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證明,容恬在床上的英明驍勇比在戰場上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名鼎鼎的鳴王要盡花招,連帶用上厚臉皮戰術,最後還是鬧得灰頭土臉,莫名其妙在容恬的柔情攻勢下一敗塗地,不得不又在欲海中沉浮瞭大半夜,再次體驗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套套在體內滑動的特殊感覺。
萬幸的是,這次羊腸套制作大有進步,沒有再次滑落在體內。
做完劇烈的體力勞動,兩人都覺四肢微微麻痹,似仍在雲端上一樣。喘息著,肩並肩躺瞭,享受微妙快樂的餘韻。
隔瞭一會,鳳鳴睜著眼睛,盯著頭頂上方懸掛著的小花雕木架,忽然說道,“我們的新丞相烈中流,真的挺有本事。”
容恬在他臀側用力打瞭一記重的,佯怒道,“居然敢在這時候提別的男人的名字。”
鳳鳴懶洋洋翻個身,選擇—個自認為最舒服的姿勢,一隻腳大模大樣地橫跨在容恬身上,嘻嘻笑道,“原來你也會吃醋。也對,烈中流又有本事,又長得帥,脾氣又可愛,你會失去信心也是應該的。”
容恬看他一絲不掛,有如一塊人形的晶瑩剔透的玉石,起伏有致的曲線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忍不住用粗糙的掌心摩挲翹挺的臀部,愛不釋手地嘖嘖道,“真滑。”
鳳鳴被他摸得渾身發軟,腰間一陣一陣麻痹的感覺直往上竄,輕輕咬住下唇,伏在容恬寬廣結實的胸膛上。
“你剛剛說誰比我有本事,又長得帥,脾氣又可愛?”容恬故意問。
鳳鳴低不可聞地嘻笑瞭一聲。
容恬哼一聲,更用力地撫摸起來,移到兩丘之中,隻在臀縫之間來來回回滑動,卻硬是棄開始緊張收縮的入口而不顧。
鳳鳴的身體,他比風鳴本人還要清楚上十倍。
不到一會,鳳鳴就半瞇著眼睛露出難耐的可憐表情,容恬卻十分可惡,指尖就不肯再往下挪動一分。
“喂!”
“嗯?”容恬悠閑自得地瞥他一眼。
鳳鳴心跳得越來越快,雙腿已經大分,等於跨坐在容恬身上,後庭盛滿想被愛撫的欲望。見容恬還是一臉安然的表情,忍不住伏下身子,用頭大力去拱容恬的胸膛,拱瞭一會,不但沒有得到容恬的反應,自己下腹反而更為沸熱,氣急之下,又張開口,“嗷嗚”一下咬住瞭容恬胸前暗紅色的小突起。
“呵!”容恬大笑起來,“剛才不是說今晚絕對不要瞭嗎?”
鳳鳴大羞,忍不住揚手一拳,擊在容恬頭側的軟枕上,卻也頗有力度,兇狠狠道,“要做就做,不許羅嗦!否則這個枕頭就是你的榜樣。”
容恬不以為然,把鳳鳴翻個身,讓他趴著,隨手把那個做“榜樣”
的枕頭拖過來,塞到鳳鳴腰下。
他拍拍鳳鳴可愛的翹臀,發出清脆的“啪啪”聲音,趾高氣揚地問,“你剛剛說誰吃醋來著?”
“怎麼可以打人傢屁股?”鳳鳴哇哇大叫。
“好,不打就不打。”容恬邪氣地道,“那摸總可以瞭吧?”果然停下,改而撫摸蹂躪。
鳳鳴被他溫柔地折磨到不斷倒吸涼氣,不安分地大扭纖腰,他才好整以暇地緩緩把下胯靠過去,在猶帶著上次激情體液的菊花處略停瞭停,猛然一口氣全挺瞭進去,直沒根部。
鳳鳴快樂又痛苦地大叫起來。
容恬一邊抽插,一邊促狹笑道,“嗯,烈中流確實不錯。要不是他的提議,明天就要上路,我們怎麼能玩得這樣盡興?”
鳳鳴感受著體內穿梭橫行的碩大火熱,完全閉瞭眼,在他身下咿咿呀呀,早就把烈中流拋到九霄雲外去瞭。
次日清晨起來,難免又是腰酸背痛。但昨天晚上卻是自己先去惹容恬的,鳳鳴隻好自認倒黴,默默忍受縱欲過度的後果。
秋藍等人如常過來伺候他們梳洗穿衣,鳳鳴記掛著烈兒,便去問秋月秋星。
秋星臉兒一紅,抿著唇沒說話。
秋月答道,“昨晚真的喝醉瞭呢,走路都搖搖晃晃的,我們兩個陪著一起到他房裡去,幫他把床鋪瞭,又打瞭熱水給他洗臉才走的。”
“鳴王,今天掛這個好嗎?我昨天晚上才編好的。”秋藍取瞭個新做好的翠綠色絡子,在鳳鳴腰上北瞭比,聽他們說起烈兒,愁眉道,“容虎也說他恐怕真的喝多瞭,我昨天半夜裡去看瞭一下,他竟然還沒睡,手裡還拿著一瓶不知道從哪偷來的酒。好說歹說,費瞭我不少唇舌,才讓他把酒瓶給瞭我,進屋去睡。烈兒脾氣太倔強,要是永逸王子在,說不定他就聽話多瞭。”
秋月忽然掩著嘴,一陣花枝亂顫的抂笑。
鳳鳴和秋藍都奇道,“秋月你笑什麼?”
“秋星她……”
“死秋月,你敢胡說我就打你!”秋星不知道什麼小辮子落在瞭秋月手裡,急得臉都紅瞭,警告地瞪著秋月。
秋月哪裡怕她發兇,做個鬼臉,嗤笑道,“你要是求我,我或許還可以幫你瞞著,你嚇唬我,我偏要說出來。”
鳳鳴問,“到底怎麼瞭?”
秋月大聲道,“昨天秋星被烈兒抱瞭,還親瞭!”
眾人好奇心大起,都追問起來。
秋月得意洋洋道,“昨晚我們一道陪烈兒回房,秋星幫他鋪床,我去外面端熱水給他洗臉,沒想到一進去,就看見烈兒把秋星抱得緊緊的。”
秋星氣得直跺腳,“死秋月,你閉嘴,快閉嘴!看我也把你的事說出來!”
“哼,我有什麼事讓你說?”秋月說到高興處,連帶著動作一起比劃出來,“烈兒這樣抱著秋星,拚命說,求求你,求求你。秋星被他抱著,又不敢打他,一個勁地說,放手,放手,我不是永逸,我不是永逸啦!”
“誰說我不敢打他,我是打不著。”秋星本來手上捧著鳳鳴的肩褂,這時猛然放下瞭,沖過去就要揪秋月。
秋月扭身避過瞭,咯咯笑道,“對對,他抱得那麼緊,你當然打不著。”她身材嬌小,一下子就閃到瞭鳳鳴身後,避開秋星的報復。
鳳鳴又好笑又好氣,見秋星還要打秋月,便伸手過去,一手抓住秋星纖細白皙的手腕,另一手把身後的秋月也抓瞭出來,左右都瞪瞭一眼,“你們膽子越來越大瞭,把我當擋箭牌嗎?”
秋藍卻問,“那麼後來呢?”
“後來?”秋月道,“後來才精彩,烈兒越來越激動,大叫著說,你不是永逸,你當然不是永逸,誰說你是永逸?越叫越大聲,把我們都嚇瞭一跳。秋星你聽,烈兒分明對你有意嘛,他明明就知道抱著的是你,不是永逸王子。”
鳳鳴心裡驀然一緊,松瞭兩姐妹的手,問,“接著呢?”
秋月噗嗤笑道,“接著他就抱著秋星,在秋星嘴上親瞭一口。”
“沒有,沒有!他不是親,隻是把頭靠過來,我還伸手擋住瞭的,也就隻是唇碰瞭碰我的手。”秋星又羞又氣,連忙分辯。
“什麼東西碰瞭碰手?”
正說著,忽然一個聲音蹦瞭過來。
烈兒和容虎、子巖的身影驟然同時出現在房門口。
眾人大嘩,氣氛立即更加熱烈。
秋月仿佛得到瞭人證一樣,跳過去指著烈兒的鼻尖道,“烈兒快點承認,你昨天明明抱瞭秋星,還親瞭她的小嘴。”
秋星哇哇大叫,“沒有,沒有,秋月胡說!烈兒你快點澄清。”
烈兒宿醉之後,漂亮的眼睛略微有點浮腫,但整個人看起來還像平常一般活潑灑脫,聽瞭兩句,已經知道秋月秋星在為什麼吵架,嘿嘿笑道,“被我這麼一個美男銷魂地又抱又親,可是三輩子都求不到的福氣。來來,秋月你要不要也嘗試一下。”伸出雙臂逕自朝秋月大步走過來。
秋月尖叫一聲,轉身逃開。
秋星卻正好站在她身後,促狹地推瞭她一把,正巧把她推到烈兒的方向。
烈兒順勢接收瞭這份“禮物”,雙臂一收,把秋月困在懷裡,呵呵一聲怪笑,竟然往秋月滿是驚駭的可愛臉蛋上“啵”地大親瞭一口,大聲贊道,“不錯,不錯,平時看起來還挺一般,親上去卻很滑。對瞭,子巖,”往後一轉頭,對身後的子巖問,“你要不要也來試一口?”
