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潔聽著她的話,??她盯著葉思北手裡的手機,安撫著她:“思北,你冷靜一些,??我不是勸你不要報警,而是你不能扭曲事實……”
話沒說完,??陶潔朝著葉思北的手機猛地一撲,而葉思北也早已做好準備,??抓瞭旁邊一個紙杯就朝著陶潔砸瞭下去!水突然潑灑在陶潔臉上,陶潔下意識閉眼,隨著葉思北的力道一個踉蹌就摔倒在地。
葉思北轉頭就往外沖,??陶潔大聲叫起來:“抓住她!”
站在門外的宋明和趙淑慧一聽這話就站起來,??而這時葉思北已經沖到他們面前,??她把推翻書架,書架朝著宋明方向砸下去,??宋明一把扶住書架子,也就是這時,??她一腳飛踹開撲過來的趙淑慧,沖到大廳。
大廳人紛紛站起來,震驚看著葉思北往外沖。
陶潔擦著還沒完全睜開的眼睛從辦公室追出來,大喊著:“快抓住她,??抓住她!”
陳曉陽離葉思北最近,站起身就要去攔,趙楚楚見狀,立刻擋在陳曉陽面前,大喊瞭一聲:“別跑!”
然後故意放慢腳步小跑擋著陳曉陽。
這麼一擋,??陳曉陽眼睜睜看著葉思北沖出去。
出瞭大門,葉思北就看見保安從兩邊跑過來,??陶潔和宋明等人追在後面,葉思北轉頭看見秦南還在一開始停車的樹下,她仿佛是看到瞭救星,朝著秦南方向一路狂奔,大喊大叫:“秦南!救我秦南!”
秦南坐在摩托車上,看著葉思北張牙舞爪跑出來,他忍不住笑出聲來,摩托車往前滑停在葉思北面前,葉思北顧不得其他,慌忙跨坐上車,從後面扶住秦南,剛扶好,就感覺車猛地發動,她嚇得一把抱住秦南的腰,驚叫出聲。
“站住!”
“葉思北你站住!”
陶潔和宋明等人的叫罵聲從身後追過來,葉思北完全聽不到瞭,她死死抱著秦南,感覺摩托車開得飛快。
車流和人流從她方便飛快竄過,她緊張得不敢睜眼。
“你幹什麼瞭?”
風聲呼嘯間,秦南大喊著詢問,葉思北抱著他,閉著眼,扯著嗓子著回答:“我潑她水瞭。”
“為什麼?”
“她罵我!”
聽到這話,秦南大笑出聲來。
他的笑聲散播在風裡,葉思北稍稍習慣這個速度,在他背後睜眼看他。
他帶著頭盔,其實是看不清他的面容的,可是就這麼抱著這個人,聽著他在疾風裡的笑聲,方才所有的惶恐緊張,居然都神奇消散開去。
她的心跳漸漸平緩,這時候她才發現,秦南並沒有減速,他帶著她穿過城區,開上一條山路,葉思北坐在他後面,大聲詢問:“去哪兒啊?”
“去慶祝!”
“慶祝什麼?”
“慶祝我們葉思北,”秦南聲音裡全是笑意,“長大成人瞭!”
這話把葉思北說笑瞭:“我27,早就成年瞭!”
秦南沒回聲,隻是加快速度,一路往山上過去。
等爬上山頂的觀景臺,秦南停下車來,他停瞭車,從車旁袋子裡掏出水壺,拿著往邊上走去。
葉思北從車上下來,追著他:“你剛還沒回答我,為什麼慶祝我長大成人啊?”
“成年和成人不一樣,”秦南喝瞭口水,把水遞給她,“學會用自己的方式面對世界,這才是一個人人生的開始。”
葉思北聽著這話,喝著水走到邊上。
從這裡看,南城就變成瞭一塊平地,夕陽就在遠方,她看著夕陽,秦南看著她:“說說吧,剛才怎麼打得這麼熱鬧?”
