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送走葉思北,??就開車折回傢中,這時候,張勇坐在楊齊羽屋子裡,??楊夫人帶著孩子到操場溜圈,楊齊羽低著頭。
“那時候,??我剛工作,秦南是我帶的第一班學生。他是個留守兒童,??從小就是爺爺帶他長大,打小在學校裡混,沒考上高中,??他爹就拿瞭所有積蓄,??給他買瞭這個高中上。我記得他那時候很瘦,??不太愛說話,在班上跟著一群城裡的小夥子瞎混,??上課睡覺,或者就逃課打遊戲,??期初我特別不喜歡這個孩子,經常教育他,好幾次想把他退學瞭,他爸和他爺爺就來學校裡求,??有次還跪在我面前,我於心不忍,就把他留下來。後來有一天,他突然來問我,說自己讀書還有沒有希望,??我和他說沒有人沒希望,你以後來我傢裡,??我給你補課。”
“當時我就是看在他爹太慘的份上,看他有心讀書,我就教。他底子太差,從小沒怎麼讀書,腦子也轉不過彎來,每天努力很久,成績也沒有太大提高。來我這裡上課,經常是傷痕累累的,後來我搞明白,他不想和那些兄弟混瞭,人傢就打他。”
“其實我不太理解,”楊齊羽搖頭,“這些孩子,到底在想什麼啊。”
“後來呢?”
“後來我和他混熟瞭,就很照顧他,我問他為什麼突然改變性子,他說,以前所有人都告訴他,他們是垃圾,註定他們父親一樣,讀不好書,讀瞭也沒用,在學校裡混到年紀,就出去打工,但他其實不這麼想,他心裡總想是不是可以試一試,又害怕失敗,所以幹脆試都不試。”
“但他看隔壁班有個女孩子,他在校門口看見過她父母罵她,也聽見過別人笑她,可她一直堅持讀書,從來沒受過任何幹擾。他就想,自己也可以試一試。”
“那個人是葉思北?”
張勇詢問,楊齊羽點頭:“當時葉思北在重點班,和秦南的教室剛好對著。秦南做窗戶邊,葉思北也是,我就經常看見秦南看著葉思北。”
聽到這話,張勇不解:“我還以為他們感情一般,我認識秦南三年,基本沒從他口裡聽過葉思北的事情,第一次聽就是離婚。”
“所以你好奇?”
楊齊羽給張勇倒茶,張勇點頭,玩笑開口:“他刻意隱瞞自己過做過的事兒,萬一是背著什麼案子呢?我可是個刑警,基本敏感還是要有的。”
“這你放心,秦南沒有案子,而他對思北……不算愛情。”
張勇端著茶杯的動作頓瞭頓,楊齊羽繼續平靜開口:“他和思北沒接觸過幾次,幾乎沒有正面說過話,我問過他,是不是喜歡葉思北這姑娘,他和我說,喜歡談不上,隻是因為一件事他做不到,葉思北讓他看到瞭希望。所以他很希望葉思北能活得好,因為葉思北活得好,他才會覺得這個世界是真的可以通過努力,改變點什麼,他有能力,在這個世界活得很好。”
“然後到瞭高二結束,那時候他成績上來瞭一些,再繼續努力下去,他可能也可以考個三本,或者差一點的二本。”
“但是呢?”張勇繼續詢問,楊齊羽停下生,他手裡抱著杯子,回憶起什麼,“他父親死瞭。”
***??***
“沒錄音。”
葉念文把正面朝上放在桌上,按亮屏幕,又把口袋掏得趕緊,安撫對面坐下的趙楚楚:“你放心。”
趙楚楚看瞭一眼他的動作,轉眼看向桌上還溫著的蜂蜜柚子茶,這是以前她一貫喝的飲品,每一次,葉念文就會提前幫她點好。
這個細節讓她頓瞭頓,她垂下眼眸,伸手握住茶杯,感受茶杯的溫度從冰冷的手掌傳遞上去,聲音很輕:“來問你姐的事兒吧?”
“來問你的事兒。”
葉念文平靜看著她,比起以往,趙楚楚憔悴瞭很多,他心裡有些發酸,低頭喝瞭一口水;“之前都隻問過你我姐的事兒,想問問你,最近過得好嗎?”
趙楚楚握著杯子,她說不出話,低著頭,好久:“你這句話問得太晚瞭。你知道嗎,”趙楚楚抬起頭,她看向葉念文,“其實我等這句話等瞭好久。但該來時候沒來,現在有沒有,也無所謂瞭。”
“我不信任你,你不信任我,”趙楚楚控制住語調,“不要再問我什麼瞭。”
“一面是善,一面是惡,最後她倒在哪裡,就看這個世界在怎麼推她。”
“你想怎麼推她?”
張勇的話響在葉念文耳中,他凝視著面前這個人,終於出聲:“楚楚,你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
“你可以當我是個壞人。”
趙楚楚果斷回答,葉念文沉吟片刻,他從衣服裡拿出那枚竊聽器拍在桌上,趙楚楚平靜看著那枚竊聽器,沒有任何意外。
“壞人不會說自己是壞人,說自己是壞人,是因為有良知在譴責。”
趙楚楚聽著這句話,紅瞭眼眶,葉念文當著她的面,關上瞭竊聽器。
“你和我說一次實話。”
“你要什麼實話?”
