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嵐心知此時勸慰是不管用的,又怕煩惱積在心裡,發泄不出,反而更要生病,便不說什麼,隻由著他哭。
宣懷風在他懷裡大哭一場,把身子哭得直顫,聲音漸漸小下去,隱隱抽噎,過一會,仿佛又積攢出一些力氣,又再痛哭出來。
來來回回,經瞭幾遭,才漸漸緩去。
宣懷風不再哭瞭,身子柔軟著伏在白雪嵐身上,隻是懨懨的。
白雪嵐等瞭半日,問,「回傢好不好?」
宣懷風沒做聲,也沒動。
白雪嵐便把他抱起來,走出林子。
宋壬在林外已經等得十二分心焦,遠遠聽著林裡有哭聲,又不敢莽撞進去,正難受得撓心。看見白雪嵐出來,趕緊迎過去,還沒開口,白雪嵐已經向他使瞭嚴厲的眼色。
眾人見此,都明白宣副官現在是受不得一點驚擾的,都小心地安靜起來。白雪嵐把宣懷風抱到車上,手在車窗上輕拍一下,司機就把車發動瞭,一路上不敢開快。
偏生此時是繁忙時候,車開到平安大道,便有些堵瞭。兩邊商鋪店門大開,街上人來人往,小販子為著趕生意,挑著扁擔在馬路上亂穿,別的也被堵住的小汽車不耐煩,把車喇叭按得震天響。
白雪嵐聽見那樣的吵,微微皺眉。
低頭去看。
宣懷風歪在後座,半邊臉輕輕搭在他大腿上,眼睛閉著,卻像是睡著瞭。
不多時,汽車緩緩駛過人多的街道,過瞭這一段路,交通又順暢起來。司機感覺到身後比墳墓還安靜的氣氛,越發把車開得小心,平平穩穩,沒有一點顛簸地開回瞭白公館。
宣懷風大概是在林子裡一場大哭,把力氣都哭窮瞭,這一夜,倒沒有再生出別的事來,睡得安安靜靜。
反倒是白雪嵐,因為心裡有一份擔心,睡不到幾分鐘,就要睜一次眼。
一會兒看看宣懷風的臉色,一會兒探探宣懷風的鼻息,一會兒摸摸宣懷風的胸口……
竟是他輾轉反側瞭。
到得凌晨五六點鐘,他又探到被窩裡,摸著宣懷風的手腕。
宣懷風眼皮微微耷瞭耷,發出一點聲音,「幹什麼呢?」
白雪嵐問,「把你吵醒瞭?」
宣懷風眼睛睜開一半,輕輕地說,「一個晚上,你折騰來,折騰去,不用睡覺瞭?」
白雪嵐嘴唇動瞭動,似乎打算說什麼,然而他又放棄瞭這個打算,瞧著宣懷風,隻笑瞭笑。
宣懷風說,「我明白的,你別擔心。」
白雪嵐便驀然動心,把臉伏過來問,「你明白什麼?把話說明白瞭,讓我也明白。」
宣懷風說,「我不是輕易改主意的人,你明白這個,也就夠瞭。」
白雪嵐說,「是,足夠瞭。」
這句話,仿佛是咀嚼著橄欖而出的,有說不盡的意味。
兩人之間,便有一陣無法形容的哀切而勇毅的靜默。
宣懷風在床上拿一隻手撐著,慢慢坐起來。
白雪嵐問,「這就起床瞭?這鐘點不對。」
宣懷風說,「我口渴。」
就要下床去取水。
白雪嵐按著他肩膀說,「你別動,我拿來給你。」
不等宣懷風說話,就下瞭床,順手把電燈拉亮,在櫃子前把暖水壺打開倒瞭半杯,那玻璃杯裝瞭熱水,頗為燙手,白雪嵐怕要把宣懷風燙到,琢磨著摻點涼水,轉頭一看,隔壁放著的玻璃涼水壺卻是空的。
宣懷風坐在床上,見他伸手要拉鈴,便問,「你叫人做什麼?」