一說這個葉思北就來勁瞭,她繪聲繪色說著自己怎麼拒絕瞭金錢的誘惑、怎麼反過來威脅陶潔、怎麼拳打腳踢出的富強,秦南靠在欄桿邊上,聽得笑得不停。
葉思北說完,天也黑瞭下來,她稍稍平靜下來,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就這樣瞭。”
“害怕嗎?”
秦南歪著頭看她,葉思北想瞭想:“以前會覺得害怕,真做瞭,倒也不害怕瞭。”
“就隻是不明白,”葉思北聲音很輕,她轉頭看向遠方,“為什麼所有人,都要去維護一個壞人,而不是保護一個好人?”
“有的是利益,就像你們公司的人,讓一個沒有背景的女員工承認自己誣陷上司,比承認一個根基深厚的高層侵犯職員對他們名聲好的多。”
秦南順著她的目光看,夕陽的餘暉灑在城市上:“有的是為瞭安慰自己,接受一個人是因為犯錯所以被懲罰,比接受一場犯罪毫無緣由更簡單,因為她們可以告訴自己,隻要她們不犯錯,她們就是安全的。”“還有的是因為傳統、習慣,可不管是因為什麼,這世上有各種各樣的人,有很多人也支持你,覺得你很對,”秦南轉頭看著葉思北,“隻是好人更容易被忽視,也更容易沉默。多看看他們,不要灰心。”
葉思北聽著他的話,她沒有出聲,雙手放在褲兜裡,想瞭想,抬眼看他:“有煙嗎?”
秦南挑眉,但還從兜裡取瞭煙遞給她,囑咐她:“一根。”
葉思北抬手接過煙,秦南用火機給她點瞭火。
葉思北深吸瞭一口,吐瞭個煙圈,轉頭看向山下城市。
夕陽已經徹底落下,整個城市籠罩於黑暗,然後星星點點有燈光亮起來,最後在一個臨界點,整個城市路燈猶如鋪開的畫卷,齊齊發亮,將夜空都照出瞭幾分暖色。
葉思北夾著煙,凝視著山下萬傢燈火,冷風拂過的側顏帶瞭幾分冷艷,好看的令人心驚。
秦南凝視著這個女人,一時有些移不開目光。
許久,她轉頭看他。
“那你呢?”葉思北迎向他的眼睛,“如果人的善惡都有原由,你又是為什麼在我身邊?”
秦南沒有說話,他看著她的眼睛,葉思北撣瞭撣煙灰,低頭輕笑:“其實我知道,出瞭這種事,無論是出於道德還是憐憫,你都會幫這一把。”
“謝謝你讓我走這裡,”葉思北看著地面,“但你看到瞭,其實現在我一個人可以走下去,我可以一個人打官司,一個人去省會,一個人生活,不用麻煩你跟著我到處跑。等回去之後,”葉思北頓瞭頓,抬眼看他,“我們去民政局,把手續辦瞭吧。”
秦南不出聲,他靠著圍欄,看著她的眼睛,好久,才慢慢開口:“如果我不呢?”
葉思北尷尬一笑,她故作鎮定轉過頭:“我真的沒事兒,你不用擔心,雖然是夫妻,但我也不想你因為責任感拖累自己……”
“如果不是呢?”
秦南打斷她,葉思北愣住,她茫然抬頭,就看秦南手裡夾著一隻沒點燃的煙,身體輕輕靠在圍欄上,平靜看著她。
月光落在他眼裡,他神色間不帶半點波瀾:“本來沒有我,你一個人也可以走下去。沒有我,你也會報警,會痛苦,會苦苦掙紮要一個公道,會開始嘗試反抗,一次次反抗失敗,在失敗裡積累不甘,然後在某一天,你可能會遇到一本書,一句話,一個網友,他們告訴你一聲你是對的,你就會再走進警局裡,報警,一個人走下去。”
“決定一切的是葉思北,而人人皆可是秦南,如果是為瞭責任感,你早就不需要我瞭。你以為我因為什麼在這裡?”
“為什麼?”
