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對流 第六章

白雪嵐跟著宣懷風進瞭臥室。宣懷風不欲他們的談話讓外面聽見,回頭把門關上。一轉身對著白雪嵐,還未開口,白雪嵐就搶在他前頭,舉手作出一個投降的姿態,說,「我知道,你叫我進來,是要教訓我。我挨罵是小事,請你不要把自己氣得太厲害,成不成?」

宣懷風不料他先來這樣一招示弱,沉靜下來一想,也覺得自己有些急躁,微微一笑道,「我一個字沒說,你怎麼知道我是要罵你?請你坐下,我們聊幾句。」

這衡園飯店最貴的套房,客廳和臥室極大,客廳裡有一套大歐式沙發,連臥室裡也佈置瞭一套小沙發。宣懷風說完,便往小沙發裡走,打算坐下詳談。不料白雪嵐到瞭他身邊,抓著他的手一牽,卻將他牽到另一頭,兩人肩並肩地在床邊坐下,變成瞭一種極親密曖昧的狀況。

不僅如此,白雪嵐還順手把床上的被子撈起半截,在宣懷風身上裹瞭一裹。宣懷風是大冷天天從被窩裡起來的,匆忙間隻穿瞭一件睡袍,確實有些寒意,現在這被子猶有餘溫,軟軟的裹在身上,舒服暖和極瞭。

宣懷風受到這樣體貼的款待,心裡不能說不感激,對著白雪嵐望瞭望,低聲說瞭一句多謝,又笑道,「剛才那人的話,我聽瞭幾句,大概明白七八成瞭。我知道你的為人,雖然有時面上裝出不在意,其實是個古道熱腸,對於一個合作的女子的求救,更不可能坐視不管。所以我知道,你必有為難的地方。」

白雪嵐垂著頭,聽他這樣緩緩的說話,也沒如何表態,隻是抓著宣懷風一隻手,在柔軟的掌心裡摸一摸,揉一揉,像玩貓爪的肉墊似的,半晌才開口,「你既知道,就不要問瞭。」

宣懷風說,「我雖然知道你有為難之處,但究竟不知具體是為難在哪裡。能不能請你和我談一談?」

白雪嵐說,「告訴瞭你,你更要為難。本來一個人為難的事,何必變成讓兩個人為難?」

宣懷風啞然失笑,「我就知道,你必定又鉆同一個牛角尖。天底下的事,隻要瞞著我就成瞭嗎?你隻管把人當瓷娃娃,可是哪個人,是喜歡當瓷娃娃的?」與一兮一湍一√。

一邊說著,一邊把身上裹的被子,牽瞭一半到白雪嵐身上。一床被子,將兩個人的身子都裹住瞭,兩人便也貼得更緊密。

宣懷風說,「如今我們共用一床被子,已經算很甜蜜。然而,如果不能共用所思,那還稱什麼靈魂伴侶?充其量隻能算床鋪伴侶。」

這話說得俏皮中帶著親昵,白雪嵐臉上露出淺淺的一點笑容,然而還是保持著沉默。

宣懷風說,「你還要和我打啞謎嗎?好罷,我先說一說。你當然是極想幫助韓小姐的,現在不能支援人手,自然是人手不足的緣故。以我一點看法,我們的宣白義彩一開張,算是和廖傢正式宣戰,恐怕他們要尋機會報復。上次我們賭場贏瞭廖翰飛一把,第二天小豆子和你傢的眼線就遇害,這次不能不防。所以你的人手,在這方面需要先做些預備,多多派人盯住廖傢的動靜,我猜的對不對?」

他認認真真地開始分析,白雪嵐如果不做回應,那就是完全拒絕合作瞭。白雪嵐豈能給愛人這樣的姿態,隻好笑笑,「確實如此。」

宣懷風思索瞭片刻,抬頭道,「我不是疑心你什麼,我隻是真弄不清楚。你手下那些人,宋壬一批,藍胡子一批,房連長至少是一批強武裝,加起來並不算少。除瞭這麼些人,都用去看住廖傢的動靜?真的再也抽調不出哪怕一支小隊伍?韓小姐那邊似乎真的危急瞭,我不得不幫她說句話,要是你這頭有辦法,哪怕抽出十來個人幫助她,也是很好的一樁事。」

白雪嵐一邊在心裡做著籌劃,一邊輕輕揉著宣懷風的掌心玩,心忖,他這人的脾氣,既然已經知道瞭一星半點,不問出究竟,是不會放手的。半夜三更,彼此都筋疲力盡,索性不要再敷衍,都和他講清楚,也能給他一個準備。