白雪嵐說,「涼水沒有瞭,隻有熱的。」
宣懷風說,「這種時候,何苦把別人也折騰起來。我正想喝熱的,給我罷。」
白雪嵐聽他這樣說,也不拉鈴喚人瞭,取過一塊手絹,把杯子裹著,遞到宣懷風手裡,叮囑說,「慢慢喝,別燙到舌頭。」
自己仍躺回床上,挨著宣懷風問,「你病還沒大好,累不得,就算睡不著,也再躺著歇一歇?」
宣懷風說,「我想坐一坐。你別管我,睡你的罷。」
白雪嵐說,「你靜靜心也是好的。我也不困,反正我總在這陪你。」
屋子便再次靜默下來。
宣懷風握著那隔著手絹的杯子,一股鈍鈍的熱沾著掌心。
他帶著一點初醒的怔忪,靠在床頭坐著,看著那水的蒸汽,從玻璃杯口婀婀娜娜地浮起,開始是生動而鮮明的,可很快就被這世界奪走瞭熱量,繼而模糊,繼而連痕跡也不見瞭。
大概天底下的事物,如果太過柔弱瞭,即使再美好,也會被絞殺得不留痕跡。
忽然,耳邊聽見輕微的鼾聲。
原來白雪嵐心焦一夜,等宣懷風醒來說瞭那句明白話,心裡大石頭一松,竟是轉眼間酣然入夢瞭。
宣懷風低頭看著他,想著他片刻之前,還堅決地說不困,不禁有些好笑。那笑意在唇角淺淺一浮,又化作酸楚的愛憐,仿佛有擋不住的熱流,要沖擊眼眶。
如此一來,人就從初醒的怔忪之中,走向清醒瞭。
昨天的記憶也越發清楚瞭,像在寒冬臘月裡光腳踩在雪地裡領會那股冰冷般,晶瑩剔透而叫人心寒的犀利。
白雪嵐在身邊說話,宣懷風尚可壓抑一二,現在白雪嵐一入睡,心事完全湧瞭上來。
想著姐姐昨日說的那些決裂的話,那根血肉模糊的手指。
一根手指斷瞭,那會有多疼呢?
宣懷風兩手顫抖著,幾乎握不住剩瞭兩口熱水的杯子。
他唯恐水灑在床上,又把白雪嵐驚醒瞭,微顫著,同時也是躡手躡腳著的悄悄下床。白雪嵐平日睡覺十分驚醒,若是往常,宣懷風這樣離開他身邊,他早就醒瞭。今天卻一點不曾察覺。
宣懷風看他睡得如此香甜,心裡更是刀絞似的痛苦起來。
他把玻璃杯輕輕放在小圓桌上,穿著拖鞋走進浴室,把門鎖起來。
白雪嵐是愛洗澡的,更酷愛和愛人一起洗澡,這大概是法蘭西學來的浪漫。因此浴室裝飾得十分豪華,光潔漂亮的外國陶瓷洗手盆,銅制的熱水管子,來自法蘭西的大魚缸的邊上,鎏著線條精美的金線。
宣懷風在浴室裡怔怔站瞭一會,走到浴缸旁,慢慢躺進去。
浴缸是陶瓷的,沒有裝熱水,面壁上透著一股涼意。宣懷風從被窩裡出來的熱脊背貼在瓷壁上,猛地打瞭一個哆嗦,卻覺得這冰涼冰涼的,不見得不好,反而有一種犯瞭罪的人受到瞭應得的懲罰的釋然。
躺在無水而冰冷的浴缸裡,把手臂優雅地往浴缸兩旁伸展,右手忽然觸到什麼東西。
宣懷風轉頭去看,浴缸的右邊是一個好看的玻璃架子,專門擺放小東西的,裡頭放著兩條小毛巾,一塊用過的外國香皂,還有白雪嵐平日用的剃須刀,也擱在玻璃板子上。
那剃須刀也是高級貨,把手上有幾個似乎是合著手指的微凹的弧形,極易拿穩的樣子。
宣懷風被那磨得透出森森寒光的刃口吸引著,不禁取到手上,漫不經心地看著。
人要是斷瞭一根手指,會有多疼呢?