葉思北下意識開口。
秦南一噎,他低頭將煙含在唇間,故作鎮定轉頭看向山下城市,似在思索。
葉思北察覺她問瞭個過於尷尬的問題,一時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去緩解氛圍,過瞭一會兒,就看秦南回頭,朝她招瞭招手。
葉思北茫然上前,秦南輕輕握住她的手,將身子湊過來,溫熱的手托起她的煙抬高到唇邊,自己含著煙低下頭,將煙頭對準瞭煙頭。
兩根煙的煙頭相接,火星蔓延過去,他的臉離她很近,她甚至可以數清他眼睛上每一根睫毛。
這無端的曖昧讓她心跳驟然加速,她不敢動,愣愣看著他。
香煙纏繞升騰而上,糾纏著隔在兩人中間,像是呼吸,像是兩個人也交織在瞭一起。
他輕輕抬眼,她便落進他平穩的眼裡,她看著他的眼睛,根本移不開目光,她就聽見自己的心跳,在夜風裡,急如捶鼓,重似落雷。
火星在風裡忽隱忽現,煙被點燃,他也從容起身。
葉思北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像個認罰的孩子,死死盯著地面。
秦南低頭看她,深吸瞭一口煙,重重吐出。
“非得說得這麼明白麼?”
他的聲音很輕,卻足夠她聽見。
葉思北趕緊搖頭,秦南看著她,好久,低笑瞭一聲。
“算瞭,”他轉身走向摩托,“回去吧。”
葉思北得話,反應過來,趕緊回神。
她跟在秦南身後,到瞭摩托車面前,秦南抬手替她帶上頭盔。
她站在秦南面前,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臉滾燙得厲害。
秦南跨坐上摩托車,還看她站在原地,不由得挑眉:“站著做什麼?”
“哦。”
葉思北趕緊跨坐上後座,一開始還下意識去扶鐵欄,但很快她又反應過來。
在摩托車發動的時候,她試探著,小心翼翼環上秦南的腰。
她像是做賊一樣,總覺得有些不對,秦南好像是不耐煩,一把拉過她的手,扣在自己腰上:“抱好瞭。”
葉思北一愣,隨後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突然高興起來,像個孩子似的,大聲回復:“抱好瞭!”
這次秦南沒有開得很快,他慢慢往山下開,夜風徐徐吹過周邊,頭頂是當空皓月,轉眸是燈火闌珊。
葉思北抱著這個人,覺得有無數問題,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憋瞭又憋,終於還是發問:“你為什麼要打地鋪啊?是不是想和我重新發展,覺得睡一張床進度太快瞭?”
“你不是要和我離婚嗎?怎麼又改主意瞭?”
“葉思北,”秦南被她問笑瞭,“你怎麼這麼多問題?”
“那你就回答我一個問題就行瞭,”葉思北探過頭,一手抱著他,一手豎起一根指頭,認真又小心看著他,“我這樣的人,有什麼好?”
秦南騎著車,他聽著身後女孩子的詢問。
其實他並不喜歡直接回答這些問題,過去他總覺得,很多話,不該說出來,該做出來。可他聽著葉思北的問題,就知道,在她人生裡,她很少得到過這樣的肯定,而她需要這樣的肯定。
我們總要一個人堅強,一個人努力,一個人自律,這些看似都是解決問題的標準答案,於是人在失敗時,總會去自我譴責著,自己為什麼不夠堅強,不夠努力,不夠自律。到此為止,仿佛這就是一切失敗的原因。
卻很少有人探討,為什麼一個人,他能夠聰明、堅韌、大氣、努力。
每一個人的內心都是一朵花,需要這個世界的正向反饋澆灌。
需要認可,需要平靜,需要有人給予希望。
她需要理解和接納,自己是一個普通人。
而這樣的自己――一個不夠堅強、不夠努力、不夠自律、不夠勇敢的普通人,也有諸多優點,也可以在掙紮的道路上,堅持著,一步一步緩慢走向光明。
秦南想著在他看見葉思北苦難那一刻的心境,他再沒有吝嗇贊美。
他輕聲開口:“你很好。”
“你堅韌,你倔強,你叛逆,你永不放棄。”
“你再窮都要做一朵紙花,買一個發夾,吃飯要搭配不同的盤子,衣服要在周末用熨鬥好好燙過。”“你的優點很多很多。”
“葉思北,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