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一路走瞭老遠,在街尾拐個彎便無影無蹤瞭,隻剩地面幾卷浮塵。
林奇駿猶站瞭片刻,自謂傷心透頂。
本想就此坐車回傢,又怕冷落瞭白雲飛,隻好忍著渾身的難受勁轉回白雲飛傢裡來。
白雲飛傢客廳裡,中間擺的八仙桌上鋪瞭一桌子的禮物,他舅母正絮絮叨叨地誇林奇駿:「真不愧是做大洋行的,手面多闊氣。別的不說,光這兩件行頭就值兩三百塊。你不是正愁沒件時髦的宮裝嗎?下個月排新戲,穿瞭這件在天音園裡壓大軸,又鮮艷,又出彩,必定是個滿堂紅。這一盒西洋珠子,倒別都繡到霞帔上,先放一放,恐怕另有地方要使它。」
白雲飛回來,已經脫瞭出門的衣裳,換瞭件幹凈的白短褂,拿個小銅壺裝瞭半壺白開水,對著嘴慢慢地飲。
舅媽見他半天不搭理,便回過頭來:「我說大少爺,好好的才進門,誰又招惹你瞭?在外頭,人人都說你和善愛笑,誰曉得你回傢就板著個臉。」
白雲飛這才說:「你喜歡那盒西洋珠子,拿走就是瞭,早晚也是要送給當鋪的。還提什麼霞帔?我上次好不容易求人幫我新做的一件,被你們弄到哪裡去瞭?前兒登臺唱《楊妃》,我隻能把舊的穿瞭,上頭綴的珠子十顆裡掉瞭八顆。」
才說到一半,忽然見林奇駿走進來,便停住瞭聲,繼續喝他的白開水。
林奇駿感到氣氛不對,強笑著問:「怎麼瞭?又哪裡不高興瞭?」
白雲飛的舅媽聽瞭一番言語,心裡老大不痛快,隻林奇駿是最近的大金主,每次來都不會空著手的,不想得罪瞭他,對林奇駿擠出個笑臉,尖著嗓子嘆:「哪裡知道呢,林少爺,我可是不敢得罪他一分一毫的,小心伺候還怕伺候不來呢。我們雲飛這要不得的脾氣……多虧是您這樣和順的性子,又百般的待他好。這不,我正和他說要好好報您的恩吶。」
這番話說得太寒傖瞭,林奇駿也覺得不耐煩,趁她說話一個空當,咳瞭一聲道:「別說報恩的話,我和他都是相知的朋友,彼此幫些小忙,算得什麼?這些送過來的東西,你可還中意?」把臉轉過去,對著白雲飛問。
他舅媽忙不迭點頭:「中意,中意,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林奇駿也不理會她,隻走到白雲飛身邊,緩著聲兒說:「隻是時間倉促瞭些,我本來還叫他們專為你做一件新霞帔的。不過這盒珠子倒是上好的貨,剛剛從日本運過來,縫在鳳冠上正好。你說是不是?」
白雲飛也不言語,一味冷冷淡淡的。
他舅媽見著兩人這樣,不好久站,搭訕瞭一句:「我出去給您重倒一杯熱茶,這杯都涼瞭。」拿著個粗瓷茶杯就閃到門外去瞭。
林奇駿等她不見瞭影,才挨著白雲飛坐下來,柔聲問:「這是怎麼瞭?就算我得罪你瞭,也要公佈個罪名才是?懷風是我多年的朋友瞭,難道我見到他,連打個招呼的自由都沒有?你也管得我太嚴。」
白雲飛忍不住猛地轉過頭來,說:「我不管你和宣副官如何,我隻問你,今天京華樓是怎麼回事?你不稀罕我,也犯不著存心害我!」
林奇駿訝道:「我怎麼存心害你瞭?」
白雲飛悻悻地說:「你還好意思問?你替誰騙瞭我去,難道自己不知道?」