他把刀鋒對著左手的小指根,渾渾噩噩地比劃。
然而,這樣劃下去,就能切掉一根指頭嗎?
手指是有骨頭的,要用一把剪刀,剪斷一根骨頭,要用何等的力氣?
姐姐一個剛剛失去孩子的虛弱女人,如何能有這樣的力氣?
一個人,要對自己的弟弟失望到何種地步,才能做出這樣殘害身體的事來?
我從前是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姐姐的,然而,以後呢?
我要是鼓起勇氣,再去年傢求姐姐的原諒,她會不會又拿出剪刀來,又再剪下一根指頭?
我在母親的照片前,說瞭那些話,母親在天上,也會哭嗎?
這些問題,宣懷風一個個地思索。
他昨日在樹林裡哭得傷心,止也止不住,此刻,眼眶雖是熱的,卻一滴淚也流不出。
一腔愧疚悲傷,經過長長一夜,從能把皮膚燙穿的承受不住的沸騰,轉為瞭沒有溫度的巖層,仿佛火山爆發後,熔巖留下的難以撼動的凝固。
這些凝固的悲痛,大概是,今生也無法消解的。
為瞭我的任性,從此我所有的親人,對我的愛都隨風化瞭,隻剩下失望和恨。
宣懷風想著這些剮心的話,忽然渾身難受得呼吸不過來,他想撫一撫發痛的胸膛,然而手上卻拿著那寒光懾人的剃須刀。
猛然之間,一個念頭在腦子裡迸射出來,像一個美妙的可以擺脫這些註定終身追隨的痛苦的良方。
宣懷風似乎也被自己的想法嚇到瞭,但很快,烏黑的眼睛深處,漸漸氤氳上一種激烈而瘋狂的色彩。
一想到以後再也不用煩惱,不用痛苦,不用內疚,就越覺得這樣做,未嘗不可。
他把剃須刀在手裡握得更加緊瞭,在手上不安地比劃著,片刻後,他才領悟過來,鋒刃不該對著小指。
他挪瞭挪,把刀口對準左手的手腕。
浴室裡開著燈,手腕的皮膚在森冷的刀鋒下,格外蒼白,能清晰地看到皮膚下暗青色的血管。
這樣一刀下去,隻要一些時間,煩惱就會隨著血通通流走瞭。
宣懷風深深地舒瞭一口氣,有一種終於找到方法的愜意,他把刀口貼在手腕上,感覺著這可以釋放他所有痛苦的誘人的冰冷。
隻要一刀。
他在心底,靜靜重復著這句話。
這是極簡單的事,他也並不怕這短暫的肉體上的疼。
然而,他用刀抵著手腕上的血管,久久沉默著,如同一尊困在世界盡頭的獨孤雕塑。
貼著皮膚的冰冷刀鋒,被傳遞來的體溫漸漸釋去瞭冰冷,而變得溫熱。
這溫熱,讓他想起此刻躺在床上,睡得香香甜甜的白雪嵐。
那霸道強悍,不可一世的山東男兒。
「你可不要讓我這些心事,到頭來,全化瞭一陣風,隻剩下一個懷字?」
「我宣懷風,跟你白雪嵐一輩子。」
「你這不是開玩笑,你別哄著我玩。」
許多話,莫名地在耳邊響起,想起白雪嵐滄桑低沉的《西施》,「隻覺得……光陰似箭,無限的……閑愁恨盡上眉尖……」,想起他拍桌和音,唱「我最憐君中宵舞,道男兒到死心如鐵。」
宣懷風身體漸漸顫抖起來,剛才即將遠離一切人世間煩惱的輕松,忽然消失不見瞭。
他震驚而恐懼。
震驚他在剛才那一刻,怎麼就忘記瞭天底下最愛自己的那個男人?
恐懼他有那麼一瞬間,就真地要撇下白雪嵐瞭。
怎麼能那麼傻?
那麼不負責任?