“那一天,”葉念文神色平穩,“到底發生瞭什麼?”
趙楚楚扭過頭,她不想看葉念文:“我說瞭,你也不會懂。”
葉念文沒回聲,他凝視她,他第一次這麼仔細去觀察她,那一刻,他看見她的膽怯,她的掙紮,她的猶豫。
“我可能不會懂,”他聲音有些啞,“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趙楚楚一愣,葉念文重復瞭她曾經讓他說的話。
“葉念文,永遠喜歡趙楚楚。”
趙楚楚咬緊唇,她看著葉念文,眼淚倏忽落下來。
“那天晚上,”她不由自主抬手,抱緊瞭自己,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手臂,仿佛在說一件天大的醜聞,“我照顧姐,酒局快結束的時候,范建成說,他去給我和姐倒杯水,然後他去瞭小包間。”
葉念文並不意外,他在其他證人嘴裡聽見過這件事,他看著趙楚楚:“然後呢?”
“他去瞭一會兒,我覺得渴,就自己過去瞭,然後我就看見他拿著一瓶藥,旁邊是他倒好的水,我就問他,這是什麼,他和我說,醒酒藥。”
這話說出來後,趙楚楚手指慢慢放松,她垂下眼眸:“我沒多想,就走過去把藥拿走,我說我喂她。范建成想說什麼,但我沒給他機會,端著水就走瞭。”
“所以藥是你喂的?”
葉念文克制著情緒,他不敢驚擾趙楚楚,他隱約明白,趙楚楚為什麼不敢說出來。
眼淚從趙楚楚眼中大顆大顆落下,她看著葉念文,克制著哭腔,顫抖著:“我把藥喂給瞭姐。”
葉念文看著她,趙楚楚每一句話都說得異常艱難:“然後,我送她走,我和她說,讓她回傢打電話給我。等十二點,她給我發瞭信息,我就睡瞭。”
“為什麼一開始不說出來?”
葉念文垂眸看著自己的交握的手,趙楚楚低著頭:“如果我說出來,我還能好好生活下去嗎?”
“是我害瞭她,我害怕,我愧疚,我自責,”趙楚楚頓瞭頓,“可是我不想毀瞭我的生活。”
“所以,當時,我想瞭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趙楚楚抬起頭看葉念文:“我不說出實情,但我是最後見過她的人,我替她撒謊,我幫她把范建成送到監獄去。這樣,我可以遮掩我自己的罪行,我也可以幫她。”
“隻是我沒有想過,”趙楚楚勉強撐起一個笑容,“無論我怎樣遮掩,解釋,那一天,隻要受害人不是我,這就已經是我的罪過。”
“我看著網上質問我的一切,我的衣著,我的打扮,我過往情史,我的所有。”
“葉念文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懷疑著自己,”趙楚楚抬起手,指著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做銷售是不是對的,我不知道自己穿著是不是對的,我也不知道我初中談戀愛是不是就那麼罪不可赦。所有人都說我錯,可我覺得我沒錯,所以我一直在抗爭,但我內心深處,總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是我錯瞭,我不該的。”
“我已經犯瞭很多錯瞭,如果,讓大傢知道,是我把藥給你姐……”
趙楚楚顫抖著唇:“我害怕。”
“不會有人信我,不會有人覺得我不是故意的,你看,他們隻是覺得我大意把她放在車上,就能把我罵成這樣,如果他們知道是我做的,我不敢想他們會說什麼。”
“可是,”葉念文聲音艱澀:“藥是你給她的,你的確大意瞭。”
“那我該去死嗎?!”趙楚楚驟然提聲,她尖叫著,“我給瞭她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罪無可赦瞭嗎?!”“你該作證啊!”葉念文盯著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你不該藏著這件事,如果你作瞭證,這個案子不會輸!”
趙楚楚聽到這話,她看著葉念文,片刻後,她笑瞭一聲:“你知道我為什麼從來不想告訴你這些嗎?”
葉念文愣瞭愣,趙楚楚聲音平靜:“因為我早就知道,你會說這些。”
“這些話我聽太多瞭,是,我一開始沒作證,我害怕,後面看見,我隻是把葉姐落在車上就要被罵成這個樣子時,你知道我內心是什麼感受嗎?”
趙楚楚抬起手,她指在自己胸口:“我很慶幸。”
“如果當一個好人,比當一個壞人,過得更加淒慘,那我願意當一個壞人。”
“趙楚楚,”葉念文不可置信,“你不會良心不安嗎?”
