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開始,宣懷風就陪著白雪嵐養傷。
他這人儒雅俊秀,但從小就有一點癡氣,覺得食君之祿,分君之憂,既然是為人做事,很應該認認真真,誠誠懇懇,一片心意方可對天地日月。
就算對上白雪嵐這麼個無賴,也該信守著原則才是。
所以白雪嵐養傷這些日子,宣懷風倒真的很實在,每天都到房裡坐著,拿原版英文小說和他讀上兩三個小時。
白雪嵐生怕他太過辛苦,傷瞭嗓子,每隔兩刻就叫他停一停,彼此圍著圓桌,喝點熱茶,宣懷風常常借此給白雪嵐講解英文裡的語法結構,白雪嵐便笑稱他做「宣夫子」。
偶爾,兩人也聊點海關上的公事,漸漸的有瞭共同話題。
尤其在禁止鴉片一事上,頗有話可談。
宣懷風驚詫不已,暗謂人生之事,不可意料。
他再沒有想過能和白雪嵐聊得相投的。
後來,宣懷風答應瞭白雪嵐,三頓飯也不到小飯廳去吃瞭,就便端到白雪嵐房裡,兩個人坐著一道吃。
白雪嵐也有一樣毛病,從小被傢人嬌縱慣瞭,無法無天,最是個任性妄為,膽大包天的人,凡事都必依著他的喜好,一旦遂瞭他的心,什麼都是好的。
他看見宣懷風對自己溫和瞭,當然大遂其心,便著力把自己渾身力氣都使出來,盡管地溫柔和藹,細致體貼,就算偶爾忍不住露出本性,調笑一句,見著宣懷風臉色不對,頓時就轉瞭口風。
使勁渾身本事,幾天下來,把自己和宣懷風的同僚友誼提到一個全新的高度。
宣懷風雖沒有投懷送抱,但也不像從前那麼見他就見瞭瘟神似的躲瞭。
白雪嵐對此大為滿意,心情一好,傷口也好得快,過瞭幾天,再也不肯躺在床上,宣懷風被他纏得沒辦法,隻好陪他在公館裡到處閑逛。
幸好這公館原來是清朝一個大王府改成的,假山流水,曲橋幽徑,頗值得閑逛欣賞。
這天兩人逛瞭一小會,正在靠背走廊下,討論清代建築的不對稱性和外國建築的對稱性的優劣時,管傢找瞭過來,對他們說,「醫生來瞭,說要給總長的傷口做例行復檢。還有,宣副官手掌上的繃帶應該也可以拆瞭。」
宣懷風松瞭一口氣,「早該拆瞭,又不是什麼大不瞭的傷,一直纏著這幾條煩人的東西,大不方便。」
白雪嵐說,「你口口聲聲要我小心傷口,小心傷口,怎麼你自己的傷口就這麼馬虎呢?」
宣懷風反駁道,「子彈打出來的傷,怎麼可以和玻璃紮的傷相提並論?」
兩人一來一回的說著,就到瞭房門口。
徐醫生早和助手在裡面等著瞭,見他們來都站起來問好。
白雪嵐不讓他們先幫自己檢查,指著宣懷風說,「給宣副官先看看手上的傷,小心一點,別留下傷疤瞭。」
宣懷風要推辭,被白雪嵐不由分說地推給瞭醫生。
宣懷風隻好坐下來,老老實實地伸出手。
解紗佈的時候,白雪嵐就站在他身後看著,那目光,看得宣懷風掌心麻麻的。
徐副院長在白公館走動得勤瞭,對宣懷風的重要性也略知一二,動作十分小心,揭開紗佈,看瞭看傷口,便笑著報喜訊,「復原得很好,等痂自然掉落,應該不會留疤的。」
宣懷風自己看看,確實已經好得七七八八,先前劃破的地方都結瞭硬痂,大概一直小心包紮著,痂的顏色很淡。
徐副院長叮嚀瞭兩句註意飲食,癢的時候不要亂摳,給宣懷風留瞭兩支藥膏,「早晚擦一點,很快就好的。」
宣懷風隨口應瞭。
白雪嵐卻很仔細,自己拿起藥膏看瞭一眼,還把裡面的說明小紙條掏出來,專傢似的瀏覽一番,發表意見道,「不用這個,治疤去痕的東西,我們自己有。」