把所有對白雪嵐的承諾拋之腦後?
他怎麼能用白雪嵐的剃須刀來放棄自己的生命,怎能喪心病狂至此?
宣懷風盯著那把剃須刀,猛地把它丟開,仿佛它是一條噬人的毒蛇。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他竭力要冷靜下來,卻無法冷靜,一種驟然發現自己站在懸崖邊,急需最信任的人加以安慰的沖動控制瞭他。
他從浴缸裡用盡瞭全身的力量起來,打開浴室的門,跌跌撞撞地跑到床邊,一把抱住睡在床上的人,大叫一聲,「白雪嵐!」
正做著美夢的白雪嵐身體猛地一震,幾乎從床上直直蹦起,啞著聲問,「懷風!怎麼瞭?」
一手握著宣懷風的胳膊,把他扯到自己懷裡。
被他抱著,宣懷風一霎間就溫暖地冷靜下來瞭。
對著白雪嵐詢問的目光,反而說不出話來。
白雪嵐又問瞭一遍「怎麼瞭」,宣懷風結結巴巴地說,「我去浴室裡,滑瞭一跤。」
白雪嵐關註起來,追問,「摔到哪裡瞭?」
宣懷風說,「沒摔著,隻是嚇瞭一跳。」
白雪嵐不肯信,把他睡褲筒子撩起來,又把睡衣翻開來看,膝蓋身上都找不到傷,才算相信瞭。
白雪嵐說,「你這一跤摔得,把你自己嚇一跳,也把我嚇一跳。這浴室裡的地板太滑,終究不行,明天我叫人買一塊厚地毯來鋪著,也就不會摔瞭。」
宣懷風說,「濕漉漉的地方鋪地毯,地毯沒多久就要壞的。」
白雪嵐說,「我們又不是沒那幾個錢。壞掉一千張地毯,也值不上把你摔壞瞭。」
他把宣懷風拖上床,一雙大被子將兩人都蓋瞭,手在被子底下摟著宣懷風,柔聲說,「睡吧。」
宣懷風異常地溫順,果然把眼睛閉瞭,臉貼在白雪嵐寬厚結實的肩上。
本來毫無睡意,隻是屋裡安安靜靜,又很溫暖舒服,竟又渾渾噩噩睡過去瞭。
第二日八九點鐘的樣子,白雪嵐醒過來,卻見宣懷風還乖乖地睡著。要按白雪嵐的性子,是恨不得再抱著宣懷風,混到兩人一同起床的,隻他著實有些公務上的要緊事,不得不去做處理,隻能悄悄下床,把窗簾關嚴瞭,不讓陽光騷擾宣懷風的睡眠。
進瞭浴室,看見自己平日用的剃須刀跌在地上。
白雪嵐撿起來,在水龍頭下沖瞭沖,洗漱之後,便又對著鏡子,抹著剃須膏,刮起胡子來。
刮著刮著,不知想到什麼,白雪嵐眼中露出一絲狐疑,漸漸又變成一種憂懼的凝重。
下巴上沾著白色的剃須膏,他也沒理會瞭,握著剃須刀,在浴室裡踱來踱去,似在思索什麼,最後,又把深邃的目光,久久停在早上進門時剃須刀落著的那地方。
半晌,白雪嵐才把臉上的剃須膏隨隨便便擦瞭,剃須刀往玻璃架子裡一擱。他想瞭一想,忽然不放心起來,又把剃須刀從玻璃架子裡拿出來,揣進瞭自己的口袋裡。
從浴室出來,他走到床邊坐下。
平日宣懷風貪睡,他是盡情寵溺著,絕不打擾的。
今天他卻忍不住,把手伸過去,在宣懷風臉上來回溫柔地摩挲,像要確認這是一個大活人,而不是一具美麗精致的玉的雕塑。
宣懷風被他摩挲得睡不住瞭,微微睜開眼睛,問,「你今天要去辦事嗎?」
白雪嵐點點頭,說,「海關衙門裡的一點事,我辦好瞭就回來。」
然後,又露出微笑,輕聲問,「睡得還好嗎?」
宣懷風說,「嗯,很好。」
白雪嵐說,「那很好。」
彼此間兩個很好,就有些不能言傳的意味瞭。