「原來是這個。」林奇駿說:「你架子大,名聲在外瞭。有朋友知道我和你熟,想和你做個朋友,來央求我請你出去一遭。我再三推卻不過,才無奈答應下來。本來京華樓我今日是要親自過去的,但洋行裡臨時有事絆住瞭腳,辦完事又去取瞭給你的東西,估量你那頭飯也該吃完瞭,倒不要白跑一趟,所以徑直到你傢來。要不是這樣,我無論如何也不失你的約,真不是存心騙你。」
白雲飛冷哼道:「朋友?我竟不知道你有這樣霸道的朋友。」
「什麼?他竟對你霸道嗎?不該的呀。」林奇駿更奇:「我認得劉居林兩三年瞭,他是劉氏絲綢行劉老板的三兒子,從小在私塾裡讀過舊書,就因為看他是很斯文的人,又很想結識你,我才答允把你請出來見面。他居然欺負你嗎?不行,我一定要親自質問他去!」說著臉色就沉瞭,站起來立馬就要走。
白雲飛反而拉住他:「別去。事情都傳開瞭,我還出不出去見人?不是劉三少爺,他今天也在場,倒沒做什麼,就是席上另有一夥子拿槍桿子的,份外欺辱人。」
便一五一十把京華樓的事說瞭,一臉的羞憤。
林奇駿聽瞭,氣得咬牙切齒,趕緊扶著白雲飛的臉看,果然,白皮肉上五道紅紅的指痕。剛才他一直側著身子坐,恰好視線掩住瞭。
林奇駿狠狠罵瞭誤國害人的軍閥們一頓,又痛斥劉居林,說:「怎麼看著你吃虧也不吭個聲,這樣不是東西!虧他還敢說仰慕你呢。從今以後,別想我再理會他。」
好一會氣才略消瞭點,又心疼起來,一邊打發自己的司機到藥局買最好的消腫西藥,一邊親自搓瞭幹凈毛巾來,讓白雲飛到房裡床上躺平瞭,幫他熱熱敷在半邊臉頰上,自怨道:「都是我一時心軟,當瞭個濫好人,卻把你給糟蹋瞭。以後憑他再好的交情,我一概回絕。這次全是我的錯,你要我怎麼賠罪,盡管說吧,無不遵命。」
白雲飛本來一肚子委屈氣惱,被他這樣一番撫慰,漸漸平息下去。
仔細想想,這麼多交往的人裡頭,林奇駿也算是第一等,不光為瞭他出手大方,常常送錢送物,反而是從不仗勢欺人,待人溫柔和順這一點,比別人強瞭不止十倍。
但凡花錢捧戲子的,多半都要裝出個高高在上的大爺款來,舉止齷齪惡心。
縱偶爾有如白雪嵐之流,氣度不凡,別有胸襟的,自己卻入不瞭對方的眼——也不敢奢望他們有片刻像林奇駿這般的肯做小伏低,百般撫慰。
白雲飛自然明白,林奇駿也並非一心一意,可若將他和別人比較,也有許多常人不及的長處。
這一想通,漸漸的,便對林奇駿回過顏色來瞭。
宣懷風那頭,並不知道白雲飛傢裡這種種,自坐在汽車上出神。
到瞭年宅,宣代雲和張媽見瞭他歡喜不盡,立即一迭聲使喚眾人,隻管把滿大宅的好吃東西搜刮出來,恰好年亮富休假,正呆在傢裡陪伴奉承待產的太太,也興匆匆加入招待的行列。
如此熱熱鬧鬧,讓宣懷風也精神起來。
含笑問瞭姐姐姐夫安,又笑著問張媽好,坐在客廳裡四處一打量,有幾分驚訝,不由問:「我好些天沒來,怎麼看這宅子全變瞭樣?」
宣代雲笑道:「真是呢。都是你姐夫的主意,說什麼要找人瞧瞧風水,請瞭個有名的先生來搗鼓瞭幾天,這裡要換檻,那裡要拆窗的,算下來,居然比重換一個宅子的功夫還大些。他這人,手裡存瞭幾個錢就渾身發癢,又新置瞭好些西洋傢具,連大銅床都換瞭一張新的來。」
年亮富近日官運亨通,比先前更發福瞭,小肚子直凸出一截來,呵呵地笑:「太太,你也太冤枉我瞭。我花錢弄那麼些新傢具,還不是為瞭你住得舒服嗎?做男人的,總是希望自己的女人孩子舒舒坦坦的,就算多使幾個錢也心裡高興。懷風,你說對不對?」