“會啊,”趙楚楚看著葉念文,她眼淚落下來,“所以你知道我等你等瞭多久嗎?我等瞭多久,你和我說一聲,楚楚我信你,楚楚你是個好人,隻要你和我說一聲,我可能就可以走下去瞭。可你沒有。”
“我無數次想過,想站出來,為葉姐作證,”趙楚楚含淚看著他,抓緊瞭衣襟,“可每一次,你,周邊人,網絡,都讓我感覺,我作證就是在毀瞭我自己。我唯一一次感覺,自己可以站出來的時候,就是葉姐說,我是個好人那一刻。”
“那一刻,我才覺得有那麼一點點勇氣,去承認我做過什麼。然後,就是在剛才,你說你喜歡我,我是個好人。”
趙楚楚笑,但片刻,她又有些失落:“可惜,你還是騙我。”
“你為什麼非要別人承認你的才站出來呢?”葉念文聽著她的話,難以理解,“你錯瞭,你彌補,認罰不是應該嗎?!”
趙楚楚聽到這話,她慢慢冷靜下來。
她看著葉念文,有種徹底放棄自己的麻木。
“葉念文,”趙楚楚聲音很輕,“把我當個人吧。”
“不是所有‘應該’,人就會去做,你口號喊得這麼漂亮,那麼當初,”趙楚楚湊近他,“你姐更應該報警啊,你為什麼不讓她去報呢?”
“你也是個人,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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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高二剛結束,他考得還不錯,”在張勇耳機裡葉念文聲音斷瞭的片刻,楊齊羽看著窗戶外落在窗臺上的鳥雀,說起當年。
張勇心知葉念文是不打算讓自己知道這段對話,他幹脆就放寬心,等著葉念文回來商量。
畢竟,這是葉思北的案子,葉念文不可能不利於葉思北。
他幹脆端起茶杯,靠在沙發上,聽楊齊羽說往事。
“放假前,我讓他拿成績單回去給他爸看看,他還和我說,他爸不會管的,隻要不煩他爸媽,他爸媽不會在意他。”
“然後就是那個暑假,他突然在半夜給瞭我一個電話,他在電話裡什麼都沒說,一直哭,最後哭嚎著和我說一句,他對不起他爸,他該死。”
“我去找瞭他爺爺,才知道他爸死的事情,”楊齊羽想著過去,有幾分傷感,“之後聽說他們村裡鬧得很厲害,去工地堵瞭很久,他爸額棺材一直放在工地門口,他想把棺材抬回去,覺得鬧歸鬧,至少讓他爸先入土為安,但沒能成功,他媽打瞭他,讓叔伯把他拉回去關上。”
“他們太過分瞭,”張勇皺起眉頭,“那時候他還是個孩子吧?”
“十七八歲吧,”楊齊羽喝瞭口茶,“他打小沒人管,他媽對他其實也沒多大感情,也就他爺爺管管他,但他爺爺人老瞭,當時的情況,護不住他太多。”
“後來賠錢瞭嗎?”
“賠瞭,五十萬,”楊齊羽嘲諷笑瞭笑,“我聽說村裡專門還開瞭個會,把這錢分瞭分,最後落到他們娘兩手裡的,好像十萬都沒有。他爹下葬的時候,我去看過他,棺材埋下去的時候,他跪在地上,一直不肯走。看著讓人覺得特別難受。後來高三剛開學,就聽說他媽跑瞭,他就坐在教室裡,一天天的發呆,書也不讀,事兒也不幹,沒幾天,他就來問我,說葉思北怎麼沒來上學,我替他打聽瞭一下,聽說她爸媽不讓來,想讓她去打工。”
張勇喝茶的動作頓瞭頓,他皺起眉頭:“葉傢怎麼能這樣呢?”
“傢裡錢不夠,”楊齊羽搖頭,“見多瞭,也是常事。”
“那後來呢?”
“後來,秦南當天回去,過瞭第二天,他來和我說,他要退學。他說他爺爺年紀大瞭,他就算考上大學,還得花錢,也考不上什麼好大學,他出去學門技術,就可以早點照顧他爺爺。”
“他媽留瞭他兩萬塊,他不要瞭,讓我去找葉思北傢裡做工作,他這兩萬塊,他全捐給葉思北。”
張勇愣愣看著楊齊羽:“他這樣做,他現在不後悔嗎?”
楊齊羽笑瞭笑:“後悔啊。”
說著,他給自己倒茶:“在他把錢放在我桌子上,自己背著書包走出學校的時候,我就勸他留下來。我追著他,和他說他會後悔的,結果他頭也不回。”
“後來,過瞭好多年,有一天他回來看我,他把茶葉放在桌上,和我說,楊老師,我見到葉思北瞭。”
楊齊羽抬眼看向張勇,楊齊羽轉頭看向墻上的照片:“他說,我後悔瞭。”
“他後悔什麼?”張勇皺眉,“覺得自己該把書讀下去?”
“張警官,你是不是以為,秦南把錢給葉思北,是因為他喜歡她?”