徐副院長當然不和海關總長爭這種理,點頭附和道,「那是,總長傢裡頭,什麼好東西沒有?說到化腐生肌的藥,歷來都說清宮裡面藏著秘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其事。」
白雪嵐笑罵,「你這老頭子,夠賊的,怎麼知道我手裡藏著清宮聖藥?弄那東西可費瞭我好一點功夫。」
談笑一番,接下來就是檢查槍傷的手臂。
每到這種時候,白雪嵐卻一定要趕宣懷風出去,說,「又是血又是藥,很臟,你等一下看見要吐的。再說,我不習慣被人這樣盯著看傷口,血糊糊一個洞,難看死瞭。」
宣懷風也不好硬要留下,被管傢恭恭敬敬請到隔壁房。
候瞭半個小時左右,那邊的檢查才結束。
管傢又過來請宣懷風過去。
宣懷風進瞭房,醫生已經走瞭,剩白雪嵐一個人躺在床上,傷口也重新包紮瞭,倒是很精神奕奕的。
白雪嵐見他過來瞭,招著手要他靠近點。
宣懷風走過去,問他,「醫生怎麼說?傷口愈合瞭嗎?」
「一切都很好。」白雪嵐等他走近點,又抓瞭他的手腕,柔聲道,「讓我看看你的手。」
「沒什麼好看的。」
「讓我看看,我都快心疼死瞭。」
宣懷風聽他說的動瞭情,一時也有些懵,想瞭想,松瞭五指的拳頭,隨他拿到眼下細看自己的手掌。
白雪嵐看過瞭右手,又要瞭左手來看。
每隻手足足看瞭有五六分鐘。
也不掩飾,難過傷感之情,盡寫瞭在臉上。
宣懷風反倒不好意思,勸他說,「不是什麼大傷,何必放在心上。」
白雪嵐勉強聽瞭入耳,才松瞭他的手,自己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個色澤極美的玉盒子,很小,圓形的玉盒蓋隻有大拇指價那麼大小。
「這據說是清宮裡皇後妃子們用的藥,連慈禧老佛爺也用的,擦在傷口上,什麼痕跡都不會留。你坐過來,我幫你擦一點。」
宣懷風一向都不怎麼願意坐白雪嵐的床邊。
不過剛才他那麼難過,拒絕的話,恐怕他又疑心自己還在為此事懷恨在心,反而顯得自己太小氣計較。
宣懷風就在他床邊坐下瞭。
白雪嵐讓他把兩隻手掌打開,掌心朝上,自己靠著那隻沒綁繃帶的手,單手旋開盒蓋子,露出裡面晶瑩如雪的藥膏來。
那藥膏不知是什麼做的,一開蓋,香味撲鼻,人不由有些熏熏。
白雪嵐用指甲勾瞭一點,塗在宣懷風掌心,指腹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輕揉開來。
宣懷風原本想也許會弄到傷痂,結果全沒這回事,這男人動作輕若羽毛,疼是絕對不疼的,但掌心是很敏感的地方,這樣輕輕揉著,若有若無地微癢,反而更難平靜。
他覺得手腕有些顫,情不自禁往後一縮,被白雪嵐手急眼快地抓住瞭,掃他一眼,低聲說,「動什麼?正給你擦藥呢。你要是不聽話,以後你要我好好養傷的時候,我也不聽你的瞭。」
一邊說,一邊挪著床上的身子,整個人湊過來。
宣懷風和他靠近,額頭幾乎抵著額頭。
臉上熱熱的,都是白雪嵐熟悉的氣息。
宣懷風再三想著,自己一定要把持得住,不要露瞭怯,但這身體好像早就回憶起過去不堪的那種種糾纏,全部自動反應,該紅的紅,該熱的熱,心臟撲騰撲騰,狂跳得讓宣懷風不知所措。
短短幾分鐘,倒像熬瞭幾十年。
他簡直熬不住瞭,又訕訕地要把手抽回來。