白雪嵐坐在床頭,低頭眷念地看著宣懷風,一隻手和他在被子底下握著,好幾分鐘沒說話。
宣懷風問,「你不是說要出去辦事嗎?」
白雪嵐說,「嗯,該出門瞭。」
然而,姿勢還是原先的樣子,看不出要挪動的意思。白雪嵐仍舊那般坐著,握著宣懷風的手,十分溫柔地凝視著。
宣懷風忍不住問,「你到底怎麼瞭?」
白雪嵐微笑道,「也沒怎麼,就是看看你。我出門去瞭,你等不等我回來?」
宣懷風心裡疑惑,這話怎麼問得有點傻氣?倒不似白雪嵐素日的風格。
轉念一想,猛地隱隱明白瞭什麼,頓時有一股被看破的心虛不安,沿著脊背上爬上來,
宣懷風是不太會撒謊的,尚未開口,臉上神色已經露瞭三分端倪,對著白雪嵐的視線,眼神也有些內疚躲閃。
白雪嵐瞧在眼裡,明白那些不敢置信的猜測,應該是真有其事瞭,心裡天塌地陷般的震驚,面上卻不露一絲,隻把宣懷風的手,加瞭一點力氣,像要把自己的溫度傳遞過去似的,牢牢握著一緊,用很有耐心地聲音,溫柔地問,「你等不等我?」
宣懷風越發愧疚得不敢看他瞭,垂著眼,把頭點瞭點。
白雪嵐說,「好,我相信你的。」
松開宣懷風的手,順手把被子掖瞭掖,在他唇上輕點瞭一個吻,別有深意地說,「懷風,你可不要騙我,我受不住的。」
白雪嵐留下這句話,出瞭睡屋。
他有一些文件,今天是要帶去海關總署的,便先往書房去。
到瞭書房,原來孫副官已經在裡面等著瞭,正在懶洋洋地打哈欠,發現總長來瞭,趕緊站起來。
白雪嵐問,「你昨晚也沒有睡好?」
孫副官說,「睡得晚也就算瞭,今天四五點鐘時,又硬是被人吵醒瞭。」
白雪嵐問,「誰吵的你?」
孫副官沒說話,臉上先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微笑來,目光透過窗戶,往睡屋遠遠的方向瞟瞭一瞟。
白雪嵐便猜到瞭,不屑地問,「年亮富現在還在公館裡?」
孫副官搖頭說,「他天不亮就來瞭,死活要見總長。門房拗不過,大概也被他塞瞭不少錢,就把他招待在小花廳裡坐著。時間那樣早,聽差也不敢打擾總長,就把消息傳遞到我這裡瞭。我去見瞭見,他哭得不成體統的,顛來倒去就是那麼幾句,總之,是指望總長開恩,別把他老婆做的那些混賬事,算在他頭上。」
白雪嵐一邊聽,一邊冷笑,問,「你怎麼回答他的?」
孫副官說,「這事隻能由總長拿主意,我不敢亂答。就是和他說瞭,總長在休息,有什麼事,等總長醒瞭再說。要他先回去等著,他又不肯,一直賴著不走,很有今天務必要和總長見一見的意思。他的話裡頭,大概是如果見不著總長,也要見一見宣副官。」
白雪嵐眼光一厲,說,「不行。」
孫副官說,「那麼,如何打發他呢?這種和海洛因販子勾結的人,固然死不足惜,但他牽連著年太太。年太太那一頭,宣副官恐怕總是割舍不下的。」
白雪嵐想瞭想,把孫副官叫到跟前,吩咐一番。
又說,「這一個小人,因為娶瞭一個混賬老婆,殺又不能殺,抓又不能抓,實在讓人惡心。如今懷風是禁不住一點意外的,姑且讓他活罷。你把事情做好看一些。對瞭,還有一件事,你要小心地去辦。」
對著孫副官,又是一番細細的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