“不要,不要!”秋月幾乎大哭起來。
“都給本王停下,鬧夠瞭吧?”坐在一邊的容恬終於開口,淡淡吩咐道,“秋月,秋星,你們先把鳳鳴身上的衣服弄好。秋藍,去把早點都端上來。烈兒最會惹事,給本王站到一邊去思過。子巖,有事稟報嗎?”
容恬說話的份量和效果,是十個鳳鳴都比不上的。
房內頓時安靜。
眾人都暗暗吐瞭吐舌頭,紛紛應是,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子巖在容恬面前站定,有條不紊地把城防各項事情都大致說瞭一下,又道,“入越重城後立即派往南邊的探子已經回來瞭一個,他已經在原先約定好的隱蔽地點見到瞭太後。真是巧瞭,太後也是剛剛才抵達。
據太後說,自從大王拋船登岸後,船隊在阿曼江上沒有再受到任何阻攔,不過為瞭避免泄露蹤跡,太後及隨人也很快在一個廢舊的小碼頭登岸,喬裝打扮改走陸路,當然,她們走的雖然也是陸路,但比我們這種翻山越嶺的好多瞭,可以走馬車,所以很快就到達瞭指定地點。”
鳳鳴想起那已經屬於他的龐大傢族資產,插嘴問子巖,“那船隊呢?”
“船隊則由羅登獨立主持,繼續沿著阿曼江直上。”子巖雖然不大愛作聲,其實也是內心剔透之輩,溫言道,“鳴王不用為船隊擔心。蕭聖師聲威遠懾,隻要大王不在船上,不牽涉極重要的政治,誰也不願意招惹蕭傢船隊,以至得罪蕭聖師。”
容恬道,“太後尚未知道我們的計劃改變瞭。”
“是的,所以屬下已經又派出一人,將計劃有所改變的消息帶給太後。”
容虎也一直在聽子巖的回報,這時候不解地道,“既然永殷那個所謂的新太子永全知道我們在船上,知道要在江心投石阻擾,為什麼自從我們登岸後,船隊就暢通無阻瞭呢?他若真和容瞳勾結,會一直設法阻止船隊才對啊。”
他一說,鳳鳴也醒覺過來。
“對啊,真奇怪。”鳳鳴驀然一震,“難道他已經知道我們棄船登岸瞭?”
容恬搖頭道,“永全並不知道我們棄船登岸。不但如此,現在看來,這個蠢材其實一直就不瞭解我們的行蹤,更別提放石頭阻撓船隊瞭。”
如果他是聰明人,當年也不必叫烈兒硬把永逸拽下太子位,換永全當新太子瞭。
“不是永全?”鳳鳴大訝,“不是永全,那會是誰?”
“還能有誰?”容恬露出一絲苦笑。
“誰啊?”鳳鳴撓頭。
容恬無奈地嘆口氣,對他勾勾手指,“過來。”
鳳鳴已經穿戴完畢,乖乖走到他身邊。
容恬摸著他的頭,“用你這個笨笨的小腦袋想想,我們是怎麼到這個偏僻的越重城來的?又是誰早就成竹在胸,知道怎麼把這個易守難攻的小城弄到手的?”
鳳鳴恍然大悟,慘叫一聲,“不會是烈中流吧?”
“鳴王在叫我嗎?”一個充滿朝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鳳鳴嚇得猛然轉身,烈中流俊帥的臉蛋跳入眼簾。
真是白天不要說人,晚上不要說鬼──果然一說就鉆出來的。
烈中流今天換瞭一襲佈袍,藍色衣料洗得有點發白,卻異常整潔。
他跨進房內,和各人打過招呼,問鳳鳴道,“鳴王剛剛叫我幹什麼?”
鳳鳴大聲咳嗽起來。
烈兒昨晚和他一起吃菜喝酒,反而和他親近瞭點,代鳳鳴答道,“鳴王是想問,在阿曼江心放石頭的是不是丞相你。”
“原來是那個啊。”烈中流聽瞭,氣定神閑地笑道,“當然是我。”
鳳鳴哭笑不得,“丞相如果不想我們走水路,直接說嘛,你口才這麼好,一定可以勸得動我們的,何必搞這麼大的破壞?害我們還以為已經暴露瞭行蹤呢。何況江心下石,不但妨礙我們,其它來往的船隻也會受牽連啊。”
烈中流含笑道,“鳴王不覺得這樣比較有趣嗎?不必擔心其它的船隻。蕭傢的大貨船是比王侯的專用坐駕吃水還深,其它船隻吃水不深,不會被江心大石所困,這個我是算過的。”
“不對,”子巖思慮比較周密,蹙眉道,“當時丞相一直在船上,從沒離開過我和手下的視線,丞相怎麼能在江心佈置石塊呢?”
烈中流顯然對自己的這一招大覺有趣,哈哈笑道,“那是早就放好的。路線太好猜瞭,你們除瞭去西雷,還會去什麼地方?我提早一日命人放巨石,然後騎馬沿岸回來,在岸邊等你們經過。”
烈兒也哈哈笑起來,“真的很有趣,來來,讓我親丞相一個,以示欽佩。”雙臂一張,熱情地抱過去。
烈中流臉上變色,拚命擺手道,“不行,不行,我這人向來清凈自愛,最不喜歡動手動腳……”
眾人都是一愣,大為驚訝。
別人也就算瞭,這個烈中流卻是個典型的美人癲狂之徒,隻要看得順眼,就恨不得摟摟抱抱親親摸摸一番。
怎麼今天卻忽然轉性瞭?
烈兒被烈中流義正詞嚴地拒絕,嗤笑道,“也好,我們不動手動腳,隻動動嘴皮子,親一個就好。”
又把紅唇嘟起來伸瞭過去。
“烈兒,你太放肆瞭。”容恬驀然一聲低喝。
烈兒渾身一震,頓時凝瞭笑容,縮瞭回來,不敢再和烈中流笑耍。
鳳鳴見他被容恬一喝,立即仿佛被霜打瞭一樣,渾身的活潑勁都沒瞭,站在一邊倒顯得可憐兮兮,心腸大軟,柔聲道,“烈兒,你昨天喝得太多瞭,是不是一個晚上頭疼都沒有睡好?你過來,在我這邊坐一坐。”
烈兒應瞭一聲“是”,小心地打量一下容恬的臉色,過來乖乖在鳳鳴身邊坐瞭。
奉命去端早點的秋藍領著兩個捧著大方盤的侍女回來,方盤上裝著熱氣騰騰的各種糕點。
秋藍吩咐她們把糕點一碟一碟都擺在飯廳桌上,過來請容恬和鳳鳴,“早點已經在飯廳佈置好瞭,大王和鳴王不如過去一邊吃,一邊談事。
餓著瞭對身體不好呢。”
鳳鳴問眾人,“你們吃瞭沒有?”