白雪嵐哪裡肯讓他縮回去,掌心一攏,摁住他幾根修長白皙的指頭。
宣懷風問,「你這是幹什麼?」
肝膽無端顫著,鬥志提不起來。
很輕。
聲音沾著古香的墨汁一般,就那麼一滴,滴進兩人之間微小空間的縫隙中。
瞬間,化得無影無蹤。
「懷風,宣懷風……」白雪嵐將他的名字,含在唇間,念瞭幾遍,嘆瞭一口氣,「你可不要讓我這些心事,到頭來,全化瞭一陣風,隻剩下一個懷字?」
宣懷風聽得胸口一陣酸悶,遲疑瞭一會,咬著牙說,「你再這麼胡說八道,這個副官我就當不下去瞭。」
白雪嵐原本滿含柔情地瞅著他,目光驀然轉厲。
仿佛恨不得用目光把眼前這沒心沒肺的人刺出兩個透明窟窿。
房裡頓時冷颼颼,死寂寂的。
好一會,白雪嵐才勉強扭過脖子,把視線從宣懷風臉上移開。
宣懷風再抽手,他也不強攔瞭,松開掌心。
宣懷風借機從床邊站起來,按他一向做法,應該就此出房,可看看白雪嵐默默地,隻別著臉看那頭窗外,心裡難受得很,怎麼也下不瞭離開的決定。
他猶豫片刻,反而又坐下瞭,嘆瞭一口氣,「你這麼古怪的脾氣,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和你打交道。」
白雪嵐以為他必逃走的,沒想到他居然留下來瞭,剛才痛極的心,驟然又暖熱起來。
一個人,可以這般左右另一個人的心境,實在是天公造化。
白雪嵐也長嘆一口氣,回過頭來,「我這不好的脾氣,早不知得罪瞭多少人。我何嘗不明白,小半輩子下來,結怨多,結緣少,終有一日是自作孽,不可活。」
宣懷風臉色微變,止住他道,「受傷的人,心情低落是常有的事。你又何必說這些喪氣話?」
「這是大實話。紅塵走一回,不過今朝有酒今朝醉。」白雪嵐不理會,自顧自往下說,「我們白傢,先祖是惡匪,後代們翻身拉一幫兵,搶到地盤,就成瞭軍閥。我不像你,有個大傢出身的母親,傳承一身書香貴氣。我身上這點霸氣,是祖宗們傳下來的,你看不慣,討厭我專橫,我明白得很。沒什麼,我們就這麼耗著。也好,我當權一日,就留你一日;你陪我一日,我就快活一日。等我敗瞭,沒本事攔你瞭,你盡管跟別人走。」
說到後面,不知不覺真的觸到傷心處。
臉上倔強地冷笑著,一滴熱淚卻藏不住,微顫顫掛在眼角。
眼瞼一閃,驚心觸目地直墜下來。
宣懷風見著這一幕,像心口被人劃瞭一個大口子,麻麻痹痹的痛。
下意識伸過手,想幫白雪嵐拭淚,到瞭面前,才發現自己連條手絹也沒有,就這麼直接觸他面頰,似乎不妥。
指尖停在半空中。
白雪嵐就那麼一低頭。
在勻稱好看的指甲上,蜻蜓點水一般,非常虔誠地,輕輕一吻。
像有什麼,就此傾瀉在小小的指尖上。
輕如鴻毛,又重若泰山。
宣懷風驀地一出神,癡瞭幾秒,抽瞭長長一口氣,才把仿佛已經不屬於自己的手縮回來。
「你……」
剛說瞭一個字,敲門聲忽然響起來。
把沉浸在此時此刻的兩個人,完全驚醒過來。
「誰?」
「報告總長,年太太來瞭,說想見見宣副官。」
宣懷風大夢初醒一般,正梳理著起伏的情緒,忽然一聽姐姐來瞭,心跳更亂。
不禁看向白雪嵐。
白雪嵐沉吟片刻,「她大概是記掛著你瞭。快去吧,陪她坐坐,要是她高興,留她在公館吃飯也好。」
宣懷風答應一聲,生怕姐姐幹等,趕緊去瞭。
宣懷風從白雪嵐那裡出來,徑直往花廳那頭去。
到瞭門外,恰聽見裡面有個男人說話,不禁在門邊停瞭停腳步。
「……多蒙關照,正該去府上請安的。」