張勇沒回答,他的確這樣以為,但是,楊齊羽這麼問,他卻有些不敢開口。
楊齊羽搖頭:“其實秦南給完錢後,很多年裡,他隻給葉思北打過幾個電話,每一個電話,都是在他撐不下去的時候。”
“秦南從小有很深的自厭情緒,你知道十幾年前,南城郊區有一個留守兒童群體自殺案件嗎?就是一個大孩子,帶著兩個小孩子一起吊死在傢裡。”
張勇點頭:“有印象。”
“其中一個孩子,就是秦南的哥哥,他不是獨生子,他哥哥死瞭之後,他成為的獨生子。”
張勇愣瞭愣,楊齊羽繼續說:“我也曾經以為,他喜歡葉思北。但後來他告訴我,其實他從來沒從他人生裡感覺到快樂過,他每次看未來,就覺得沒有任何期待,他感覺像他父親一樣活下去,沒有意義。而不像他父親一樣活下去,他內心深處,又覺得不可能。是葉思北,給瞭他掙紮的勇氣。”
“那兩萬塊,是他讀書的錢,也是他的未來,他把這兩萬給瞭葉思北,其實內心裡,是把葉思北當成瞭他自己的一個投射,他覺得自己做不到的事,就希望葉思北做到。而葉思北做到,則變相鼓舞瞭他,讓他覺得,這個世界有新的希望。所以他從我這裡拿瞭葉思北的電話,這麼多年,他一共就給葉思北打過四次,他和我說,他聽見葉思北在讀書,聽見葉思北的聲音,他就覺得,葉思北能堅持,他也能。”
“他對葉思北是愛情嗎?”楊齊羽笑著搖頭,“如果你這樣理解,你可能很難理解他的行為。”
“他對葉思北不是愛情,”楊齊羽肯定開口,“他對葉思北,是一種信仰。”
張勇呆住,那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林楓下午告訴他的話。
秦南告訴她,葉思北有異常情況,買瞭三張火車票,怕葉思北做傻事,讓林楓跟著。
如果在秦南心中,葉思北是他堅持瞭那麼多年的信仰,是葉思北給予的他生的希望,葉思北是他對於整個世界希望的投射,葉思北被世界逼到這種絕境的時候,他會坐視不理嗎?
他會讓葉思北受這樣的屈辱嗎?
張勇猛地反應過來,立刻站起身來,打電話給林楓。
而在張勇打電話給林楓前五分鐘,葉思北就接到瞭秦南的電話。
她看著火車駛入城市,開始降速,葉思北站起身,準備著收拾東西,她手機突然響起來,看瞭看名字,發現是秦南。
她遲疑瞭片刻,帶上藍牙耳機,一面收拾東西,一面接瞭秦南電話。
“喂?”
“不要下站。”
秦南聲音平穩,葉思北頓時僵住瞭,秦南聲音平穩:“林楓跟在你後面,往g市去,不要停留。”
“你什麼意思?”猛地反應過來,她有些震驚,“你知道我要做什麼?”
“想說的話,我放在你書包裡的信裡,看完就燒,不要留下痕跡。”
“秦南,”葉思北聽到這話,有些害怕,“你不要做傻事。”
“思北,”秦南低頭,“不要回來,這件事不要和你有任何關系。你答應過我――”
“往g市去,不回頭。”
說完,秦南掛瞭電話,葉思北冷靜片刻,立刻拿出書包,翻天覆地的找,最終終於在一個夾層中,找到瞭一封信。
她迅速翻開信件,看見秦南的筆跡。
秦南的字不算好看,但規規整整,每一個字,都能看得清楚。
“思北,展信佳。”
“看到這封信時,你應當已經在火車上,或許快到懷水瞭。這個決定我做得很艱難,我不懂什麼是愛情,我也不喜歡把人生寄托於他人,所以,到底要不要為瞭你去殺瞭范建成,這件事,我想瞭很久。
可在我們一起站在二中樓頂上,看著整個學校時,我突然做下瞭決定,在這個世界,你活著,遠比我活著,有著更大的意義。”
“抱歉我對你的欺騙,其實我和你應當是校友,十二年前,我們一起上的二中,你在一班,我在十七班,一頭一尾,剛好就成瞭鄰居。
你坐在一班第四組第三排,我坐在十七班最後一排,我們兩第一次見面,是下大雨,我沒帶傘,你看見我穿的校服,走到我旁邊,問我要不要傘。
從那以後,我就註意到你,我經常看你讀書,看你放學後還不去吃飯,認真做題,我還在校門口看見你媽罵你,聽見其他同學笑你書呆子,可你從來不為所動。
我出身在村裡,對於父母而言,我的存在,更多似乎隻是一種責任和本能,從出身起,我聽得最多的,就是我們這樣的孩子,混一混,到瞭一個年紀,就出去打工,賺錢,結婚。
這樣的人生讓我感覺無望,可我卻也生不出反抗的勇氣,那時候我遇見你,像是有一個人突然給瞭一個肯定的聲音,於是我覺得,我可以試一試。
從那以後,我就一直希望你過得好,我好像是無形中,把對這個世界的期盼,都交於瞭你。”
“後來我父親離開,我後知後覺感受到他的艱難與付出,我更覺得自己是罪人,我離開學校打工,想闖出一番天地,但出瞭校門,才知道天高地厚,自己算不上什麼。
我屈服於這個世界,屈服於規則,多年後,你我再見,其實一開始我有些難過,我遺憾你變成這樣,但我也覺得,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我也成現在這幅行屍走肉,又怎麼能強求你?
