒不遠,仿佛她此刻就伏在邵明澤的肩頭。苒苒聽到邵明澤在低聲安慰著她:“蘇陌,沒事,丫丫不會有事。蘇陌,不要哭,有我在。”

苒苒說不出話來,甚至連呼吸都成瞭困難。嗓子裡像是被灌入瞭一口滾燙的湯,從嗓子一直火燎燎地燒到心口。他們才是一傢,她想。醫院裡的那兩個男女才是一對,他們有孩子,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傢人。

她什麼也沒說就沉默地掛瞭電話。很奇怪,原本悶痛的心口卻突然不疼瞭,一片空蕩蕩的,什麼感覺也沒瞭。

林向安在一旁啞聲說:“我剛從醫院裡回來,丫丫的情況很不好,很可能……熬不過去,蘇陌不能沒有邵明澤。抱歉,苒苒,我欠你的會慢慢還。”

苒苒遲鈍地轉過頭怔怔地看他,一句話也沒有。

林向安低聲叫她的名字:“苒苒,苒苒……”

她安靜地坐著,安靜地跟在他後面進瞭民政局,花瞭錢照瞭立等可取的快照,最後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那個紅艷艷的小本子。

林向安小心地看她,試探地牽起瞭她的手,見她沒有拒絕,鼻腔裡一酸,站在她面前低聲說:“苒苒,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好。”

苒苒面無表情地抬起頭來看他,問:“給他們打電話吧,馬上就要開庭瞭。”

林向安走到一邊打瞭個電話,低聲交代瞭幾句,然後便拉著她往車邊走,讓她放寬心,說:“放心,我都安排瞭,不會有事的。”

他們趕過去的時候,早已過瞭開庭的時間。陳洛給苒苒打瞭好幾個電話,見她一直不接,最後給她發瞭一條短信來:出什麼事瞭?

苒苒這時已經到瞭法院外面,高高的臺階走瞭不到一半她就沒瞭力氣,隻能停下來仰著頭看那威嚴雄壯的大樓。

林向安奇怪地看著她,彎下腰問:“為什麼不進去?”

她搖搖頭,轉身一個人在臺階邊上坐下瞭,低聲說:“我在這裡等結果。”

林向安在旁邊站瞭站,索性也在她身邊坐瞭下來:“好,我在這裡陪著你。”

臺階上人來人往,許多人都會奇怪地看他們兩眼。苒苒毫不在意,隻垂著頭在太陽地裡默默坐著。也不知道過瞭多久,她的手機又響瞭起來,是陳洛。這一回她很快就接瞭起來,問:“怎麼樣?”

“沒事瞭。”他沉聲說,停瞭停又問她,“你在哪裡?”

苒苒沒回答,閉著眼將頭輕輕地放在瞭膝頭上,緩瞭一會兒後才輕聲說:“陳洛,我結婚瞭,我和林向安結婚瞭。”

身旁的林向安試圖伸手去把她扶起來,她卻推開瞭他的手,緩緩地從臺階上站起身來,把那個紅色的小本本掏出來,在他的面前緩緩地撕成碎片,一字一句地說:“林向安,你以為用這張紙就能困住我,就能為蘇陌搶到幸福嗎?你錯瞭,我還可以出軌,還可以去勾引邵明澤,去做他的情婦,叫你的蘇陌一樣得不到幸福。”

“你不會。”林向安平靜地看著她,說,“苒苒,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曾說過的,你不會做婚姻的背叛者,永遠不會去搶別人的丈夫。”

是啊,那是她曾經發過的誓言,是她初懂男女之情之時就給自己設定的底線。難怪他會這樣逼著她,原來是要用她自己的誓言來約束她。原來一切不過是作繭自縛,她盯著林向安看瞭好一會兒,自嘲地笑笑,然後抬高瞭下巴,挺直瞭脊梁,一步步地走開。

陳洛是在夜店裡找到苒苒的,那是當她還是他的筆友時提過的地方。他記得很清楚,她說她最不高興的時候就會去那裡跳舞,瘋狂地跳舞。她當時一直是用男生的身份和他通信,那一次卻不小心說漏瞭嘴,說她是那裡跳舞跳得最好的女孩子。

她從不知道,他看到信後還曾來過這個地方,在暗處看著她和朋友在舞池裡瘋鬧。

多年過去,這個地方早已重新裝修過,改變得叫他認不出當年的模樣。在震得人血液都跟著沸騰的音樂聲中,他看到她站在高高的舞臺上,甩著頭和一個年輕男人貼身熱舞。

她身上穿的還是普通的襯衣短裙,白色修身襯衣的扣子已經解到瞭第三顆,裡面的風景若隱若現;身下的窄裙提得很高,露出白皙的大腿;渾圓的臀部被緊緊包裹著,若即若離地擦蹭著身後男人的身體。