裡頭一個女子立即笑道,「請安的話可不敢當。不過,我這些天聽戲入瞭迷,正滿心想請您給我講講戲呢。要是肯答應,那可再好不過瞭。」
正是他姐姐的聲音。
宣懷風好奇地走進去,一看,宣代雲正坐在小圓桌旁,低頭寫著什麼,坐在另一張椅子上和她聊天的,竟是白雲飛。
白雲飛行事很謹慎,到瞭海關總長的公館裡,處處都極禮貌,一看見宣懷風,馬上就站起來瞭,含笑道,「宣副官,打攪瞭。」
他穿著一身綠嗶嘰長袍子。
這顏色尋常人不容易穿得好看,偏他膚色白皙,身材高挑,穿這一身倒顯得人更纖長秀氣。
問好的語氣和神態,也透著一股常人難及的俊逸風流。
白雪嵐說他是貴族後裔,倒真的像那麼一回事。
宣懷風見著他,難免想起白雪嵐說的那些閑話來,心裡不知該是什麼滋味,不由自主朝他手腕上一瞄,可白雲飛垂著手,寬口長袖子遮住腕間一塊,什麼也看不見。
他隻好對白雲飛微微一笑,「白老板,難得你上門,有失遠迎,請坐。」
打個手勢,請白雲飛坐下。
又叫瞭一聲姐姐。
宣代雲拿著筆正在紙上寫東西,隻低著頭應瞭一聲。
宣懷風看她忙著,先坐下來和白雲飛寒暄。
又叫聽差再送熱茶和點心上來。
閑聊瞭兩句,宣代雲已經完工瞭,在一張香噴噴的信箋上寫瞭年宅的電話和地址,笑盈盈遞給瞭白雲飛,說,「答應瞭和我講戲的,可別托辭不來,讓我白高興一場。」
白雲飛連忙雙手捧瞭,「哪裡的話,這是年太太賞臉,絕沒有推辭的道理。」
宣代雲待他極和善,又向他說瞭幾句客氣話,才回過頭來和宣懷風說,「好些天不見,你怎麼不去看我?」
宣懷風說,「最近事情多,沒空,過幾天等閑下來瞭我再過去吧。」打量瞭宣代雲和白雲飛一眼,不禁問,「對瞭,你們怎麼一起過來瞭?」
「我們是剛好撞上的。」宣代雲把塗瞭牡丹紅的指甲往絳色小襖彈瞭一彈,眼神從正襟危坐的白雲飛身上悠悠一晃,「汽車開到公館大門,就瞧見白老板也下瞭黃包車。你說,是不是巧?」
顯然很高興和白雲飛這番巧遇。
宣懷風知道姐姐迷上瞭白雲飛的戲,可愛看戲卻是姐姐的自由,自己完全幹涉不得,目光又轉回白雲飛處,道,「還沒請教白老板的來意。」
白雲飛落落大方地說,「今日過來,一是給白總長請安。平日常常得他提攜,這些天沒見,聽說身上有些不舒服,過來問候一下。」
被伏擊中槍的事,因為不想鬧得滿城風雨,白雪嵐命令外面封鎖瞭消息。
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過去這些天,有些小道消息傳開也是意料中事。
宣懷風輕描淡寫地說,「總長隻是批公文批到夜深,略感風寒,休息幾天就沒事瞭。」
白雲飛稍感安心地說,「原來是著涼,那我就放心瞭。」又問,「可以見一見總長嗎?」
宣懷風知道白雪嵐因為掛著繃帶,基本上不見外客,婉拒道,「下次吧。」
白雲飛是一點就透的人,當即不再提求見的事,想瞭想,對宣懷風道,「還有一件事,我大後日在天音園上新本子,唱的《梨花魂》。不知白總長和宣副官可得空,過去聽一聽?」
宣懷風這才知道他是過來找人捧場的。
隻要做戲子,誰不想多找幾個有錢人捧,每逢出新戲,幾個重要大客各處都要打招呼,這也是常理。
但白雲飛這般人才,令人一時難以將他和尋常戲子看待,所以才有些詫異。
宣懷風心裡嘆瞭一聲,反而對白雲飛有些同情起來,和顏悅色地說,「總長還在養病,這個我可說不準,再看看吧。」