心裡想定瞭,便說,「藍胡子不行,他已被我派去辦事瞭。」

宣懷風問,「什麼時候辦完?明天趕得來參加行動嗎?」

白雪嵐說,「絕趕不上。不是城裡的差事,我派他出一趟遠門,做一件接應的差事。」

宣懷風說,「正缺人的時候,你卻把得力的臂膀派出遠差,想來是極重要的事。能告訴我嗎?」

白雪嵐說,「當然。」

此時隻有兩人在臥房裡,本不用秘密行事,他卻故意把頭低在宣懷風耳邊,說瞭兩句。

宣懷風心思在正事上,也沒想到這人其實是在故弄親密,聽瞭答案,倒是頻頻點頭,贊同道,「哎,說到部署周到,你真勝我十倍。要不是你說,我萬萬想不到這上面。如此,你剛才和那人說一定要推遲營救,很有道理。」

說著,抓著白雪嵐的手,滿是欽佩地握瞭握。

白雪嵐雖然面對困境,但被愛人這樣殷切的凝望著,誠摯的誇贊著,真比狼狗讓主人精心梳瞭毛還舒服,心情頓時好瞭許多,往下說道,「所以在我的籌劃裡,營救韓小姐的事,本應過幾天,等藍胡子回來才進行。如今變故一出,我們的計劃也要被打亂瞭。」

宣懷風說,「古人雲隨機而變。你是個能幹人,而且又在你們白傢的地界上,我打賭你能想出變化的方法。」

白雪嵐忽然正色,糾正他說,「你錯瞭。」

宣懷風怔然,「哪裡錯瞭?難道我不該對你有信心嗎?」

白雪嵐說,「你當然應該對我有信心。然而是我們白傢,不是你們白傢。」

宣懷風瞧他臉上,雖然完全是正經的樣子,兩隻漆黑亮瞳,調侃的小火焰卻一閃一閃著,好笑又好氣道,「都什麼時候瞭,竟還有這個閑心。快正經說你的。」

和愛人說說俏皮話,對白雪嵐而言,是最好的心情劑瞭。他竟越發輕松起來,笑道,「我有什麼正經可說的。實話講瞭,明天我的人手真的不夠。你不信,我數一數我要顧著的地方,你就明白瞭。」

於是掰著指頭,和宣懷風說瞭幾處必須派人監督的地方,又派瞭哪些人去。

宣懷風聽完,認真數瞭數,疑惑地問,「我剛才,好像並沒有聽見你要把宋壬放在哪裡。既然是人手最急需的時候,這樣一個好手,總不能幹擺著。」

白雪嵐原還不想坦白,不料宣懷風竟直接問到要害上,隻好實說,「不能派他。他要留下來,做你的保護。」

宣懷風恍然,「原來你是要按照首都的規矩,在我身上貼一塊大大的狗皮膏藥。多謝多謝,不過真的不必,我如今被你教訓多瞭,很聽話的,斷不會到處亂跑,在這時候給你制造麻煩。不如我們打個商量,現在開始,你要我往東,我就往東,要我往西,我就往西不回頭。你就別讓宋壬跟著我,白浪費這樣一個人才,將這好鋼使在刀刃上,派他去做營救,如何?」

白雪嵐見他笑容實在太好看瞭,忍不住伸手,在他臉頰上愛撫兩下,「不行。你別以為這種眼神看著我,我就要心軟,上你的當。把保護你的人手抽調開,去幫助別的人,我做不到。」

宣懷風仍是笑著,又抓住白雪嵐的手搖一搖,懇切地說,「請你再考慮一下。我想,你辦法總比我多。」

白雪嵐磨牙道,「我管別人死活,我隻管先把你保護住。」

宣懷風問,「那麼,把宋壬手底下的人馬,分出一半來支援韓小姐,剩下一半做我的保護,成不成?」

白雪嵐腦子裡早計算過這種方案,說,「宋壬底下那些人,個個本領不錯。韓旗勝為著不惹人非議,沒在關押他妹子的地方派重兵。如果出其不意,宋壬領著一半手下,是有營救成功的可能。」