大傢都是大早就過來伺候或者稟報事情的,哪有什麼正經時間吃早點。
烈兒搖頭,容虎不吭聲。
秋月秋星道,“我們伺候瞭鳴王再吃。”
隻有子巖早上喝瞭一碗稀粥,答道,“屬下已經吃過瞭。”
烈中流卻道,“本來我也已經吃過瞭,但見瞭這麼漂亮的糕點,又忍不住覺得餓起來。”
鳳鳴笑道,“那麼不管吃過的沒吃過的,索性大傢一起吃,一起聊。秋藍,桌旁再添幾張凳子。”
秋藍“哎呀”叫起來,“原本想著大王和鳴王吃的,準備這麼多一定夠瞭。這樣看來,我還是要去現做一點才行。”匆匆領著兩名侍女出房,奔廚房去瞭。
秋星秋月便去搬凳子。
烈兒站起來道,“苦力活怎麼可以讓女孩子幹,我來搬吧。”首先把自己坐著的那張大木凳搬瞭過去。
子巖和容虎也動手把身邊的凳子搬瞭。
鳳鳴看著手癢,長身而起,笑道,“我可不能沒有紳士風度。”親自抱起瞭自己坐的椅子,往房後的飯廳走去。
不抱不知道,一抱才知道這椅子是實心紅木制的,雖然手工一般,但份量著實不輕。
剛才信口開河叫秋藍去搬,真是不知深淺。
烈中流翹著腿坐在大靠背椅上,悠閑地看著眾人搬凳搬椅,閉口不發一言,似乎在等什麼。
不一會,容恬也站瞭起來。
容虎子巖烈兒都走瞭過來,容恬擺擺手,淡淡地問,“本王就不能搬搬凳子嗎?”撩起袖子,果然親自把凳子搬瞭過去。
烈中流唇角微揚,仍是不語,坐得穩如泰山。
容虎等人見狀,便過來請烈中流移步。
“丞相,客廳凳子不夠,請你挪動一下,我們把椅子搬過去,您再坐吧。”
“嗯?哦……”烈中流點點頭,隨口吩咐,“叫鳴王過來搬吧。”
鳳鳴剛剛搬瞭他平常坐的那張大木椅,正氣喘籲籲,猛然聽見烈中流指名,抬起頭瞪大瞭眼睛。
想瞭想,又乖乖走瞭過來,點頭道,“沒關系,我來搬。”重新撩起袖子。
容虎等都是一臉不贊同,叫道,“鳴王……”
“我來吧。”有人在最後沉聲道。
原來容恬也已經從飯廳轉瞭回來。他袖子也撩瞭起來,一開口,邁前一步,走到烈中流面前,眾人都不敢忤他意,不得不讓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烈中流驀然大笑,長身而立,一手扶著椅背,一手揉著肚子,笑得惡形惡狀,毫無儀態可言。
眾人被他笑得面面相覷,不知丞相哪條神經忽然出瞭毛病。
正驚疑中,烈中流又遏然停瞭大笑,不知道為何,竟幽幽長嘆瞭一聲。
嘆息深處,說不出的悲涼惋惜。
鳳鳴古怪地打量著他,小心翼翼發問,“丞相為什麼忽然大笑,又忽然嘆氣?”
烈中流深深看入他澄清無瑕的眸底,嘴角扯出一絲苦笑,“我笑天意。”
“天意?”
這麼玄妙的回答?
鳳鳴又要開始忍不住撓頭瞭。
“是天意,讓鳴王和西雷王在一起。”
“嗯。”鳳鳴點頭,大為贊成。
是啊,如果不是天意,那麼自己的魂魄怎麼會落到西雷原來的假太子安荷身上呢?
沒有老天幫忙的話,自己不但不會和容恬相識相愛,也無法在經歷一次一次的艱難之後又幸福地回到容恬身邊。
這邊鳳鳴一臉幸福地點頭,那邊烈中流卻不斷搖頭,對鳳鳴道,“鳴王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很明白啊。”
“我說的天意,是指你和西雷王在一起所造成的後果。”
呃?
這一句話好象有點熟。
鳳鳴忽然想起,從前因為知道容恬無後,瞳兒就要繼承王位,自己就說過什麼“我們倆在一起,後果很嚴重”的話,結果惹得容恬大怒,難得地對他黑瞭一次臉。
這次,不會連烈中流也……
鳳鳴不自在地瞥一眼容恬,訕笑著問,“這個……應該不會有什麼後果吧?”
拜托,你可千萬不要又說什麼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不是長久之計的東西。
不然管你是不是什麼西雷丞相,容恬一定會和你翻臉。
我也會啊……
子巖也聽得直皺眉,直接道,“請丞相不要再吊我們胃口瞭,有什麼話直說吧。”
烈中流也不故弄玄虛,笑答道,“若非和西雷王在一起的是鳴王,西雷王縱有大志,也未必有目前這樣更開闊的眼光去謀劃如何一統天下。”朝房後飯廳方向一指,“隻憑眼前搬凳一事,我敢斷言,那道均恩令的出現,不管過程怎樣,但源頭,絕對是由鳴王而起。因為與西雷王相比,鳴王身上才最具有公平這個特質。”
對於這一點,容恬內心深為贊同。
鳳鳴看人從不拘泥於身份階層,和十一國的眾多權貴不同,在他眼裡,絕少給人打上出身高低的標簽。
如果不是鳳鳴在從前的軍事會議上力駁眾議,提出選將不能局限於貴族子弟之內,給容恬內心極大的震動,也許今日的均恩令,真的不會出現。
烈中流沒有猜錯,均恩令的源頭,確實就是鳳鳴。
“那當然,”鳳鳴知道烈中流不是打算說什麼不好聽的話,頓時松瞭一口氣,又加上被烈中流誇瞭一句,大為高興,挺起胸膛,“我這個人是最公平的。以後丞相要找人主持公道,盡管來找我。”
他沾沾自喜的表情超級可愛,眾人連烈中流在內都忍不住笑瞭。
容恬更是忍不住把他拉到自己身邊,擰瞭他的鼻子—下,笑罵道,“得意忘形。”
“剛才隻是說瞭一半,還有另一半。”笑過之後,烈中流又侃侃道,“若非鳴王遇上西雷王,後果更是堪憂。”
鳳鳴奇道,“我有什麼堪憂的?”
烈中流含笑打量他一眼,答道,“白是所有顏色中最潔凈的,卻也是最容易被污染損毀的。要不是有西雷王在,鳴王早就不是現在的鳴王瞭。鳴王想想,你要是從小在離國長大,身為離國人,落到離王若言的手裡,他縱使疼愛你,卻絕不會像西雷王這樣顧慮你的心情,順著你的想法。以他的為人,必千方百計銼磨你的銳氣,直到你對他千依百順。
那個時候,你還能像現在這樣輕松快活嗎?”
想到這個可能性,鳳鳴頓時打個冷顫。
腦海裡浮起的,是那個曾因為和自己相貌稍有相似而被若言召去侍寢,後來無緣無故遭若言折磨,小腿被吃肉魚咬得血淋淋的美貌婢女。
烈兒“哈哈”笑瞭兩聲,道,“果然如此,就是大王離瞭鳴王不行,鳴王離瞭大王也不行,這樣很好啊。但是丞相剛才為什麼又嘆氣呢?”
烈中流淡淡抿唇,“我嘆氣,是因為老天實在偏心,很多苦命的人,卻連鳴王一分的好運都攤不上。”
他心裡感慨良多,卻不想對眾人細訴。
微嘆一聲,轉過身,也學鳳鳴容恬那樣撩起袖子,親自將大椅子搬瞭去飯廳。
現在小飯廳桌旁位置終於夠瞭,眾人排位坐下,秋藍剛好又領著侍女捧瞭很多糕點過來,進門環視一周,含著笑問,“怎麼都還沒吃?難道是等著我們的貴客?”
“什麼貴客?”
“當然是這一位啦。”秋藍把身子一讓,讓出後面的人來。
一道窈窕身影婷婷立於門外,鳳目秀眉,臉頰含春生色,絕美一個佳人,原來竟是衛秋娘大駕光臨。
眾人都是一愣。
烈中流“唉喲”一聲,從椅上猛跳起來,簡直是蹦到衛秋娘面前的,笑得眼睛瞇成兩條縫似的,激動地搓著手道,“娘子你來瞭?嘿,我見天已經大亮,還不見你過來,還以為你……”
衛秋娘最恨他嬉皮笑臉的樣子,惡狠狠瞪他一眼,“以為我什麼?既然答應瞭你,我當然會來,難道像你一般沒有信用嗎?”