宣代雲「呀」瞭一聲,嗔著宣懷風一眼,「懷風,你真是的,人傢好心好意來請呢。我想,這養病和聽戲是不沖突的,聽著好聽的戲,心情好瞭,病不是好得更快嗎?」
白雲飛不想讓人為難,忙道,「要是總長沒有興致,雲飛也不敢強求,畢竟養病才是正經大事。這樣吧,就請宣副官轉告一聲,大後日天音閣的包廂,我為白總長留著。他要有心情,就過來聽聽;要是沒工夫,就算瞭。」
宣代雲道,「白老板,你也幫我留一個包廂,可行?」
白雲飛說,「年太太每次都捧場,雲飛受寵若驚,包廂一準給您預留下來。」
「那就謝謝你啦。」
「您說哪裡的話,應該是我多謝您才是。」白雲飛顯然也不想久留,一邊說,一邊站起來,向宣懷風告辭,「白總長養正病,宣副官必定也比平日忙,我就不打攪瞭。」
宣懷風站起來送出花廳,下瞭臺階,禮貌上客套一句,「怎麼就坐這麼一會?聊聊再去不遲。」
白雲飛說,「實在還有別的事。白公館這邊事瞭,我還要去林宅一趟。」
宣懷風猛地一愣。
深呼吸瞭一口,隻覺得臉上僵硬硬的,強作從容道,「是瞭,奇駿也是常捧白老板場的,這出新戲,他必然去看。難道連他也要你親自過去請?」
白雲飛苦笑著搖頭,「本來說好,他是去的,這本子新上手,他就到我傢來看我練過幾場,極喜歡。偏偏前幾天出瞭事,人到現在還躺在床上,看來大後天是出不來瞭。我得他看得起,彼此交瞭好朋友,所以每每有空都過去探望一下。」
宣懷風驚道,「怎麼?他出瞭什麼事嗎?」
白雲飛皺眉說,「具體怎麼一個過程,他說得不清不楚的,似乎是前幾天坐汽車到城外,被幾個土匪綁瞭票。幸虧土匪看得不緊,讓他瞅瞭個空,弄松瞭繩索,一個人光著腳從野地裡逃回來的。人雖然回來瞭,但連嚇帶冷,弄出一身病,現在每日都請德國大夫看病打針呢。」
宣懷風聽得心裡一抽一抽。
奇駿也是大傢少爺出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遇上匪徒,那真是兇險萬分的事。
這麼大的事,自己竟然毫不知情。
他淒淒慘慘的臥床,反而是白雲飛到他床前寬慰去瞭。
越往下想,越是難受。
白雲飛見他臉上都變瞭顏色,似乎有些激動,勸解道,「宣副官,你別太擔心,畢竟隻是虛驚一場,現在這世道,處處都不太平,能夠有驚無險的回來,就是不幸中的大幸。我昨天過去看他,他已經好些瞭。再過三四天,估計就能下床走動。」
如此安慰瞭宣懷風幾句,又說,「對瞭,你們也是老同學,有什麼話要我帶給他的沒有?」
宣懷風心裡像挨瞭一下酸刺。
暗忖,我和他的話,怎麼能讓你帶給他。
宣懷風搖瞭搖頭,說,「不麻煩你瞭。等我得瞭空,親自過去探望他吧。」
心不在焉地送走瞭白雲飛,返回來時,心裡卻完全按捺不住。
索性直接去瞭小電話間,撥瞭去林宅,對接電話的聽差說,「這裡是海關總長公館,請問林奇駿在嗎?」
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莽撞瞭。
奇駿如果正在床上,怎麼能叫來接他的電話。
正要改口詢問林奇駿的狀況,偏偏那聽差動作快,一聽是海關總長公館來電,立即就丟下話筒跑裡面傳話去瞭。
宣懷風隻好懊悔得拿著話筒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