宣懷風固然盼姐姐過上好日子,但心裡卻暗自生出一點疑慮,姐夫雖說當瞭處長,這樣使錢也未必太大方瞭。他不想壞瞭氣氛,隻淡淡笑瞭笑:「姐夫,姐姐是很知足的人,依我看,心意倒不在這些花哨的東西上。這麼大的一傢子,以後添瞭人丁,花錢的地方更多瞭。海關衙門的薪水也有限,還是節儉一點好。」
年亮富從善如流:「那是,那是。你現當的總長副官,說的都是有知識的話,金玉良言,我一定聽從的。」又轉回笑臉來,興致很高的說:「太太,難得懷風回傢一趟,快把我藏的那幾瓶好白酒拿出來,晚飯上喝。大傢高興高興!」
一傢人說一陣,笑一陣,到瞭鐘點,聽差就到這邊來請,飯廳裡頭早擺下一桌熱菜,鋪陳好碗筷。
大傢到瞭飯廳入桌,宣懷風見張媽張羅得一脖子的汗,便要她坐下同吃。
張媽執意不肯,到底還是站到宣懷風身邊,歡歡喜喜地拿著筷子幫他佈菜。
年亮富果然把藏的好白酒開瞭封,不管宣懷風推辭,硬給他倒滿瞭,咋呼著勸:「你姐姐有身子瞭,不能飲,難得你來,多少陪姐夫兩杯。賞臉賞臉。」
宣懷風無奈,連飲瞭幾杯。
宣代雲看他們和睦,也好生欣慰,在一旁小飲著時興的西洋果汁,慢慢吃著菜,一邊笑道:「懷風,到外頭是不能多喝的,姐姐傢裡倒不同,你要是醉瞭,就留在這裡過夜也是無妨的。」
張媽點頭附和:「那是,小少爺的床被我都換瞭幹凈的。睡一夜再走。」
如此一來,難以拂她們的興,又勉強多飲瞭三四杯。
一頓飯吃下來,不勝酒力,連眼前人影傢具都是搖晃的瞭。
原本打算留住一晚,不經意目光斜到院子裡,隱約想起上一次在年宅裡夜裡喝醉瞭的不堪之事,猛地驚畏起來,無論如何也不肯住。
托辭說答應瞭白雪嵐當晚必須回去,謝瞭姐夫姐姐,硬是上車回白公館去瞭。
上車時猶逞強,自己抑著酒意開瞭車門坐上去。
到瞭白公館門前,卻撐不住瞭,視野模糊,膝蓋也是軟的,被夜風一吹,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瞭,慌得護兵們忙扶住他。
聽差們不敢怠慢,趕緊跑進去報告總長。
白雪嵐正在書房裡邊批公文邊等著他,一聽宣副官喝得大醉,丟瞭公文就匆匆趕出來。
把宣懷風半抱半捧地弄進睡房,幫他寬瞭衣,啼笑皆非道:「放你一天假,你就野成這樣瞭。真看不出來。」
叫人擰瞭幹凈冷毛巾來。
白雪嵐挽起袖子,幫宣懷風擦瞭把臉,又取瞭醒酒石,要宣懷風張嘴含著。
宣懷風酒量向來很淺,偶然一醉,比平日任性瞭不止百倍,不管白雪嵐怎麼說,就是把頭左搖右搖,不肯將醒酒石含到嘴裡,忽然,又蹙著眉連聲低嚷:「不好,心噔噔噔噔直跳,好不舒服……」
雲霞滿臉,風流入骨。
吐字間,一股香甜酒意熱熱地沖到白雪嵐臉上。
白雪嵐渾身熱血,頓時在火爐上燒起來似的。
昨晚因為宣懷風說胃不舒服,到底沒得手,今天是萬萬不能再客氣瞭,微微笑道:「心跳得厲害嗎?我幫你順順。」
手探進去,解瞭宣懷風裡頭的小單衣。
白雪嵐渾身熱血,頓時在火爐上燒起來似的。
昨晚因為宣懷風說胃不舒服,到底沒得手,今天是萬萬不能再客氣瞭,微微笑道:「心跳得厲害嗎?我幫你順順。」
手探進去,解瞭宣懷風裡頭的小單衣。
宣懷風吃瞭酒,正滿口嚷熱,突覺身上一陣涼快,反而愜意地挨在白雪嵐手臂上,口齒不清地說:「我再也不喝瞭……」