所以我隻當我們兩湊合,你是我選擇范圍裡最好的人,兩人合適,到瞭年紀,就該結婚。
可婚後我看見你的軟弱,這像一根刺一樣紮在我的心裡,我開始意識到,你始終是我在這個世界的不一樣。我可以接受別人屈服於命運,我不能接受你。
和你在的每一天,都是雙重的痛苦,我不僅要經歷著生活中雞毛蒜皮的俗世,我還要經歷著內心深處那份少年的期許徹底湮滅所帶來的失望。最終數次和你爭執後,看你完全不顧未來借錢給葉念文時,我冒昧地選擇瞭離婚,想逃離這種生活。
直到你出事。”
“最初,我可能是出於責任,也可能也是內心深處裡,那一份對你受辱的不可接受。可慢慢的,我感受到瞭,我復雜的感情,或許不僅於此。”
“我也在夜裡無數次問過自己,到底為什麼陪著你,是因為你是我對這個世界希望的投影嗎?”
“但後來,當你問我,我是否愛你時,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從我開始接受你的軟弱,開始瞭解你,開始和你一起生活,聽你坐在我的摩托車上大聲叫嚷,和我一起看整個城市的燈火時,你不僅僅是我的信仰,你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我付出瞭所有感情,無論是愛情,還是其他的人。”
“我希望你過得好,我希望你能享受一切我不曾享受、得到一切我不曾得到的幸福,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開始期盼和你擁有未來。可我內心深處,又深知我這樣的人,不該和你有未來。”
“思北,很多人以為軟弱的是你,可其實,真正軟弱的是我。”
“我無數次對命運屈服,無數次認可它給予我的未來,而你,無論是過去,現在,你的靈魂深處,從不曾屈從於它。”
“這是我最羨慕、也最熱愛的你。也希望,此後一生,你能懷揣著我無法擁有的世界,幸福生活。”
“這一封遲來的情書,我寫給你,因為我想告訴你。”
“葉思北,其實,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你知道,或者不知道,都請你堅信,這個世界,永遠有人愛著你。”
“譬如秦南。”
葉思北看著這封信,她雖然有諸多想不明白,但她還是不知道為什麼,就落下眼淚。
火車進入車站,車窗外露出瞭“懷水”兩個字的車牌,葉思北淚眼婆娑抬頭,看瞭一眼站外。
火車緩緩停下,周邊人紛紛起身,還沒開門,就開始推攮著往車門過去,一個女人一把抓住葉思北,她拉下口罩,露出林楓的面容。
“張隊找你。”
林楓急急在她耳朵裡塞進耳機,葉思北就聽見張勇著急的聲音:“你今天是不是計劃要殺范建成?”
葉思北愣瞭愣,張勇迅速告訴她:“秦南替你去瞭,你告訴我你是怎麼計劃的?他去哪裡瞭?!”
葉思北說不出話。
火車到站,人擠人往外湧,外面傳來列車員用廣播喊著的聲音:“懷水站到瞭,下車的乘客趕緊下車,先下後上!”
“懷水站到瞭,下車的乘客趕緊下車,先下後上!”
張勇聽葉思北沉默,不由得有些憤怒:“你這時候還怕受牽連嗎?!葉思北你知不知道當年你高三那兩萬是秦南給的?那是他爸的賠償金,用來給他讀書的!他已經把前半輩子給你瞭,你要他連後半輩子也為你搭上嗎?!”
葉思北怔怔睜著眼,眼淚從眼睛裡落下。
“城郊,蘇明山腳下。”
她克制著情緒,盡量冷靜開口:“我給你發定位,你再找范建成,讓他今晚不要去賭場。”
說完,葉思北徹底回神,她一把抓過包,擠著人群下火車,同時給張勇發瞭信息。
等信息發送完畢,她和林楓剛好下火車,一下火車,她抓緊包,朝著自己預定的黑車方向沖去,她鉚足全力,跑得飛快,等到瞭約定地點,卻發現根本沒有那個黑車司機的影子。
她給司機拼命打電話,對方卻都是忙音,林楓跑到她身後,喘著粗氣:“你幹嘛呢?”
“我定好的司機不見瞭。”
葉思北有些著急:“我得回去攔著他。”
“他都叫我過來跟著你瞭,你定的司機他肯定給想辦法退瞭啊。”
林楓想瞭想:“我們打出租,趕緊。”
葉思北點頭,兩人攔瞭一會兒,高價找到一個出租車,趕緊往那個賭場開過去。
葉思北上瞭車,林楓緊張問她:“你說他會按照你的計劃行事嗎?”
“我不知道。”
葉思北捏著拳頭,她讓自己盡量冷靜,她緩瞭片刻,發瞭個定位給葉念文後,打電話給葉念文。
葉念文和趙楚楚平靜對視著,手機突然響起來,葉念文看見葉思北的名字,趙楚楚和他都是一愣,趙楚楚坐回去,抬手:“接吧。”
葉念文整理瞭一下情緒,接過電話,就聽葉思北沙啞的聲音:“我給你發瞭個定位,你趕緊去這裡找秦南。”
“他怎麼瞭?”