宣懷風笑道,「這不就得瞭。」

白雪嵐說,「然而事情沒你想的這樣簡單。營救韓小姐,是一個雙重行動。如果要救她,那同時我們還要解決另一樁麻煩。」

宣懷風好奇,「什麼麻煩?」

白雪嵐說,「韓小姐肚子裡那塊肉的爹。」

宣懷風頓時也想起來瞭,說,「虧得你提醒,我倒忘瞭那位秦秘書,已經被韓小姐她哥哥掌握在手裡。要是我們營救瞭韓小姐,他哥哥非馬上殺瞭她的愛人泄憤不可。這樣說來,明天是有兩場營救要同時展開瞭?」

白雪嵐忽然之間,有一種牙癢癢的沖動,在宣懷風滑膩的臉頰上一擰,又曲起一根手指,在他筆挺的鼻梁上一刮,板著臉道,「你這機靈鬼,竟把我哄著談起兩場營救來瞭。一場營救,我都不想抽調出你身邊的保護力量,何況兩場營救。你真要我把你身邊的人全部抽空嗎?我絕不答應。」

宣懷風知道這樣下去,是說不動他的,想瞭一會,忽然笑道,「我是個呆子。主意隻打在宋壬和藍胡子上,你那個加強連呢?房連長這個人,很可以用一用。可以讓房連長執行營救嗎?」

白雪嵐哂道,「這個我早想過,但房連長那種武裝兵,叫他們攻城打仗很可以,救人這種精細活,真不能叫他們做。就怕他們事到臨頭,一味強攻。第一,我們白傢,不能和韓傢翻臉,派護兵私底下營救他們傢的小姐,這是一回事。若叫一個加強連去攻擊韓傢,那是正式宣戰,是另一回事。第二,加強連的人隻懂強攻,很可能營救不成,還把要營救的人給弄死瞭。因此,韓小姐的事情,房連長那邊是不成的。」

宣懷風想著韓未央的處境,未免替她著急,一急起來,腦子反而格外靈光,馬上說,「好啦,你不過是為著我身邊,必須留人保護。何必定要宋壬,讓房連長來也是一樣。這樣罷,你把我交給房連長,然後讓宋壬的人一分為二,去救韓小姐和秦秘書那對苦命鴛鴦,如此兩全其美,你看如何?」

白雪嵐似乎被他說得有點意動,但又猶豫起來,想瞭一會,隻說,「恐怕有些不妥,還是再商量吧。」

宣懷風在他身上推瞭推,「眼看都要天亮瞭,哪還有時間再商量。哪裡不妥,你說出來,我們合作著動動腦筋,趕緊解決。」

白雪嵐卻是沉默。

宣懷風又輕輕推他一把,催促著,「你說罷。」

白雪嵐卻說不出個所以然,隻是微微地笑瞭笑,「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覺得,宋壬跟著你最久,把你交給他,我才能放心。」

宣懷風說,「我還以為什麼,原來你在擔心這個。難道房連長有什麼不好的行跡,讓你懷疑他不忠誠?」

白雪嵐說,「並不是。我招攬他之前,對他格外留意過一段時間,此人是很忠心的。可是……」

宣懷風問,「可是什麼?」

白雪嵐說,「我將他招攬過來,畢竟時日不久。叫我把你交給他,我心裡不踏實。」

宣懷風看他這般患得患失,猶猶豫豫,就像小孩子要把最心愛的糖果,交給傢裡的保姆看管一樣,依依不舍,又十萬個不放心,唯恐被偷吃瞭。

他忽然恍惚明白過來,白雪嵐到底忌憚什麼,忍不住便笑,伸出一根食指,往白雪嵐臉上刮瞭兩下,問他,「說瞭半天,原來是犯這個老毛病,哪怕天底下人人都是狼,但我不是那唯一的香肉。我和你說,今天在宣白義彩那,房連長帶著他的兵來看守彩金,我就聽見他葷素不忌地和手下人談他新娶的姨娘呢。人傢愛的是女色,你少想東想西,大傢做正事要緊。」

客廳那頭,宋壬還領著兩個護兵,看守那韓未央派來的男人。眾人見宣懷風將白雪嵐叫瞭進去,隻以為商量兩句,大概就能得一個指示,不料等來等去,過瞭大半個鐘頭,那房門竟是紋絲未動。

那男人起初滿是希望地等待,始終不見裡頭人出來,心忖,難道他們不是去討論合作,反而索性蒙頭睡大覺去瞭?是呀,白十三少出瞭名的心狠手辣,要利用韓傢時,自然甜言蜜語。如今要他出力救人,他心裡不當一回事,面上卻裝作要和人商量,找借口把我扣在這裡,讓我不能回去報信。可恨我們小姐那樣一個利落精明的人,如何會把信任交付這種白眼狼?真是瞎瞭眼!

