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長安銅雀鳴7
朱顏急忙將徐想仁並雲雀讓進來。
讓他們兩人坐在桌前,給他們沏茶,朱顏詫異他們的突然造訪,猶豫幾瞬道:
“怎得突然來我這?”
不良帥自成系統,並不與官傢明面上打交道,尋常事宜,斷不用不良帥親自出馬。
倒好兩杯茶後,卻不見雲雀坐下,朱顏不由多看瞭幾眼,見她少瞭幾分稚氣,多瞭幾分沉穩,不由得敬佩徐帥的調教之功。
“也不是很突然,”徐想仁爽朗一笑,“從知曉你們已經歸京,我便差不良人去你傢和沈傢遞拜帖,一直不得見,最近京城不太平我本也事務繁雜,拖到今日去沈府得知你來瞭刑部,這便趕來見見。”
朱顏面色微窘,起身告罪:“原該是我去拜訪徐大哥,卻是小妹怠慢瞭。”
徐想仁自然不會在意這些,虛扶朱顏一把,看瞭周圍一眼,壓低聲音道:
“營州一路過來各個州郡不良人已經知會我,說你這次去營州遇到瞭不小的麻煩,回來一路也遭遇追殺,到底怎麼回事?”
不良人裏面都是旁門左道的能人異士,走的信息渠道都是非正常渠道,消息全面,但徐想仁做事妥帖,盡管知曉天下事,有些不該說的也隻裝聾作啞。
但朱顏一事他本就上心,又與朱顏投緣,自然不能當作不知道。
朱顏心中感動,擡頭看到雲雀眼裏也有些迫切,不由得勾起唇角,將營州一行的情況簡明扼要說瞭一遍。
朱顏並沒有明確說是什麼人在使壞,但徐想仁何等人物,那是大智若愚的智人,自然明白朱顏說的是來羅織,不由得沉瞭鷹眸,思緒複雜。
“哦,對瞭,”朱顏掏出令牌交予徐想仁,“原想著等這幾日空閑瞭親自上門歸還,既見到瞭徐大哥,擇日不如撞日。”
說完又站定,恭敬行瞭一個大禮,感激道:“若非有徐大哥這方令牌,今日我怕是見不到徐大哥瞭。”
語聲哽咽,鼻尖發酸,擡眸時擡袖將眼中水霧抹去。
徐想仁拿過來細看一番,又遞還回去:“如今朝局動蕩,你拿著,或許還有用得到的地方。”
震驚與徐想仁視線對撞,朱顏不敢想:“徐大哥知道些什麼?”
徐想仁點頭,有些事情不便多說。
朱顏將令牌推回去,搖頭:“現下並不需要,如今就在京城,若是有需要再找徐大哥討要便是。”
見徐想仁還要再說什麼,朱顏左手托起他手,右手將令牌強摁在徐想仁手心,往下壓瞭壓:
“再者說,不良帥沒瞭帥印,這若是叫人知道瞭,徐大哥這脖子上的腦袋還要不要啦?”