烈兒坐在鳳鳴身邊,湊過頭低語道,“怪不得他今天變老實瞭呢,說什麼不能動手動腳,原來知道母大蟲會到。”
鳳鳴一想烈中流剛才假裝正經的模樣,忍不住抿唇一笑。
不知道烈中流用瞭什麼辦法,居然把態度比石頭還硬的衛秋娘勸得肯出來和他們見面瞭。
“呵呵,娘子你當然比為夫有信用。對瞭,你今天越發漂亮,一定是打扮花瞭點時間。嗯,打扮得好,女人就是要打扮的,何況是娘子這樣的美人。”烈中流一邊領著衛秋娘過來,要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當時椅子是按人數搬的,衛秋娘既坐瞭他的,他自己便沒有位瞭。
烈中流也不理會,站在衛秋娘身邊,殷勤地幫她挾瞭一個形狀像小紅棗的小糕點放進碗裡,“娘子餓瞭吧?這個點心很好吃的。”
衛秋娘哼道,“分明你根本就沒有吃過,還敢哄我說好吃。”
烈中流甘之如飴,連忙認錯,“是是,我說謊瞭,還是娘子厲害,我瞞你不過。不過你生我的氣也沒什麼,千萬不要餓著自己。”
衛秋娘又哼瞭一聲。
這次卻拿起筷子,把那個小糕點塞進瞭檀口,細細品嘗起來。
烈中流站在一邊,看她輕嚼慢咽,一臉歡欣愉快,直比自己吃瞭還高興。
他們夫妻此刻已是全場焦點,眾目睽睽之下,西雷丞相愛妻心切之態,讓所有人都起瞭一身雞皮疙瘩。
“再嘗嘗這個。”等衛秋娘吃過瞭一個,烈中流又小心翼翼挾瞭另一個糕點,柔聲道,“這個形如桃,色美紅艷,娘子吃瞭,臉蛋一定會更紅更漂亮。”
烈兒掹打一個冷顫,又湊到鳳鳴那邊,“媽呀,這個烈中流比鳴王你和大王還讓人受不瞭。”
他聲音雖低,但大傢都是同桌而坐,容恬就在鳳鳴隔壁,也聽見瞭他的不遜之語,當即揚瞭揚眉。
鳳鳴發覺得早,連忙伸手在桌下按住容恬,示意他不要嚇唬烈兒,環視一周,露出笑臉道,“不要都呆坐著,大傢都開始吃啊。”自行拿瞭一個包子塞給烈兒,語帶雙關道,“烈兒你乖乖吃東西,不要再亂說話瞭。”
遲鈍如他,也感覺到烈兒今天很不對勁。
恐怕和昨天衛秋娘提起的那個餘浪大有關系。
鳳鳴心裡真的很想知道關於這個人和烈兒的事情,但想起這也許是烈兒的傷心往事,揭人傷疤已經不好,更何況當事人是和自己如此親近的烈兒。
三番兩次記掛著,又隻好三番兩次忍住。
有鳳鳴帶頭,早就被秋藍的精美點心誘惑得肚子咕咕叫的眾人立即開動,各自取瞭早就看上的漂亮點心開始吃早點。
子巖本來和烈中流坐在一塊,此刻見烈中流站著陪娘子,始終覺得不大好意思,站起來道,“丞相,你坐我這裡吧。”
自行又去別的房間取瞭兩張椅子過來,放在角落處,一張給瞭秋藍,一張自己坐瞭。
吃瞭一會,桌面上可口的糕點已經被消滅瞭十之八九,不知不覺又開始討論起國傢大事來。
“丞相,昨天丞相所說的暫時不回西雷的策略,確實精采絕倫。但是我有一個問題,還要請教丞相。”千林吃完瞭手上最後一個花卷,抹抹嘴巴,興致勃勃地第一個挑起話題。
“你說。”
“如果暫時不奪回西雷王位,我們目前就不能再去西雷瞭。那麼,我們要去什麼地方才好呢?”
這個問題一提出來,大傢都紛紛點頭。
這也是眾人在被烈中流猛然貫註瞭新戰術的理念,興奮的頭腦在一夜休息後漸漸清醒後,想到的第一個重要的問題。
天下之大,何去,又何從?
烈中流親手幫衛秋娘倒瞭一杯熱茶,殷切道,“娘子,喝點茶水潤潤嗓子。”才轉頭贊賞地看瞭千林一眼,反問道,“依你看,我們應該怎麼辦?”
鳳鳴暗暗叫好。
他被烈中流提問提得怕瞭,生恐自己已經上瞭烈中流的提問黑名單。現在蹦出一個不怕死的千林,有他引起烈中流考慮的興趣,自己被抓出來問問題的風險系數立即大幅度降低。
他越想越得意,忍不住抿著唇偷笑。
容恬在他身邊看得一清二楚,立即明白這個小腦袋在轉什麼念頭,大掌在桌下伸過來,往他腿上重重摸瞭一記。
千林是和子巖同一批被容恬從年輕人中挑選出來的心腹,當然天分甚高,仔細思忖瞭一下,沒有立即回答問題,反而問烈中流道,“丞相曾經住在越重城,對這個城市應該非常熟悉。不知道丞相有沒有畫過越重城的地圖?”
烈中流微愕,片刻之後,眼中笑意更深,點頭對千林誇道,“果然不錯。”便伸手去懷裡掏。
掏出一卷佈帛,往清空瞭碟子的桌上一鋪,赫然是一幅越重城的地圖。
單獨的城市地圖,和昨天的十一國地圖又大有不同。
鳳鳴伸長脖子一看,烏黑的眼珠瞪得大大。這幅地圖用七種顏色的細筆繪成,細致得簡直就是一幅藝術品。嘖嘖驚嘆之餘,縮回頭去,低聲和容恬道,“我們的丞相真是比哆拉A夢還厲害,袖子裡面好象要什麼有什麼。”
容恬壓低聲音回道,“他一定猜到今天會有人問到越重城內之事,若問此事,則必定有地圖才好分析的。這地圖說不定是他昨晚連夜晝的。
此人謀略預算,真讓人不敢小瞧。”又問,“哆拉A夢是哪一國的人?”
“大概是貓國的吧。”鳳鳴吐吐可愛的小舌頭,重新坐好,繼續聽重要的國傢大事分析。
千林此刻也正為烈中流精湛的地圖感嘆,指著其中藍色的細線道,“我巡城多日,未曾見過這條路。”
烈中流從容道,“你沒見過也不奇怪。藍色標示著越重城內的絕密地道,沒有人帶領,就算在這裡生活瞭十幾年的人也未必可以找得到入口,何況你才剛剛巡視瞭幾次城防。”
千林一震,驚道,“什麼?這一個小小的越重城,竟然有這麼復雜的地道?”
千林瞇起雙目,仔細端詳瞭復雜交錯的藍線,驚喜地指著地圖上一處道,“快看這裡,地道還可以通到城外。天啊,挖這麼一個龐大的地道,要耗費多少時日才行啊。”
衛秋娘似乎對這令人驚嘆的地道十分熟悉,冷冷開口道,“這是從前越重城剛剛修築的時候一道完成的,當初耗費瞭不少心血,可惜一直無所用處。”
子巖站瞭過來,和容虎並肩端詳地圖,忽然道,“當初興建這個地方的人一定心懷大志,打算日後用這個地方作為一個軍事堡壘,謀劃大事。瞧,這個城市有天險可倚靠,前面是茂密的山林,出林即是阿曼江,後面直通西雷。”
“嗯,如果要對付的是西雷……”容虎話到瞭後面,心覺不妥,聲音遏然而止,看向衛秋娘。
衛秋娘還是那副冰山美人的表情,直接和容虎目光相撞,答道,“不錯,此城當年確實是為瞭對付西雷而暗中花重金修建的。可惜永殷王一代不如一代,空有勇將堅城,卻一直不敢出手,到現在,越重反而變成瞭一個被人拋棄的偏僻小城。呵,真是有趣。”
她嘴上雖然說著有趣,語氣卻悲憤莫名。
眾人一聽,都知道她和此城大有關系。
容恬想起一人,瞳孔驟縮,盯著衛秋娘,沉聲道,“不知夫人和衛潛衛將軍是什麼關系?”
衛秋娘聽見這個名字,嘴角逸出一絲苦笑,答道,“他是我的曾祖父。”
此言一出,不但容恬,就連坐在旁邊優哉遊哉的鳳鳴也頓時渾身一震。
衛潛這個大名,他在被容虎教導各國歷史的時候可是聽過很多次的。
十一國紛爭上百年,英雄豪傑如雨後春筍,此起彼伏,叱吒風雲,而最令人印象深刻者,卻是一個奴隸出身,憑藉不世戰功,將幾乎被滅國的永殷從亡途扭轉瞭命運的永殷將軍衛潛。
當時永殷國力比現在還弱小,遭受到鄰近三國的侵略,衛潛傢鄉受襲,悍然帶領六百奴隸起義反抗,竟以其天賦的軍事才能,硬是迫退同國三萬人馬。
永殷王族當時幾乎就要在王宮中悲壯地集體自盡瞭,卻忽然接到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在任的永殷王永斂為表彰衛潛的護國大功,不顧重臣反對,決然將身為奴隸的衛潛提拔為貴族,並且將永殷所剩無幾的兵力全部交給衛潛。
這是徹底的孤註一擲。
衛潛沒有讓永斂失望,他率領著永殷所餘兵馬,僅僅倚靠少得可憐的糧草支持,利用埋伏、地道、牽制、水火、反間種種方法,最後竟真的使三國聯軍敗走永殷,重新奠定瞭如今永殷國的基礎。
他大膽的戰術,鬼魅一樣的戰略部署,將人少勝人多的最高軍事心法發揮到瞭極致。
若純以軍事天才而論,這上百年來,尚未有一人能夠勝過衛潛。
即使後輩自信如容恬者,也不敢輕視這個名字。
沒想到在這裡,竟然能遇上這個已經成為神話的人物的後代。遙想衛潛當年拔劍衛國的氣概,眾人看向衛秋娘的目光,不由又有瞭幾分改變。
容恬深深吐出一口長氣,“原來是衛將軍的後人,實在失敬瞭。不知道除夫人外,衛將軍還有多少後人,如今都在什麼地方?”
“我是唯一一個。”衛秋娘冷笑道,“西雷王是想問,既然是衛潛後人,為什麼會被放置在這個偏僻的小城吧?”