他越想,越以為自己不錯,原先燃起的一點希望,驀地升騰起來,都成瞭激憤的恨火,可恨他的嘴已經被佈堵住,不能放聲大罵,隻是嗚嗚作響,身子亂動,要掙開抓住他的兩個護兵。

宋壬本也等得不耐煩,見他又作怪,一巴掌狠狠拍在他腦門上,低聲罵,「再不老實,老子敲掉你幾顆牙。」

這時,房門咯吱一聲。白雪嵐一個人從裡面走出來。

白雪嵐見宋壬往自己身後看,知道他是奇怪不見宣懷風,便說,「他累瞭一夜,我讓他睡瞭。大傢動靜輕點,別又把他吵醒。」

別人不知,宋壬這大老粗心下卻瞭然。剛才等的這長時間,裡頭兩人商量正事,估計隻用瞭一小半,剩下那一大部,卻是總長哄他的副官睡覺去瞭呢。人傢說書的裡頭,都有那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故事,果然不是作假。眼前這一位,可不就是明明局勢緊張,火燒眉毛,還有這般周到的閑心。若和總長比起來,自己待傢裡那婆娘,可真是一個天差地別。

白雪嵐哪知道自己下屬心裡琢磨什麼,走到韓未央派來的男人面前,望見他一臉怒色,嘴裡嗚嗚囔囔,也猜到幾分,說,「我明白,韓小姐現在是在絕境裡。要不是實在沒有人可使,她哪能叫你這種蠢人來辦事?隻會亂叫亂嚷,不會動腦子,要不是我的副官再三勸我,憑你今晚這樣不敬,我也懶得管韓傢的事瞭。」

說完,吩咐兩個護兵放開他。

那男人兩手得到解放,馬上把塞嘴的一大團佈掏出來,剛要開口。

白雪嵐打個手勢止住,轉頭對宋壬吩咐,「派個人,把孫副官叫來,我們商量營救的計劃。」

宋壬便命令一個護兵趕緊去辦。

那男人一聽商量營救計劃,眼睛頓時發出亮來,連剛才開口要說什麼也忘瞭,驚喜地連連點頭,「很是很是,不能再耽擱瞭,要馬上商量。」

白雪嵐冷笑著問,「不罵人瞭?」

那男人不好意思的笑笑,又趕緊立正向白雪嵐敬瞭一個軍禮,說,「白十三少,我沖撞瞭您,正式向您道歉。隻要你救下我們小姐,我魏英正這條命送您,當賠罪瞭。」

白雪嵐也沒閑心和他計較,命護兵沖瞭一杯熱咖啡來,舒舒服服地飲著,對魏英正說,「我知道你要報告韓小姐那邊的情況,不著急,等人都來瞭再一起說。不然,等他們來瞭,你也是要重復的。」

說完,似乎想起什麼,端著咖啡杯站起來,進瞭裡面的臥房。魏英正隻以為他馬上就會出來,不料半日也不再露面,魏英正無奈,隻能在客廳裡幹等。等瞭一會,忍不住不耐煩,望著那通往臥房的房門嘀咕,「都什麼時候瞭,在裡頭磨蹭什麼?」

宋壬心忖,裡頭那位主,估計不是抱著宣副官睡覺,便是哄著宣副官睡覺,無論如何,總和宣副官扯不開關系。自己上司這種不分時候就蜜裡調油,宋壬也常常覺得不可思議而且肉麻,有時也免不瞭私下嘀咕。但自己嘀咕可以,外人嘀咕自己上司,他是很不高興的,狠瞅瞭魏英正一眼,板起臉問,「你是來求人幫忙的。我們總長在裡頭做什麼,幹你娘的什麼閑事?不耐煩等,你找別人救韓小姐去。」

魏英正被堵得一肚子氣,當下又不敢得罪白傢的人,隻能摸摸鼻子,不再吭聲。又足足過瞭快一個鐘頭,孫副官接到護兵傳遞的消息,匆匆趕來。這時,白雪嵐也帶著一臉心滿意足的微笑,從臥室裡出來,大傢開始商議。

魏英正見事情有望上正軌,白十三少親自籌劃,如此一來,勝算是非常高瞭,那滿腔高興,又把剛才吃癟的氣給消抹瞭。一開始,就主動把韓未央被關押的地方,守衛的情況,細細說瞭一遍。