葉念文直覺不好,葉思北控制著聲音,頓瞭頓,才開口:“他為我去殺范建成瞭。”
葉念文猛地睜大眼,他豁然起身:“我……我立刻就去。”
說完,他掛完電話,轉身就往外沖,趙楚楚愣瞭片刻,趕緊跟上:“怎麼瞭?出什麼事瞭?”
“我姐夫……”葉念文聲音打顫,“我姐夫……要殺瞭范建成。”
聽到這話趙楚楚徹底懵瞭,但她很快反應過來:“你別怕,我跟你一起去。”
葉念文點頭,他快速結賬,趙楚楚出門去攔車,兩個人趕緊朝著地點趕過去。
葉念文和葉思北都朝著賭場附近趕時,張勇告別楊齊羽,一面往外跑,一面給警隊打電話,大概說清楚情況後,就開始給范建成打電話。
范建成已經和朋友開著車在路上,車裡是吵雜的音樂聲,朋友和他興致勃勃說著等一下到賭場後要怎麼開賭。
這是范建成徹底的休閑時光,他根本懶得接電話,便直接設置成瞭靜音。手機一直在亮,他卻毫無知覺。
他手舞足蹈,跟著音樂,用蹩腳的粵語唱著“年月把擁有變作失去,疲倦的雙眼帶著期望~”
張勇打瞭幾個電話打不通,就到瞭車邊,開著車一面往賭場去,一面給所有和范建成有關的人打電話。
打公司電話,公司人說他回傢。
打趙淑慧電話,趙淑慧說他在公司。
氣得張勇打瞭好幾次方向盤,隻能加速往賭場狂奔。
所有人爭奪秒,秦南多蹲在爛尾樓裡,咬著帶的面包。
匕首被他插在後腰,他手裡拿著一個鐵棍,手邊放著他重新買的防狼噴霧一系列東西。
快到七點,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淅淅瀝瀝下起小雨。范建成的車照亮夜色,碾過坑坑窪窪的地面,停在爛尾樓不遠處。
開車的人停下火,他關瞭音樂,范建成坐在副駕,大大伸瞭個懶腰,開車的司機笑瞭一聲:“范哥,走瞭。”
說著,他推開車門,撐開傘,跨步下車。也就是下車那一瞬,一根鐵棍迎面襲來!
鐵棍在夜色中帶瞭幾分的光亮,司機反應極快,朝旁邊一歪,但還是被鐵棍狠狠抽翻在地!
“范哥!”
司機痛呼出聲,滾到泥裡,也就是這片刻,范建成瞬間反應過來,他打開車門,掉頭就跑。
“叫人!”
范建成大喊著:“快叫人!”
秦南沒理會後面的人,他追著范建成就往爛尾樓裡沖。
范建成對這一帶似乎極為熟悉,他一邊跑一邊把東西往秦南身上砸,秦南稍微一擋,就不見瞭蹤影,秦南追上三樓,三樓空蕩蕩一片,隻有一些墻,秦南掃瞭一眼,就知道范建成就在墻後,他拖著鋼管走過去,范建成躲在墻後,他顫抖著,根本不敢發聲,他抓瞭一把旁邊的水泥灰,聽見秦南的聲音越來越近。
在秦南腳步到他身前片刻,他一把灰撒過去,秦南早有準備屏氣閉眼,一棍狠狠抽去,瞬間就聽見范建成一聲哀嚎。
秦南退瞭一步,甩瞭甩頭,睜開眼睛,發現范建成已經開始踉踉蹌蹌往樓上跑。
秦南提著棍子往上追,范建成看他越來越近,他急促呼吸著,幾乎是要哭出來。
他太清楚瞭,秦南不是來打他,來簡單報復他。
他是來殺他的,他是來殺瞭他!
黑暗籠罩著郊野,周邊荒無人煙,范建成在爛尾樓裡,內心被惶恐和悔恨塞滿。
他不該找葉思北的麻煩。
他找錯人瞭,他該找個軟柿子,該找個更聽話、更沒有人管的女人。
或許趙楚楚,也比葉思北更好控制呢?
秦南三步做兩步追在他身後,周邊有瞭人聲,這給范建成更好的鼓勵,他大聲喊著:“在這裡!我在這裡!”
秦南聽到他叫喚,立刻加快腳步追上他,范建成在高處不斷扔東西,秦南腳步稍緩,後面人就追上來,范建成瘋狂逃向天臺,在他上天臺那一刻,秦南一把抓住他的頭發,范建成嚎叫出聲,也就是這一刻,一根鐵棍狠狠砸到秦南身後!
秦南被這一砸往前推瞭一把,范建成朝著他一腳踹去,秦南抬手一鐵棍,就把范建成砸飛過去,等秦南站穩,十幾個人已經沖瞭進來,他們把秦南團團圍住,為首的光頭男人帶著根大金鏈子,提著鋼管看著秦南:“到我這裡來鬧事,年輕人你找死啊?”