她也算聰明。
這個問題確實是容恬的原意,隻不過不好直接問出來罷瞭。
事關百年的傳奇人物,眼前又活生生坐著其唯一的後人,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挑瞭起來,個個豎起耳朵等她回答。
烈中流道,“永殷王族對衛氏一族之事,過程非常復雜,我們一時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說清楚。”
衛秋娘截道,“有什麼說不清楚的?說不清楚就不要說,你給我閉嘴!”
聽到這裡,鳳鳴心中微動,像有什麼在腦海裡猛然一閃,不禁“啊”地叫瞭起來。
眾人都聽見瞭這個聲音,不約而同又都轉頭把視線聚集在他臉上。
“怎麼瞭?”容恬問。
“我……我好象忽然明白瞭。”
“明白什麼?”
“呵呵,”鳳鳴笑瞭一笑,唇角露出一個狡黠的酒窩,“我隻是明白瞭,為什麼烈夫人今天早上肯出來和我們一道吃早點。”
容恬無奈嘆道,“這麼容易明白的事情,你現在才明白過來?”
鳳鳴愕道,“難道你也明白?”
“我當然明白。”
他們兩人“明白”來“明白”去,其它人反而越聽越糊塗瞭。
秋藍奇怪地問,“鳴王,你們到底明白什麼瞭?烈夫人為什麼今天早上忽然肯過來和我們一塊吃早點啊?”
子巖笑道,“要是我沒有猜錯,一定是……”
“停!”烈中流忽然截斷子巖的話,等大傢的註意力都集中到他處時,才高深莫測地笑道,“不如我們來玩一個遊戲。”
秋月最喜歡玩遊戲,立即興奮起來,用清脆的聲音問,“什麼遊戲?”
“我們每個人把猜到的答案寫在掌中,然後一起打開,看看誰猜對瞭,誰猜錯瞭。”
秋月笑得燦爛的臉蛋立即垮瞭下來,“這有什麼好玩的。我可一點都猜不到。”
雖然她抗議,但是別人卻都挺愛玩的。
不一會,果然取來筆墨,各人都在自己掌上寫瞭自己猜想的答案。
烈中流道,“都攤出來讓本丞相看看,錯瞭可要罰的。一、二、三!”
所有人的手掌同時伸瞭出來。
人人都去斜眼去看別人的答案。
隻見容恬、子巖、容虎、千林、烈兒掌上寫的完全一樣,都是“均恩令”三個字,鳳鳴比較偷懶,就寫瞭一個“均”字,不過意思也差下多。
烈中流一個一個指道,“這個是對的,這個也是對的……不錯,鳴王確實也想到瞭。”輪到秋星,上面卻寫瞭“點心”兩個字。
秋星見眾人看她,嬌憨地解釋道,“人傢以為是因為秋藍做的點心好吃嘛。”
秋藍大為高興,對她道,“秋星啊,以後你愛吃什麼就告訴我,我都幫你做。”她的答案最老實,在上面寫瞭“不懂”兩個字。
秋月想不到答案,胡亂在上面畫瞭一隻簡單的貓臉,眾人看瞭,轟然大笑。
答案揭曉,鳳鳴大為掃興,鬱悶地嘆氣,“我還以為這次能夠想點獨特的東西出來呢,怎麼想到你們居然都猜到瞭。”
烈兒偷笑道,“本來是猜不出來的,聽瞭鳴王和大王的對話,誰還想不出來就太笨瞭。衛潛將軍雖然軍功蓋世,但出身到底是奴隸。一定是永殷權貴過河拆橋,靠衛潛保住瞭權力,然後就開始排擠嫌棄衛氏瞭。”
他猜想的也八九不離十。
當衛潛在世時,誰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惹他。
衛潛去世之後,永殷王永斂隨後去世,新王繼位,衛氏內又再沒有能有衛潛同樣能力的天才軍事傢,從此之後,衛傢就一直處於雖是貴族,卻深為貴族嫌棄的尷尬地位──肯將根深蒂固的上下等級制度完全拋棄,以才能論地位,與曾為奴隸的衛傢交往的世襲貴族,實在不多。
曾經拯救永殷於水火的衛氏一門,自衛潛死後,為瞭森嚴的等級而吃的暗虧數之不盡,說起來就一肚子怨氣。
因此,容恬的均恩令對於切齒痛恨等級制度,深受其害的衛秋娘來說,不啻為一劑猛藥。
怪不得她終於態度稍有軟化,肯賞臉大駕光臨呢。
到瞭現在,衛秋娘忽然出現的事情已經有瞭圓滿的解釋。千林又有條不紊地回到最開始的話題,討論起越重城現在的地理位置和防守。
“這城池真的是衛潛將軍所建嗎?”千林端詳地圖,嘖嘖驚嘆,“越看這幅地圖,越折服於衛潛將軍的軍事才能,裡外配合,遠近互援,隻要指揮得當,這個小城足以作為一個壁壘,應付十萬大軍的圍攻。”
子巖也點頭嘆道,“要不是我們有丞相幫忙,打開城門,恐怕真的無法進來。”
烈中流拚命向子巖眨眼,可惜已經晚瞭。
提起這事衛秋娘就火大,提肘往後,在烈中流的腹間就是重重一擂。
烈中流“嗚”瞭一聲,捂住肚子露出一臉痛苦,卻不敢大聲喊疼,唯恐引來另一個更重的。
秋月等看瞭,都暗暗覺得好笑。
怕老婆的男人很多,但整天被老婆這樣拳打腳踢的卻真少見。
子巖知道自己說錯話,害烈中流挨打,連忙改變話題,意圖補救,“既然越重城有這麼獨特的地理優勢,又地道縱橫,足以作為一個堅固的據點。依丞相的意思,我們是不是可以以此為基地,等待天下大局日趨劇變,若言被各國圍攻勢弱的時候,才一舉出動,先對付西雷的內亂,然後再對付若言?”
他說的很有道理,眾人都點頭說是。
烈中流並不答話,卻把探詢的目光向容恬臉上緩緩移去。
容恬炯炯有神的眼睛絲毫不讓地和他直接迎上,慨然道,“眼前眾將,盡歸丞相統領,不管丞相定瞭何種計策,請盡管吩咐佈置。”把腰間掛著的一個玉佩扯瞭下來,遞給烈中流,斬釘截鐵道,“這就是信物。”
旁人看瞭,心內都大為驚訝。
目前還不知道這位新丞相會拿出什麼大計,大王就提前點頭,連信物都拿瞭出來。
那就是說,萬一烈中流等一下說出的計策不得人心,但由於容恬有言在先,即使連容恬本人也不好駁回瞭。
玉佩遞到面前,烈中流卻沒有立即伸手去接,反笑問道,“不知道大王和鳴王,是不是也算眾將之列?”
見他這樣膽大狂妄,所有人都一愕。
容恬也是一凝,視線利針一般,簌然刺入烈中流眸中,見烈中流絲毫不懼,仍舊意態悠閑,反而心裡暗自喜歡,仰天哈哈笑起來,“好,本王和鳴王,也聽任丞相安排。”
“謝大王。”烈中流這才雙手接過容恬遞來的玉佩。
鳳鳴早曉得容恬處理大事臨機決斷,英明果斷,也不覺得怎麼驚訝,乖乖坐在容恬身邊,等著看烈中流怎麼發揮。
衛秋娘親眼看瞭容恬行事,卻是暗暗震動。
別的不說,烈中流是永殷人而非西雷人,容恬卻敢於就這樣毫無保留的信任他,將大權完全交給烈中流,隻憑這一點,各國權貴在氣魄見識上就已輸瞭容恬一大截。
她畢竟深悉權貴的心態,說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的事司空見慣,聽說瞭均恩令的事,還抱著觀望心理。
隻有夠氣魄的王者,才能將均恩令切實推廣,不至於中途而廢。
想到這裡,對容恬倒又多瞭一分好感。
烈中流得瞭信物,雙手捧著玉佩站到桌前,左右看看,人人都在屏息等他發令。臉上逸出一絲英俊瀟灑的笑容,開始點名,“千林。”
“在!”千林知道此刻發的可是軍令瞭,立即站起來,用軍禮精神抖擻地應答。
“這張地圖給你瞭。今日開始,由你負責鎮守越重城,監視西雷境內動靜。”
“是!”