這畫面看得人血脈賁張,臺下呼哨聲不斷。舞臺上的男人見她這樣放得開,雙手便搭上瞭她纖細的腰肢,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裡。音樂聲忽地一變,從原本的亢奮變成瞭魅惑,夾雜著讓人臉紅心跳的呻吟聲。男人虛摟著苒苒,帶著她按節奏緩緩搖擺著身體,手沿著她身側緩緩滑動著,勾勒著那誘人的曲線。

陳洛的臉色難看得駭人,他擠開擁擠的人群沖到臺上,將苒苒從那個男人懷裡拽瞭出來,用自己的外套將她裹住,半抱著她往外拖。

苒苒喝瞭不少的酒,神智早有些混亂,口齒含糊地叫道:“你放開我,放開我!”

陳洛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憤怒過,或者說自從他成年之後就再沒這般理智失控過。那個男人從舞臺上追下來,攔到他的面前。他一手攬著苒苒,一手從旁邊桌上抓過一個酒瓶,順手在桌上磕碎瞭,用銳利的瓶口指向那人,寒聲喝道:“讓開!她是我女朋友!”

面前的男人一時被他的狠戾嚇住瞭,遲疑地讓開瞭道路。

苒苒在他懷裡掙紮,他死死地抱住她,一直拖到瞭外面才松開瞭手。他將掙紮著的她摁在車身上,憤怒地質問:“夏苒苒,你這是打算要自暴自棄嗎?誰值得你這樣?是邵明澤還是林向安?他們哪一個值得你這樣?”

她頭昏腦漲,面前這個憤怒的陳洛更讓她感到陌生。他一直不都是溫文爾雅的嗎?他的嘴角上一直都掛著淡淡的笑意,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是從容不迫的。她疑惑地捧住他的臉,問:“你是誰?”

陳洛沒法直視她的眼睛,猛地將她摟入懷中,將她的頭壓在自己的胸口上,懊悔地低喃:“對不起,苒苒,對不起。”

苒苒在他懷裡安靜瞭一會兒,忽然吃吃地笑瞭起來,從他懷裡掙出來,叫道:“我知道瞭,你是陳洛,你是陳洛。可是,你為什麼也要跟我說對不起?”

陳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靜靜地看瞭她片刻,用雙手握住她的肩:“不要這樣,好不好?如果不愛邵明澤,那就瀟灑地放手。不要管什麼愛恨糾纏,我們一起離開這個地方,好嗎?”

“我們?”她怔怔地問他。

陳洛直視著她的眸子,沉聲說:“沒錯,是我們,我和你。我陪著你,我們可以出國,可以去任何一個地方。”

他的話太過驚人,她腦子裡被震得一團亂,愣愣地看瞭他半晌,才想起來問他:“你要離開宏遠集團?”

陳洛看著她點頭:“嗯,我離開宏遠集團,就是不做這一行也沒關系。我已經小有積蓄,隻要你要求不太高,找個地方過日子足夠用瞭。”

陳洛突然的示愛讓苒苒一時大亂,她有些慌張地撥開他的手,腳下一軟差點滑倒在地上,忙倚著車身勉強站住瞭。陳洛欲上前來扶她,她伸手擋開,低著頭說:“陳洛,我今天喝瞭酒瞭,我想回傢。”

“苒苒!”他叫她的名字,“你還記得那天說過的話嗎?你說我隻要敢說愛你,敢拉著你的手離開宏遠,你就敢跟我走,敢跟我一起去吃苦受累。苒苒,我不會讓你吃苦受累,我隻要你跟我走。”

她記得,她自然記得。她抬眼看他:“你要帶我離開這裡?”

陳洛點頭,向她伸出瞭手:“是的,苒苒,我帶你離開這裡。”

苒苒遲疑瞭一下,終是緩緩地將手放到瞭他的手上。

陳洛吩咐她鎖好車門在車裡等著,自己則返回夜店去找她遺落的皮包。吧臺處,她的皮包仍在,早上帶出來的身份證與戶口本也都還在裡面,錢包和手機卻沒瞭蹤影。陳洛已是知足,快步走回到車裡,叫醒已經有些迷糊的她,問:“你想去哪裡?”

苒苒也不知道想去哪裡,怔怔地看瞭看外面光怪陸離的霓虹燈,啞聲說:“離開西平就好。”

離開西平,離開韓女士,離開夏宏遠,離開林向安,離開邵明澤……

“好,你先睡一會兒,我來開車。”陳洛說著,將自己的外套蓋在她的身上。她點點頭,蓋著他的外套迷糊地睡去。

《隻為那一刻與你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