白雪嵐說:「倒是甯願你多喝幾次的好。」
一隻臂膀把宣懷風摟過來,另一隻手搭到他胸前,指尖在那突起的小點上細細密密地擠蹭,讓它挺硬起來。
宣懷風似乎覺得不對勁,晃瞭晃腦袋,勉強略偏過頭,問白雪嵐:「你做什麼?」
白雪嵐見他這星眼微餳的樣,魂魄已飛瞭大半,低笑著說:「做瞭你不就知道瞭?」
宣懷風被他摸得渾身又癢又軟,縮著脖子,腰肢微扭,見白雪嵐笑,他也懵懵懂懂地呵呵笑,兩片薄唇帶瞭酒色,胭紅瑩透,誘人地半張。
白雪嵐忍不住湊上去吻住,舌頭探到宣懷風嘴裡,纏著柔軟的丁香,慢慢吸香甜的津液,大手順應著心情往下摸,滿掌滑如脂玉的觸感。
把宣懷風吻得胸口微痛,哼哼著發出輕微的抗議,這才松開。
不一會,連宣懷風下面的佈料都褪盡瞭。
宣懷風本來覺得熱的,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又覺得涼瞭,赤著的小腿有半邊肌膚貼著大床的黃銅鑲邊,打瞭個小小的冷顫,將醒未醒地,往自己身上瞧瞭瞧,癡癡地問:「你脫我衣服幹什麼?」
白雪嵐柔聲說:「冷嗎?我來暖和你好不好?」
把宣懷風抱起來放到床中央,手掌伸入兩個膝蓋中,緩緩往上。
兩腿一被打開,宣懷風眉頭就蹙起來瞭,他雖然酒沉,可隱隱約約還是知道一點事的,在床上搖搖晃晃地想坐起來,被白雪嵐含笑輕輕一按,又倒瞭回去。
見不得人的地方被人肆意輕薄撫摸,宣懷風心跳得越發快瞭,仿佛要從喉嚨裡跳出來,勉強按住在自己兩腿間殷勤的手,半閉著眼睛,低喘著亂問:「誰?你要做什麼?你是誰?」
白雪嵐笑道:「小東西,醉得我都不認得瞭。」
伏下半邊身子,在他額上、鼻尖、唇上、臉頰上亂吻瞭一氣。
宣懷風籲籲地喘瞭一會氣,發現那手又在自己身上亂動瞭,而且竟有要更放肆的意思,趕緊又按住,若在夢中一般低低聲地問:「奇駿,是你嗎?」
白雪嵐臉色刷地一片灰白。
就像大熱天的,原本渾身淌汗的人,忽然掉進瞭嚴冬的冰窟窿,一下子從上到下,從裡到外,一點不剩地凍住瞭。
渾身發寒。
冷到骨子裡。
什麼都不能想。
腦子稍動一個念頭,這硬成寒鐵的四肢身軀就要裂瞭,碎瞭。
化成一地渣子,碾成灰。
一瞬間,溫柔的眼神變得令人可怖的扭曲猙獰,他直想一耳光甩在這張他最愛的俊美而毫無瑕疵的臉上,把這該死的混賬打醒,打懵。
揍得他嘴角鼻子一起淌血。
揍得他痛哭流涕,為自己這樣傷他的心而痛苦,而跪下苦苦求饒。
如果不是寒冷仿佛千斤罩一樣籠住瞭自己,如果不是身體僵硬得連一根手指都動不瞭,白雪嵐覺得,自己一定毫不猶豫地動手瞭。
恨不得……殺瞭這無情的。
他連鼻子裡喘出的氣,都是冷的。
死死盯著躺在床上,剛剛還帶給他無限歡樂甜蜜的人。
宣懷風卻絲毫不察,他隻恍惚知道在身上亂摸亂碰的頑皮的手終於停下瞭,掌心老老實實地貼著自己的腿側,隻是為瞭擔心它忽然又動起來,宣懷風還是拿手輕輕按著,含混不清地喃喃:「是你嗎?你來我姐姐傢做什麼?這大半夜瞭……」
像是自言自語。
醉沉瞭的人的話。
白雪嵐聽著他低微的,好聽而溫柔的聲音,一股酸澀忍不住湧上來。
他知道,這些話不是對他說的。
是對林奇駿說的。
宣懷風,就算醉死瞭,嘴裡還是隻有林奇駿。
他白雪嵐呢?連輕煙,連灰,都算不上!