烈中流看他把桌上的越重城地圖認認真真迭好,收入懷裡,循循囑咐道,“地圖小心收藏,上面的地道都是我親自進過去,一一考證後才繪上的。衛大將軍天資超絕,所設計的地道變化多端,復雜多變,你要用心記住,萬一遇到戰事,才可以善加利用。這個城池,將來是大王重回西雷的重要根基,在還沒有得回西雷王位之前,我們絕對不能失去越重城。”
千林一一聽在心上,正容道,“丞相,我明白瞭。地圖我貼身藏在身上,地道等等,也會再親身勘察幾次。”
烈中流點瞭點頭,又指瞭綿涯出來,吩咐道,“若言一旦吞並繁佳,天下諸國都會惶恐不安。你多多挑選能幹者,派往各國打探消息。”
“是!”綿涯道,“各國權貴一有反應,我們的人會立即用各種手法通知我們。”
“不僅僅是權貴們的反應。”烈中流溫和地笑著指點,“還有民間流言,下等軍官和沒有品級的士兵們都怎麼說,討論些什麼。百姓們看好哪個君王,覺得哪個大王沒指望,這些都是不可疏忽的。”
綿涯恍然,恭恭敬敬應瞭。
烈中流吩咐完綿涯,視線一轉,落到烈兒身上。
烈兒正坐在椅子上打哈欠,見機猛地跳起來,換瞭一副認真的表情,等著領任務。不料烈中流隻是瞥他一眼,就把視線又轉開瞭,從容喚道,“容虎。”
“容虎在!”
“你從前負責哪些事情,現在依舊負責。不過,本丞相還要加派你一個差事。”
“請丞相吩咐。”
“你要幫鳴王管理傢產。”
“啊?”
烈中流臉上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向容虎道,“蕭傢獨占十一國航運大業,已有百年之久,這些世代積眾的財富非同小可。鳴王剛剛接手,未必能夠明白自己有多少傢財。”
鳳鳴不斷點頭。
確實,他老爹去得瀟灑,說一聲蕭傢傢業歸你掌管就拍拍屁股走瞭。據說蕭傢產業遍佈天下,誰知道到底有多少呢?
他連蕭傢有多少分號都不清楚耶……
容虎面有難色,“丞相說的有道理,但我跟著大王,學的多半是武藝戰策,至於理財……那是幾乎根本不懂的……”
“不懂理財,並不要緊。”烈中流和顏悅色道,“蕭傢如此大的產業,不同的國傢內必有各自的管理者,他們也會有定期需向主人呈上的帳本。你為人細致,首先要做的,就是登記各處分號現在儲存的銀子,還有每年能賺多少銀子,珠寶珍品,都各存在什麼地方,地契物業又各有多少。全部查驗清楚瞭,我才好統籌怎麼運用這筆大錢。”轉頭對容恬笑道,“大王未曾重登王位,沒有國庫稅收支持,所需開支又龐大驚人,首先要解決的,就是錢的問題。”
鳳鳴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會像今天這樣成瞭一個世界級富豪,而且還“養得起”容恬,嘿嘿傻笑,忍不住轉頭對容恬得意地安慰道,“放心啦,有我在就餓不著你。就算你這輩子不當大王,我也會養你的。當然,為瞭報答我,從此以後你就要好好聽本鳴王的話啦。”
容恬臉上滿是寵溺的表情,桌下手掌卻滑到他兩腿之間,猛然一把擒住中間的器官,隔著佈料緩緩把玩,語帶雙關地笑道,“那我這幾晚可要好好多謝鳴王瞭。”
鳳鳴被他黑洞似的利眼一瞥,當即不敢再囂張,吐吐舌頭道,“我隻是說說嘛,你是當王的人,怎麼可以這麼小氣?”
秋月等人這時已經站到他們身後伺候,把桌下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兩姐妹忍不住噗嗤笑瞭出來。
子巖在一邊主動問烈中流,“丞相,那麼我做些什麼呢?”
“你跟著大王,往……”
烈中流說到一半,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忽然響起,眾人正覺得奇怪,木門被人猛然推開,兩名侍衛撲瞭進來,高聲報道,“大王!城內出現敵人!”
眾人心臟都猛地一跳。
千林本來是和子巖一起負責越重城防務的,當即站瞭起來,沉下臉道,“敵人出現在城中何處?數量有多少?目前情況怎樣?仔細說。”
事起倉促,他這一問卻從容不亂,有條有理,極具法度。
烈中流不禁悄悄點頭,暗忖西雷王挑人選將的眼力果然不錯。
那兩名侍衛原本有點驚惶,聽著千林有條不紊的問話,也不由定下神來,清晰答道,“回稟將軍,來敵忽然出現在城門東北方向兩百步處。此城我們已經遵照將軍吩咐,按時按班,來回巡視,卻不知道敵人是怎麼潛入的。他們打傷瞭兩個巡邏的侍衛,立即惹起我們的註意,大概是懼怕我們人多,逃入瞭錯亂的民巷之中,而且最奇怪的是,對方仿佛有隱身術,可以穿墻走壁似的,每次明明被我們包圍瞭,可合攏去,又找不到他們的影子。所以到目前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千林眼中掠過精光,沉聲道,“他們一定是利用瞭地道。”落地伸手入懷,把剛剛收好的越重城地圖掏出來,往桌上一鋪。
這個城市他已經親自來回察看瞭不少次,隻往圖上掃一眼,立即不費吹灰之力地找到瞭城門東北方向約兩百步處,指著那一點道,“大王請看,這裡恰好就有一個地道出口。”轉頭回顧前來稟報的侍衛,問,“他們逃入的民巷,是從橫東巷到橫南巷這一段嗎?”
侍衛大覺驚訝地回答,“確實是這一帶,將軍怎麼知道的?”
子巖也站在千林身旁,伸出指頭找到千林所說的巷子,對一同審視地圖的容恬和鳳鳴道,“這一帶有多處地道出口。如果敵人對這些地道瞭如指掌,再加以靈活利用,即使人數不多也可以將我們的守軍完全迷惑。”
他們也是今天才從烈中流口中知道越重城有復雜地道的事情,所以先前所安排的巡邏警示,沒有任何一項是針對地道而設的。
守軍們被人要得團團轉也情有可原。
“丞相,越重城的地道,難道還有其它人知道?”容恬看向烈中流。
如果這個秘密已經不算是秘密,那麼空有地道也沒有用處。
反而將來敵人攻城時,會成為自己的致命弱點。
烈中流安然道,“大王放心,對方既然如此熟悉城中地道,就不會是敵人。”又問那侍衛道,“現在情況如何?人抓到沒有?”
“人沒有抓到。”侍衛一臉尷尬地道,“我們好幾次將他們包圍起來,有時候明明就在一個小院子裡面,圍上去之後,人卻早就離開瞭。
他們藏在暗處,偶然出手,還打傷瞭我們好幾個弟兄。到現在,根本連他們去瞭哪裡都不知道。屬下生怕他們會繼續在城中破壞,所以趕緊過來向大王和各位將軍稟報。”
鳳鳴蹙眉道,“丞相,這到底是什麼人啊?”
“鳴王不要擔心,我已經猜到是誰瞭。”烈中流呵呵笑起來,揮瞭揮衣袖,長身而起道,“不但猜到是誰,還猜到他們在哪裡。來來,大傢跟我來。”轉身跨出瞭大門。
大傢都好奇地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穿出容恬鳳鳴目前暫住的小院,從長廊下直走,再拐瞭幾道門,繞過一排破舊的仆人房,往後一穿,竟是一個小門。
烈兒湊上去,在鳳鳴耳邊道,“出瞭這個門,順著這條小道再往前走一點,就是越重的副將府。”
他剛剛入城的時候一心要找衛秋娘晦氣,幾乎把衛秋娘的副將府邸翻個底朝天,當然非常熟悉。
眾人繼續跟著烈中流走。
果然,出瞭小門,就是沿著小道走,迎面又看見另外一道小門。
鳳鳴心想,這大概就是越重副將府的一扇小側門瞭。
烈中流推開門,率先跨瞭進去。
副將府和主將府不同,越重城被攻破後,並沒有安排住人。子巖一進去,環視四方,立即警覺地和千林交換瞭一個顏色,向容恬低聲道,“大王,不對勁。”
“嗯?”
“這裡屬下安排瞭兩隊人馬看守的,可現在卻一點動靜也沒有,恐怕會有埋伏。”
容恬往烈中流背影一掃,眸光灼然。
“大王,要不要先退回去?”