白雪嵐聽瞭,問孫副官道,「他說的,和你調查到的符合嗎?」

孫副官回答,「符合的。」

魏英正訝道,「原來你們早調查到情報瞭?」

宋壬說,「那當然。自從四大傢族會議上,韓小姐被她哥哥抓走,總長就吩咐孫副官去調查瞭。韓小姐的下落,我們一直是註意著的。難道你以為我們總長,是那種不管不顧的人?」

魏英正臉上一紅,想瞭想,又不解地問,「既然早有情報,怎麼不早點展開營救的行動?」

孫副官斯文地笑笑,「別怪我直言,你真有些不識趣。你是來求援的,還要在這當法官,斷一個我們不早點營救的罪名嗎?這不是合作的意思。實話告訴你,總長不動手是為瞭韓小姐。他原打算把韓小姐和秦秘書一起救下來,所以先按兵不動呢。現在沒法子,既然韓旗勝明天就要下手,隻能倉促發動瞭。」

魏英正回想起來,前頭和白雪嵐見面,怪不得他很篤定的說要推遲,原來早定瞭計劃。自己還以為他在敷衍,真是錯怪人瞭。這樣一來,魏英正不免很是愧疚,正想說什麼道歉的話,忽然房門又打開瞭,宣懷風從臥室裡走出來。

白雪嵐倒有些吃驚,忙迎過去問,「怎麼瞭?我們把你給吵醒瞭?」

宣懷風微笑道,「並沒有。是我總覺得心裡有什麼事,眼睛閉上一會,就要醒一回。」

白雪嵐說,「有我在這裡,計劃一定成功。來,我陪你進去睡罷。」

挽著宣懷風一隻胳膊,就要帶他進去。

宣懷風把胳膊輕輕扯回來,說,「你就放棄罷,今晚我是無論如何也哄不睡的瞭。硬讓我躺回去,我更難受。對瞭,我是剛剛想起來,你說要把秦秘書同時營救回來,可你知道秦秘書被關在哪裡嗎?」

其他人也罷瞭,唯有魏英正聽見這話,瞠目結舌,心忖,怪道白十三少進去臥室半日,總是不出來,竟是哄人睡覺去瞭。而且這個大男人,哄的是另一個大男人,真真匪夷所思。

白雪嵐看宣懷風執意不肯進去,也就不堅持己見瞭,回答說,「他關押的地點很秘密,能及時調查出來,也算韓小姐和秦秘書的運氣瞭。」

宣懷風驚喜地問,「這麼說,你竟是真調查清楚瞭?怎麼這些天,不曾聽你提起。」

孫副官一向是喜歡幫上司敲邊鼓的,這時插嘴道,「哪來的這些天?韓旗勝生怕韓小姐的人把秦秘書救走,把他關押在極秘密的地方,我們費瞭許多勁,追查許多天,今早才得到確定的消息。還說等過瞭大年三十,大傢聚在一起,商量營救的計劃,不成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韓旗勝反要搶先下手瞭。哎呀,總長真不容易,最近把自己一個人當十個人使,廖傢的賭場和銀行,韓小姐和秦秘書的安危,還有義彩的籌備,再加上要盯著幫日本商會辦事的那些人,許多條條道道,他都要一一料理。我說,宣副官,你很該慰勞慰勞總長。」

孫副官一邊說,白雪嵐一邊微笑地看著宣懷風,雖不言語,但那戲謔的眼神,就像得意地等著宣懷風誇獎自己兩句似的。

宣懷風見魏英正這樣一個不熟的人在場,不肯應和白雪嵐這種肉麻的小情趣,便對孫副官說,「他如果早把事情和我說透,讓我能幫上一點忙,大概他的負擔也就能輕一點。大概在他眼裡,我就是個幫倒忙的,所以要把我排除在外。」

白雪嵐忙說,「冤枉,冤枉。」

孫副官也忙替白雪嵐解釋,「總長是體恤宣副官。他說你心腸軟,若是參與進來,一直得不到他們被關押的情報,恐怕要為韓小姐他們擔心,連覺也睡不好。所以總長不許我們提,意思是要成功之後,才能向你報告好消息。」

不料宣懷風聽瞭,忽然把臉上那一點微笑凝住,「這個意思,是說我心腸太軟,不如你們能辦事瞭?」

《金玉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