白雪嵐越想,酸澀便越重。
酸澀越重,越無法壓住心裡那無可發泄的羞辱和惱恨,眼神漸漸邪鷙起來。
對。
白雪嵐惡狠狠地想。
林奇駿算個屁!
竹籃子編得再好,也撈不著月亮。
鏡花水月再漂亮,也隻是鏡花水月。
這精致難得的人,從頭發到腳趾尖,每一點肌膚,每一滴甜液,都是我白雪嵐的。
他吃的、穿的、碰的、玩的、睡的、看的,都是我白雪嵐的。
連呼吸的空氣,都是我白雪嵐公館裡的空氣。
離亂世道,自由戀愛算個屁!柏拉圖算個屁!
從今以後,調三倍的人來守著公館,不許宣懷風接任何的電話,不許宣懷風告假出門,連一個時辰的假也不準,連去她姐姐傢也不準。
林奇駿休想碰他一根頭發,連隔遠瞅他一眼也是做夢。
往死裡隔斷他們,這輩子也不許他們挨一挨邊。
這人是我的。
一年、五年、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我天天抱,天天親,強來就強來,我白雪嵐的氣味,溶也把他給溶瞭!
一點渣滓都不會給林奇駿!
白雪嵐凌亂而邪戾地思忖著,無聲地磨牙。
他的血原本是冷的,結成冰,心要變成灰燼瞭,這一刻,又驀然因為嫉恨不甘而沸水般的呼嘯滾燙起來。
忽然,他又伏下身,興致加倍似的,貪婪急切地愛撫,低頭吻咬宣懷風結實的腹部。
方才片刻的安靜,宣懷風幾乎要在醉鄉中入眠瞭,現在被撫弄得半醒過來,猶不舍得睜開眼睛,蹙著眉說:「做什麼?姐姐,我困瞭……」
白雪嵐眼裡透著冷意,聲音和動作卻越發柔緩,把他輕輕翻過身去。
舔著覆在後腰上美得驚心動魄的蝴蝶形胎記。
指頭翻弄著入口,一點點潛到裡頭。
宣懷風似乎因這動作受到一點驚嚇,背上肌肉緊瞭緊,要翻身,卻被白雪嵐用一隻手掌按在肩上壓著無法翻,別過臉,又看不見身後的人,迷糊而不安地問:「誰?是誰?奇駿,是不是你?」
酒精的作用太大瞭。
微微張開眼,視線還是模糊的,像浮在湖上一樣輕輕晃動著。
此刻,還有在姐姐傢地窖的那一晚,林林總總,仿佛十幾種洋酒混在一起,都倒進來,和腦漿混出一股熏人的錯覺。
白雪嵐一言不發,牙關咬得緊緊,嫻熟地翻著手腕。
心裡難受得像腸子攪在一處。
不過反正,他也不是頭一遭假冒林奇駿瞭。
隻要抱著宣懷風的是他白雪嵐,假冒又怎麼樣?
「奇駿,是你嗎?」宣懷風因為他的舉動而頻頻甩頭,發出小小的嚶嗚,猶在說:「不對,這不對的……」
白雪嵐將他打算蜷縮起來的身體拉直,握著纖細白皙的腰肢,往上提瞭提,自己褪瞭褲子的身體挨上去。
剛一觸,宣懷風仿佛被燙到似的,猛地掙紮起來,搖著頭說:「不要,我不要。」
他自喝醉瞭,一直軟軟的,偶爾不耐煩,也隻是小動小扭,不知道一下子從哪找來的力氣,竟從白雪嵐掌下掙開瞭去,往前手腳並用地爬瞭幾步,跌到床邊。
但他也沒全醒,一跌,就坐住瞭,也不動彈,半仰著項頸,失神地喘息著。
星眸半睜半閉。
兩條修長好看的小腿玉色光鮮,自然而然地打開著。
白雪嵐恨得他咬牙切齒,見他跌瞭一下,不免又心疼,趕緊下床把他抱起來,又放到軟軟的床墊子上。
翻瞭翻背上,沒什麼瘀痕。
又挪著手看,倒是右上臂後側一塊皮膚,可能是跌下去時撞到,倒擦得紅通通的。
白雪嵐心裡悻悻道瞭一句,活該。
卻又不禁撫著那地方問:「疼不疼?」
這麼多心思,對著一個喝醉的人有何用?