“等屬下先去傳喚一隊侍衛過來,再進去吧。”
容恬還未答話,忽然覺得有點異樣。
原來鳳鳴在旁邊輕輕扯瞭他的袖子一下,見他轉頭,正容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容恬咧嘴朝他一笑,抓瞭他的手腕,和他一起大步跟在烈中流身後。
烈中流像對身後的竊竊私語毫不知情,隻顧往前領路,一路往前廳去,子巖等細心張望,果然一個侍衛的人影都不見。
當即兩人握緊腰間劍柄,暗中挪動位置,一前一後保住容恬和鳳鳴。
容虎和烈兒也早瞧出來,默默在容恬鳳鳴左右占住瞭位置。四人前後左右,剛好將容恬和鳳鳴圍在中心。
他們倒不是懷疑烈中流會設下毒計,但大王和鳴王的性命太重要瞭,事關安全,卻是一點也不敢僥幸的。
副將府內靜得嚇人,隻有腳步聲簌簌可聞,眾人越往裡走,越覺得有點心驚肉跳。到瞭前廳,烈中流倏然止步,頓時人人都停瞭下來。
四處察看,依舊一個人影也不見。
烈兒呼出一口氣,剛想問烈中流,驀地一道黑影忽然從旁邊竄出,電光火石之間,直撲眾人面前。
“啊!”秋月,秋星嚇得失聲大叫。
秋藍受驚,一屁股坐在地上。
子巖等四人的兵器同時抽瞭出來,噌噌噌噌,不假思索對著黑影就砍。
那個黑影卻異常狡猾,身在半空中,眼看就要撲到秋月面前,卻猛地一個扭身,躲過幾把帶起風聲的利刀,簌地一跳,竟直直跳入烈中流懷中。
烈中流仿佛早猜到會這樣,極有默契地伸出雙手,把黑影接瞭,含笑站在原處,對子巖他們道,“第一次見面就這麼兇,小心它日後會記仇哦。”
鳳鳴從黑影出現的第一刻起就被容恬一把拽過來護在瞭懷裡,電光火石間,卻也大致看清楚應該是隻動物,此刻從容恬臂膀間探出頭問,“丞相,那是什麼?松鼠嗎?”
“不是松鼠。”烈中流解釋道,“永殷人叫它做飛貂,我傢這隻,名字叫小秋。”邊說著,邊把手臂稍抬瞭抬。
鳳鳴湊過去看。
小東西仿佛受到瞭子巖等兵器的驚嚇,剛剛落入烈中流懷中,就沿著烈中流寬大的袖子鉆瞭進去,小身子在衣料下形成一個圓圓的會動的鼓起。烈中流對著那鼓起彈瞭彈,它就又沿著烈中流的小臂爬動起來,不一會,從袖子裡鉆出一張毛茸茸的臉。臉型很像松鼠,但鼻子紅紅的,宛如一顆漂亮的紅豆,眼睛卻是翠綠色的,又大又亮。
鳳鳴張大嘴巴,哈哈笑道,“好可愛啊!”
子巖等人弄明白不是敵人,才松瞭一口氣。各自把兵器回鞘,都走過來看那個會飛的小東西長的什麼樣子。
秋月秋星本來嚇得要死,在鳳鳴身後膽小地探頭一看,眼睛頓時大亮,女孩子最喜歡這種可愛的小東西,連連驚呼,“好有趣!好有趣!秋藍,你快點來看啊,好漂亮!”便伸手去摸。
那隻叫小秋的小鬼好象知道她們正在誇自己漂亮,昂著毛茸茸的小頭,乖巧地任由兩人撫摸。
秋藍驚魂未定地走過來,看瞭一眼,忍不住也笑起來,“真的好有趣,它好乖呢。”也伸手去摸。
她從前養過小貓,知道貓咪喜歡人傢撓它脖子,就也用手指輕輕搔小秋側頸。
小秋大為高興,索性從烈中流袖中徹底鉆瞭出來,晃晃毛色漂亮的大尾巴,一臉享受地瞇起眼睛。
鳳鳴也忍不住伸手摸它的尾巴,驚喜地問,“丞相,這是你養的嗎?怎麼我從來沒有見過?”
“是我弟弟養的。”烈中流答瞭一句,一手托著小秋,抬起頭,驀然提高聲音,中氣十足地喝道,“中石,你給我出來。”
話音一落,頭頂一陣灰塵簌簌落下。
子巖大喝,“梁上有人!”
眾人驚退,都往上看去。
屋梁上忽然躍起一個人影,在半空中漂亮地一個翻身,穩穩當當落在眾人面前,正巧擋在廳門前,形成一個巨大的黑影覆蓋住眾人。
鳳鳴隻覺得眼前驟黑,一個高大威猛的大漢就已經立在瞭面前,活像一座巨塔似的。
這座巨塔還會發出呵呵的笑聲,一落地就大大刺刺嚷嚷起來,“大哥,嫂子,原來你們都沒事啊?真是奇怪,我看見外面的守軍都換瞭衣服耶,而且他們還把城門關得緊緊的,我還以為越重城被壞人占瞭呢。”一邊說著,一邊朝烈中流走過來。
他騰空,翻身,落地,動作俐落流暢,瀟灑之極,模樣卻大出眾人意料,長得又高又壯,個頭竟然比容恬還高出半個頭,像個巨人一樣。
秋藍秋月一時忘瞭小秋,都瞪大眼睛盯著這個巨漢。
鳳鳴驚訝地打量著他,問烈中流,“丞相,這位是……”
烈中流瀟灑地打個手勢,“這是我弟弟,烈中石。”
“弟弟?”鳳鳴可從來不知道烈中流還有個弟弟。
不過也對,他既然能忽然蹦出一個會打人的副將娘子,當然也可以忽然從房梁上跳下一個泰山一般夠份量的弟弟。
看來能夠相烈中流做一傢子的,都下是等閑之輩。
“中石,你過來見一見,這個是西雷鳴王,這一位是西雷王。”
烈中石個頭雖然高大,性情卻很好,聽瞭烈中流的話,果然三步兩步跨瞭過來,“鳴王好!西雷王好!”朝鳳鳴等人綻放一個毫無戒心的燦爛笑臉。
秋月轉過頭,低聲相秋星嘀咕,“這個應該是丞相的堂弟吧?”
不是她們女孩子偏心,隻註重外表,而是橫看豎看,烈中石和烈中流可一點也不像。烈中流雖然平日裡行為古怪,偶爾還會哭哭啼啼,但論起模樣,確實也算玉樹臨風,帥得可以。烈中石卻完全是另一個類型,五大三粗,虎背熊腰,表情憨憨的,一副超級老實的樣子。
不料衛秋娘卻正巧站在她們身後,把秋月的話聽在耳裡,冷冷道,“確實是親弟。烈傢到如今,也隻有他們兩兄弟瞭。”
“不對不對!”她沒有像秋藍一樣壓低聲音說話,烈中石立即就聽見瞭,搖頭大聲道,“烈傢除瞭大哥和我,還有豆豆和小秋。”
從烈中流掌中一把拎起正享受秋藍秋月等人愛撫的小秋,對鳳鳴正式介紹道,“這個就是小秋。”
小秋被他粗魯地拎著,不滿地發出一聲“啾!”以表抗議。
鳳鳴見他憨厚坦率,個性老實,大覺喜歡,很有耐性地打招呼笑道,“小秋我已經見過瞭,不過豆豆是哪個?”
“還有豆豆,咦?豆豆呢?”烈中石介紹完瞭小秋,似乎才想起另外一個並不在場,皺起濃眉朝四周打量,大聲喊起來,“豆豆!豆豆!你藏到哪裡去瞭?快點出來!”
他個頭高大,嗓子一放,聲若洪鐘,震得人人耳朵嗡嗡作響。
大傢都不得不退後一步,離他遠點。
容恬對於這種事向來沒什麼興趣,自從知道城中敵人的事情不過如此,已經有些不耐煩。但看見鳳鳴對於烈中石和小秋都很有興趣,頗為意興盎然,又不忍此刻掃興,於是耐心地站在一邊陪著鳳鳴。
“豆豆是我們傢的侍從,名字叫烈鬥。但中石喜歡叫他的小名,從小和中石一起長大,兩人形影不離。”烈中流對鳳鳴解釋道。
鳳鳴“嗯”瞭一聲,表示明白。
子巖兼容恬的性子卻有些相同,也是以正事為重的,不由湊過去認真地問,“丞相,剛才所說的忽然出現在城裡的敵人,難道就是你弟弟和他的侍從兩人?”
烈中流點頭說是。
千林露出肅容道,“那麼我先出去一趟,吩咐停止全城搜捕,免得城內引起不必要的驚慌。”
子巖和他是老搭檔瞭,接口道,“這件事我去辦,我還是要親自巡查這附近一圈才放心。”
“你去也行。記得再調一隊人馬過來駐守,副將府空放著畢竟危險。”
“明白瞭,這個也用得著你囑咐?”子巖笑答一聲去瞭。
烈中石卻仍在到處喊“豆豆”。
眾人都以為那個“豆豆”應該就在附近,一喊就現身,不料烈中石叫瞭半天,連個鬼影都不見。
烈中石急得冒瞭一額頭的汗,拼命撓頭道,“糟瞭!糟瞭!豆豆掉瞭!怎麼辦?怎麼辦?槽瞭糟瞭!”在原地團團打轉,喃喃道,“我不該扔下他,就知道不該扔下他的……”一時不知所措,竟拼命用手懲罰似的拽自己的耳朵,將兩隻耳朵拽得通紅。
秋藍心腸最軟,見他一個熊般高大的漢子,急起來卻像小孩似的,柔聲安慰道,“你不要急,他就算掉瞭,也應該在這個越重城裡。我們鳴王心腸最好瞭,他會叫人去幫你找的。”
這個安慰對烈中石毫無用處。
他聽秋藍說瞭,皺眉搖頭道,“你不知道,豆豆最笨瞭,掉瞭就找不到瞭。豆豆……豆豆他最笨瞭……”
話音末落,不知從哪裡爆出一聲高暍,“誰最笨?你才笨!烈中石最笨瞭!”