“我找范建成尋仇,”秦南看著男人身後被人扶起來的范建成,神色平靜,“勞煩大哥讓個路。”
“我好像認識你,”光頭男看著秦南,片刻後,他笑起來,“媳婦兒著日那個是吧?”
聽到這話,眾人哄堂大笑,秦南沒說話,他將左手放進褲兜,往前一步,所有人立刻警覺,鋼管朝著他砸下來,秦南手裡拿瞭防狼噴霧朝著周邊一陣亂噴,同時手裡的鋼管瘋狂砸過去!
“我他媽隻殺范建成!”
秦南大吼出聲,鋼管砸在他身上,他頭上,他瘋瞭一般揮動鋼管,朝著范建成沖過去。
“讓開!”
“艸!”
樓下隱約有瞭警笛聲,秦南聽不見聲音,看不見周邊人,鐵棍打在身上也沒瞭痛覺,他滿眼都是被他逼得步步後退的范建成。
他要殺瞭他。
無論如何,他都要殺瞭他。
他頭上被砸出血,身上全是青紫,周邊人聽見警笛聲,全都看向光頭,光頭愣瞭愣,咬牙:“走。”
說完,所有人立刻跑開,秦南盯著范建成,范建成顫抖著,往後退去。
“秦南,我錯瞭,我錯瞭秦南,”范建成見退無可退,他幹脆跪下來,他開始拼命磕頭,“我給你道歉,給葉思北道歉,我去自首,我給你們錢,對不起,對不起……”
秦南沒有出聲,他踩在雨裡,血就從落到雨裡。
他從後腰緩緩抽出匕首,聲音很輕:“我不信你。”
“我不信法。”
“我,”秦南停在范建成面前,范建成愣愣抬頭,就看見這個被雨水著血水浸透的青年,俯視著他,“隻信我自己。”
說著,秦南顫顫巍巍,掏出手機,手機上全是葉思北的電話,秦南笑瞭笑。
他打開照相機,點瞭錄像,半蹲在范建成面前,舉起手機:“和葉思北說對不起。”
“對不起,”范建成趕緊點頭,“對不起,葉思北我對不起你,我豬狗不如,我是禽獸,我害瞭你,害瞭我自己,害瞭我全傢。”
“說,葉思北沒有陷害你,是你強/奸她。”
“對,對,”范建成點頭,“那天是我□□她,是我給她下藥,我知道她最近缺錢,知道她和你,和你關系不好。我想著她脾氣軟,想著出瞭這種事,她肯定不敢聲張,就算她敢,為瞭還貸,為瞭和你在一起,為瞭名聲,她也得聽我的。”
秦南聽著這話,他看著他:“你該死。”
“不,不,”范建成搖頭,“我罪不至死的啊,秦南,你冷靜一點,我會賠償你們,我會給你們錢,我會自首,我會給你們道歉,我一時意亂情迷,我隻是沒控制好我……”
“控制不好自己?”秦南笑起來,“牲口都能控制一下,你他媽比牲口都牲口。”
“對對對,”范建成點頭,“我牲口,我畜生,秦南,我還有孩子,我媽,我老婆,他們都還要依靠我,你別殺我,我求求你,你別……”
“那可惜瞭,”秦南按下停止攝像,從微信上發送給葉思北,然後將手機扔到一邊,站起身,低頭俯視著范建成,“我沒有。”
話音剛落,他就朝范建成一刀砍下去!
范建成急急朝旁邊一到,秦南一把抓住他的脖子,直接拉扯回來,范建成用瞭所有力氣,一腳踹向秦南,翻身就往旁邊跑,秦南直接一躍沖上去,一把按住范建成的脖子,直直砸到地上,揚手就刺!
也就是那一瞬間,張勇大喊瞭一聲:“秦南!”
秦南回過頭,就看見天臺全是警察,幾個警察用槍指著他,秦南捏著范建成脖子,將刀抵在范建成脖子上。
他平靜看著張勇:“來得好快。”
“葉思北讓我給你帶話!”
張勇看他要動手,急急叫住他,聽見葉思北的名字,秦南手上一頓,范建成一直在發抖,他不敢動,他和秦南就在天臺邊緣,隻要再往外一點點,兩個人都可以下去。
他求助看著張勇,張勇喘著粗氣:“我今天去找楊齊羽瞭,你的過去我都知道瞭,你對葉思北的感情,我告訴她瞭。”
張勇故意拖延著時間。
也就是這時,葉思北和林楓終於到瞭樓下,看見滿地警車,葉思北瘋瞭一般往上狂奔。
她一面跑,一面看見有記者已經趕瞭過來,同時,也有拿著□□的人往其他樓跑。
她心跳得飛快,林楓追著葉思北,喘著粗氣囑咐她:“思北,你上去要快一點,警局那邊已經準備瞭狙擊手,到萬不得已的時候……”
“不會有萬不得已!”