宣懷風壓根沒答。
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或者是酒意又上來瞭,犯瞭頭疼似的,發出含混的聲音,蹙著眉,把額頭往白雪嵐肩上亂抵亂蹭。
白雪嵐心裡狠狠的,沒辦法,隻能還是把他擺佈得平躺下來,抬起他擦到的手,低頭幫他呼瞭幾口熱氣,又伸舌頭在上面舔瞭一番,權當消毒。
這麼一弄,宣懷風倒頗舒服,閉上眼睛想睡瞭。
白雪嵐不肯饒瞭他,轉過去吻他的唇,滑下來,邊吻邊小力咬他的喉結。
兩手扳開柔滑平實的大腿,將臀部微微往上托。
宣懷風隱隱約約也知道男人想幹什麼,搖晃著頭喃喃:「不要,不要。」
白雪嵐氣極反笑,說:「這由得你嗎?」
宣懷風並不和他對答,隻管自說自話,糊糊地說:「不要,白雪嵐會知道……」
白雪嵐怔瞭。
心臟猛地一頓,然後瘋瞭似的狂跳起來。
他把宣懷風抱起來,長臂纏著赤裸香滑的身子,一邊輕吻著肩膀上的肌膚,一邊居心不可告人地問:「白雪嵐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怎樣?」
宣懷風睡意濃濃,挨在白雪嵐懷裡,感覺也很不錯,眼瞼垂著要睡。
白雪嵐問瞭幾次,他都沒聲兒,急得白雪嵐在他肩膀上咬一口,把他咬得無法睡瞭,不解地睜開眼,半醉半惺地偏過臉看著白雪嵐。
白雪嵐知道他雖然看著自己,但多半糊裡糊塗,早把自己當林奇駿瞭,故意問:「是我好,還是白雪嵐好?」
等瞭片刻,見宣懷風還是怔怔的,又換瞭個問法:「你要離瞭白雪嵐,跟我一道過,會不會舍不得?」
又問:「怎麼我們做這種事,你現在怕白雪嵐知道瞭呢?」
一連問瞭好幾個,宣懷風這種狀態,哪有餘力和他動這些腦筋,迷迷糊糊地眼簾又慢慢下來。
白雪嵐又急瞭,大手抓著他的肩膀搖瞭搖,喚道:「懷風,別睡,不許睡。」
好不容易,宣懷風輕輕「嗯」瞭一下。
白雪嵐忙哄著他說:「乖寶貝,略告訴我一兩個字,我就讓你好好睡。」
問宣懷風:「白雪嵐對你好不好?你喜歡不喜歡白雪嵐?那你討不討厭白雪嵐?你到底是,討厭他多一些呢?還是喜歡他多一些?」
生怕宣懷風又睡過去瞭,一邊問,一邊把他摟在懷裡不斷地搖晃。
宣懷風三番兩次睡不成,被搓揉得睡意混沌,渾身說不出的又松懶又難受,生起氣來,滿口亂嚷嚷道:「我們倆的事,和你有什麼幹系?陪你的白雲飛去吧!」
啪地一下,在白雪嵐胳膊上甩瞭一掌。
手抵在白雪嵐身上,用起勁來,要把兩人貼一塊的身體分開。
白雪嵐這一喜,如從十八層地獄驟然直升天堂,心臟的甜蜜滿得幾乎炸開來,抱著宣懷風不許他掙開,瘋瞭似的在他臉上身上亂親,眉開眼笑道:「我們倆的事?哪個我們?你和白雪嵐怎麼就成瞭我們瞭?叫得這麼親密的。你一向最愛我的,怎麼又叫我去陪白雲飛呢?難道你打算以後就跟著白雪嵐瞭?唉呦,你這麼狠的打我,你也舍得?」
宣懷風對林奇駿壓抑已久的鬱怨頭一次爆發出來,酒後帶瞭氣,拳頭巴掌頗重。
白雪嵐卻是挨一下,樂一下,伸著臉讓他拍,一個勁說:「來,乖乖,打得再用力一點。盡管打,把林奇駿捶死,以後你好好跟著白雪嵐就對瞭。」
此時夜已極深,尋常人都早睡瞭,何況宣懷風喝瞭酒的?
鬧瞭一會,宣懷風力氣用完,漸漸手不動,身子也不掙紮瞭。
頭往前靠,半邊俊臉貼在白雪嵐熱乎乎的胸膛上。
就這樣沉沉實實地睡過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