隨著那聲音,一個人影從前廳門前的假山後轉瞭出來,全身上下穿瞭一套紅衣,腰間松松垮垮系瞭一條似麻非麻的半掌寬腰帶,直如渾身冒著火的天神降臨,活生生一個怒目金剛。
他一邊罵烈中石“笨”,一邊怒氣沖沖地走進前廳,腳步蹬蹬蹬蹬,每走一步,仿佛屋子就搖晃一下。
眾人頓時愣住,還沒回過神來,這個比烈中石更巨的“巨人”已經腳下生風般,到瞭眼前。
那人個頭居然比烈中石還要高,也是一樣的虎背熊腰,從耳後到嘴邊,滿是毛茸茸的黑黑大胡子。
鳳鳴直看得目瞪口呆。
我的媽呀,這是哪裡出產的“豆豆”?
人猿泰山還差不多。
烈中石一見“豆豆”出現,精神大震,簌地撲過去,一把將他抱瞭,喜笑顏開道,“豆豆,原來你沒有掉,真是太好瞭,真是太好瞭!”差點手舞足蹈起來。
豆豆把他一把推開,指著他鼻子罵道,“烈中石,你這個笨蛋!你怎麼可以說我笨?”
烈中石被他惡狠狠推開瞭,愕然道,“你怎麼不笨?明明聽見我在叫,怎麼又不出來?”
“明明是你說,副將府裡面很危險,我們必須一人在明,一人在暗。你沒有說暗號之前,我不可以出來。”
“可是我叫你出來瞭啊!”
“可是你沒有說暗號啊!”
“那我現在也沒有說暗號,你怎麼出來瞭呢?”
“我怎麼能不出來?你在罵我笨啊!”
“我不是罵你。”
“那你在罵誰?”
“我不是罵,我隻是說,說你笨而已,不是罵。”
“這就是罵!你給我道歉!”
“不是罵,是說。”
“就是罵!”
“是說。”
“是罵!”
“……”
“……”
兩個大漢嗓門超大,為瞭這個沒營養的話題爭論不休,震得眾人耳膜嗡嗡作響,梁上灰塵一陣一陣簌簌往下落。
所有站在旁邊的人,包括烈中流這個大哥,還有嫂子衛秋娘,都完全被忽略瞭。
“你到底道不道歉?”
“我為什麼要道歉?”
“你不道歉,你就是笨蛋!”
“我是少爺,你是侍從,侍從怎麼可以說少爺是笨蛋?”
“我是侍從,你是少爺,少爺又怎麼可以說侍從笨?”
“少爺不笨,侍從比較笨。”
“侍從笨,少爺就一定更笨。”
“誰說的?”
“我說的。”
“……”
“……”
眾人見他們爭個不休,面面相覷。
連容恬也皺眉,對烈中流道,“請丞相解勸一下,讓他們下要再吵下去瞭吧。”
烈中流苦笑道,“他們從小吵到大,一吵就沒完,而且吵架的時候,絕對不會聽人勸。”見大傢眉頭鎖得更深,又露出極好看的笑容,淡然道,“不要緊,雖然他們不聽人勸,但還是有辦法可以讓他們不吵的。”
鳳鳴連忙問,“什麼方法?”
烈中流把剛剛從烈中石手上逃回來的小秋又重新托出來,放在掌心,高深莫測道,“隻要烈兒摸摸小秋就可以瞭。”
這個方法可就奇怪瞭……
秋藍非常不解,“你弟弟和豆豆吵架,和烈兒摸小秋有什麼關系?”
烈兒無所謂道,“摸就摸,要是丞相的法子不靈驗,要賠我一樣東西當補償哦。”伸個懶腰,真的走瞭過來,伸手去摸小秋可愛的毛茸茸頭。
小秋本來乖乖躺在烈中流掌心,烈兒的手一伸過來,它卻猛然跳瞭起來,露出一副戰鬥姿態,對著烈兒的虎口,就是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咬。
烈兒虎口劇痛,“哎呀”一聲,連忙抽手,虎口上已經被小秋咬出瞭一個小口。別看它個頭小,牙齒還真尖,這一口咬得又狠又準,烈兒白皙的虎口上迅速漫開一片殷紅,不一會就染得半個手掌都紅瞭。
秋藍幾個侍女都“呀”一聲驚叫出來,連帶著鳳鳴也震瞭一下。
烈中流卻一臉安然,笑道,“別擔心,小秋的牙齒沒有毒的。你剛剛用東西砍它,它心裡很記仇呢,咬瞭這一口解瞭恨,以後就不會趁機偷襲你瞭。”
烈兒氣結。
原來烈中流早就知道小秋會報仇,居然還壞心眼地叫他把手伸過去摸小秋。
千林看慣沙場,對於這點小傷卻不覺得怎樣,反而很好奇烈中流會怎麼阻止烈中石和烈鬥看似無望停止的爭論,問,“丞相,丞相不是說隻要烈兒摸摸小秋,他們就可以不吵瞭嗎?”
“當然。”烈中流讓報仇雪恨的小秋重新鉆回自己的大袖子裡,抓起烈兒的手腕往前走瞭兩步,踱到正吵得激烈的烈中石和烈鬥面前,含笑道,“中石,別吵瞭。”
烈中石正吵得如火如荼,哪裡理會大哥的吩咐,一個勁朝著豆豆嚷道,“你生氣歸生氣,可為什麼一直罵我笨?我一點也不笨,而且非常非常聰明,我大哥說我聰明,我嫂子說我聰明,人人都說我聰明,從來沒有人說我笨。”
“我現在就說你笨。”烈鬥哼道。
他雖說是烈中石的侍從,卻似乎一點也不怕這個二少爺,牛鈴一樣的大眼和烈中石死死直瞪著。
秋星看在眼裡,搖著頭低聲和秋月秋星兩人偷偷道,“怪不得說能人管不住傢裡人,你們看丞相平時多厲害啊,但是遇上自己的娘子就什麼法子也沒有瞭。我看他呀,恐怕連自己的弟弟和侍從也沒辦法對付呢。”
烈中流見他們不理睬自己,也不生氣,仍然笑道,“中石,你看。”
“看什麼?”烈中石心不在焉地答瞭一句,眼睛還是瞪著對面的烈鬥。
烈中流嘆氣,拿起烈兒手上流血的手掌,往烈中石眼底一送。
“你自己笨就算瞭,為什麼還要說我笨?我告訴你,我……”烈中石說到一半,視野內忽然跳入一個血糊糊的手掌,聲音遏然中斷,兩眼一翻,居然無聲無息,往前栽倒。
烈鬥和他面對面站著,忽然見他撲向自己,手急眼快將他扶瞭,大叫起來,“少爺,少爺!”
眾人都嚇瞭一跳。
“糟瞭!”鳳鳴大急,正要沖過去救人,被容恬一把拉瞭,淡笑著對他搖瞭搖頭,要他不要輕舉妄動。
倒是衛秋娘站在一邊,閑閑地看熱鬧。
烈中流仿佛隻是幹瞭一件不足掛齒的小事,放開烈兒的手,笑著解釋道,“我小弟怕血,見血必暈。既然暈瞭,當然就沒功夫吵架瞭。”
原來是這樣。
想不到這樣一個高大粗漢,居然像小姑娘一樣,見血就暈。
眾人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又看看已經翻白眼暈過去的烈中石。
話說回來,烈中流這個哥哥,還真當得有個性。
至少處理起弟弟吵架這個問題來,痛快淋漓得可以。
這時候,出廳巡視瞭附近一圈的子巖已經回來瞭,跨進前廳對容恬稟報道,“大王,這裡的兩隊人馬都被敲暈瞭,一些人被藏在屋子裡,一些人被塞在假山後面。屬下已經另行吩咐瞭一隊人馬過來駐守。”
他轉過身,對烈中流無奈地笑道,“沒想到烈傢二公子和侍從的功夫這樣瞭得,這兩隊人馬,都是我從手下兵士裡挑選出來的精銳,竟然連警報都來不及發出就全部被打暈瞭。”
烈中流淺淺一笑,“藏匿蹤跡,暗中偷襲也算是小弟的一種天賦吧。”
衛秋娘哼道,“他那些偷雞摸狗,鬼鬼祟祟,還不是跟你這個大哥學的。”
烈中流對老婆是絕對百依百順的,乖乖答道,“娘子說的是,都是我不好,帶壞瞭弟弟。”便又嬉皮笑臉地挨瞭過去。
衛秋娘對他的厚臉皮無可奈何,轉過頭,又是輕輕哼瞭一聲,“我也沒有說你教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