葉思北回頭高吼,隨後就往上跑。
張勇故意放緩語調,說著前情,秦南註視著他,張勇看瞭一眼周邊,耳機裡傳來其他警員的聲音:“狙擊手已就位。”
“她說她放下瞭,這件事她不放在心上。”
張勇聽見那聲“狙擊手就位”,心裡開始打顫。
“我不信。”
秦南似乎對一切毫無所知,他聲音平靜:“我瞭解她,她放不下。”
“我已經找到證據瞭,”張勇繼續勸說,“再給我一點時間,這個案子就可以重審,這次一定會贏,你不用搭上你的下半輩子,你下半輩子,還有很好的人生,葉思北還在等著你,你想沒想過,你要是死瞭,葉思北怎麼辦?”
聽到這話,秦南笑瞭笑。
“張勇,這是她人生一個坎。沒有秦南,葉思北生命裡還會有其他人,可沒有這份公道,葉思北這一輩子,都會質疑這個世界。”
“那這個公道法律會給你們!”
張勇大吼,秦南搖頭:“我不信。法庭會判他什麼呢?就那麼幾年,可那幾年,怎麼比得上思北的一輩子?”
“那你要怎樣,你要他死,這才是你心裡的公道嗎?!”
“對。”
秦南聲音平穩:“思北得不到的公道,上天不給,我來給。”
“誰要你給!”
葉思北穿著粗氣跨進天臺,所有人回頭看過來,秦南愣愣看著葉思北,葉思北紅著眼,重復瞭一遍:“誰要你給?”
“你過來。”
她朝他伸手,秦南不動,葉思北看著他,明明隻是一天不見,不知道為什麼,她卻覺得面前這個人,如此陌生,如此熟悉。
她發現,直到今天,她才真正的,對秦南這個人,有那麼一點點瞭解。
他的偏執,他的炙熱,他的瘋狂,乃至,他的殘缺。
她看著面前這個人,,朝他試探著走過去。
“秦南,一次強/奸,不會毀掉我的一生。”
“一次敗訴,一次失敗,一次辱罵,都不會毀掉我的一生。”
“我以前一直以為,我是因為這件事,因為被人辱罵,因為被人嘲笑,所以痛苦,可今天我才意識到,不是的。”
“我之所以害怕,之所以在意,是因為我內心深處,沒有一個聲音肯定著我,我從小到大,沒有得到過父母完整的愛,沒有從這個世界上任何人身上,得到過完整的感情,我不夠愛我自己,我不知道我自己有多珍貴。”
她停在秦南面前,趙楚楚和葉念文喘息著怕上來,記者用無人機在高處俯視拍攝著他們。
葉思北看著秦南:“現在我知道瞭,當我看見你拼命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不值得。”
“秦南,”葉思北沙啞開口,“這件事不會毀瞭我的一生,它隻是我人生很小一個插曲,未來我會有很好的人生,我會有你,會學會怎麼處理好我和我媽、我們傢的關系,我會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我錯瞭的地方,我會道歉,而我對的事情,誰都別想打倒我。”
“我被強/奸沒有錯,錯的是□□我的人。”
“我穿什麼,我做什麼工作,我是不是夠謹慎,都沒有錯,誰說我,是誰多嘴。”
“如果有我的□□,我的音頻放在網上,誰傳播,誰聽,誰評論,是他們垃圾。”
“做錯事的人都不覺得丟臉,”葉思北面色認真,“我更不會。”
“敗訴瞭我再上訴,失敗瞭我再重來,我已經做好瞭戰鬥這一生的準備,秦南,”葉思北抬手,她紅著眼,沙啞出聲,“公道不該犧牲為代價,如果犧牲你才能討回來的公道,這不是公道。”
“你已經為我付出瞭上半生,我承受不起你的下半生。”
“你過來。”
葉思北看著他:“不管這個世界是什麼樣,絕望或者黑暗,我們一起改變它。”
“張隊,”張勇聽著耳機裡的聲音,“要開槍嗎?”
“聽我的,”張勇壓低聲,“別亂來。”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秦南身上,秦南看著葉思北,他一直不動,葉思北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她甚至不確定,秦南殺范建成,到底是為她,還是為自己心裡那一份執念。
細雨淅淅瀝瀝的下,好久後,秦南慢慢笑起來。
“沒有不可跨越的苦難。”
他聲音很小,可葉思北也聽到瞭。
她眼裡含著眼淚,卻還是笑起來:“沒有不可度過的絕望。”
秦南慢慢放開刀,趙楚楚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哭聲驚擾瞭秦南。
秦南站起身,抬起雙手,作出投降姿勢,朝著葉思北往前走。
就在他往前跨出一步時,周邊警察突然湧上,將他按在泥水之中。
葉思北頹然跪倒地上,看著不遠處,被人群按壓著,從泥濘裡抬起頭,滿臉是傷的青年。
他看著她,紅著眼眶笑。
葉思北看著他的表情,一面哭,一面笑。
“說好瞭,”他被拷上手銬,他仰著頭,一直看著葉思北,“我們一起,改變世界。”
這世界或許荒謬不公,但有光明和愛,永懸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