徐想仁微有些不自在,一旁雲雀卻上前來將令牌替徐想仁拿瞭回來,順道分開二人,見其餘三人看過來,粉臉泛紅,強自鎮定退回,一言不發。
朱顏仿若領悟瞭什麼,悶笑幾聲道:“你還是收回去吧,有徐大哥照佛,在京城裏,我還不怕找不到不良人。”
這倒是真的,朱六娘這些年與不良人打交道也算混瞭個臉熟,又與不良帥關系匪淺,自然得不少優待。
久別重逢自是有很多話說,當下徐想仁也說瞭些朱顏走後京城的境況,特意選瞭重要的分享給她。
一是永安公主與朝陽公主交惡,緣由是新得的一位面首,拿面首原是太子李重傢的幕僚,被朝陽相中,又被永安相中,為此鬧翻,如今二人不常走動。
二是來羅織又辦瞭很多官員,百姓多有非議但不敢明面上議論。
三是明堂重建,快要封頂卻放慢瞭進程,很是奇怪。
但徐想仁重點說瞭卻是:“自你走後,我安排人每日守在朱傢門外,朱傢並未被波及,你且放心。”
朱顏這才想起歸京後一直未歸傢,心中歉疚:“那便好,有勞徐大哥瞭。”
“好說,其實……”
“朱顏……”
一旁一直心不在焉的陸垂垂偶爾擡頭看向窗外,卻被一幕震撼,不由得失聲喚朱顏。
朱顏察覺不對,急忙起身過來順著陸垂垂手指方向看,也不由得驚駭。
徐想仁和雲雀不知怎回事,見二女面色突變得慘白,多有驚恐之狀,也緊跟著過來看,雲雀當時嚇的躲在瞭徐想仁背後。
隻見窗外中庭處,刑部衙役押入一行犯人,皆割耳破面,肩下衣衫血跡沁潤,腳鐐拷身,走的十分艱難。
單看那些犯人所著服飾便知是喀那其瑟羅將軍的傢人仆從,大周任命外族人為官,允其穿自己民族的服飾。
陸垂垂不由得氣悶:“抓便抓吧,怎得還割耳破面如此殘忍?便是用刑也該三堂會審後再允許,真是……”
陸垂垂上頭三位各個,自小得疼愛,雖不是錦衣玉食各也是小富即安,來刑部跟隨朱顏辦案所見繁多,也沒見過這般血腥的畫面。
“流這般多血,他們會不會死?”
還會有人在乎他們的生死嗎?
朱顏麗眸微狹,冷聲道:“這是先入瞭推事院用刑後,來羅織怕惹來罵名太多,又推給瞭大理寺審理,大理寺不想管遂丟給瞭刑部。”
大理寺卿唐正?
朱顏不知曉官場幾多,她關上窗欞,轉身面向徐想仁,徐想仁也正看向她,二人目光交織,俱是如這暮靄沉沉的夜色般幽深。
“徐大哥,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徐想仁面色沉肅:“我也是才得知,但你知道我在朝中無實權,便是有,我也做不瞭什麼。”
這一點朱顏是知道的,可:“陛下知道嗎?”
徐想仁凝眸:“我聽聞天後壓下瞭此事,並未完全同意來羅織辦理喀那其瑟羅將軍。”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這就代表,來羅織隻是知會瞭女皇一聲,不管女皇同意與否,就先自抄瞭喀那其瑟羅將軍的傢,滅瞭他的九族。
何等猖狂,何等罔顧王法,何等冷血變態。
朱顏雙手顫抖,聲音都變瞭:“不行,不能就這麼看著他們獲罪身死,一定有救他們的辦法。”
可徐想仁卻不看好:“來羅織看中的人,沒有逃不掉的。”
“誰說的,”朱顏烏瞳圓睜,指瞭指自己,“我不就逃掉瞭?如今還好端端的。”
徐想仁苦笑:“那是因為你有大閣領幫襯,大閣領非尋常人,便是來羅織也一時拿他莫奈何,可尋常人豈能躲得過?”
雖知道徐想仁說的對,可朱顏到底不甘心,她看瞭幾人一眼,見徐想仁隱隱目光帶著懇切,隻好道:“好瞭,我知道瞭,我會謹慎的。”
“這便對瞭,”徐想仁欣慰道,“你與大閣領才從營州死裏逃生,萬事務必小心些。”
說著就起身告辭,雲雀跟在身後。
看著落在徐想仁身後幾步遠的雲雀,朱顏不由得感慨,他日嘰嘰喳喳活潑可愛的雲雀也有長大的一天,隻是這長大的代價委實大瞭點。
待他們二人走遠,陸垂垂上前:“這雲雀昔日吵著鬧著要嫁給大閣領,做妾也行,如今變化頗大,話都不舍得多說一句。”
朱顏失笑:“難道誰都似你這般鬧麼?”
“朱顏,你升官瞭你就瞧不起人瞭是不是?”
兩個人笑鬧起來,似乎都忘記瞭適才所見血腥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