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 風起雲湧 第二章

洛雲一入合慶王府,就被蕭傢殺手團的總管洛寧召瞭過去。

兩人走進房中,關上房門,才開始交談。

「你娘要見你。」洛寧沉聲道。

洛雲驟然轉身,復雜地盯著舅舅,半餉,才低聲嘆道,「這個時候,娘為什麼要見我?」

對於妹妹洛芊芊的計劃,洛寧一直知之甚詳。

和慶彰勾結,慫恿慶離對付鳳鳴,在洛寧看來,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瞭眼前這個少言寡語的孩子。

可是自從貼身保護那個女人的兒子後,洛雲就漸漸變瞭。

對鳳鳴的命令和意見,洛雲越來越放在心上,不再如從前那樣不屑譏諷。

冷漠的黑眸,常常不知不覺隱藏著些許溫暖柔情。

別人也許不能察覺如此細微的變化,但身為看著洛雲長大的親舅舅,洛寧絕對能看出端倪。

要停止這種叵測的變化,看來必須讓妹妹洛芊芊親自出馬,使洛雲回心轉意。

「娘來同國,是專門針對少主的,我猜得沒錯吧?」

「你眞把那小子視為少主瞭?」

洛雲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不答反問,「娘打算怎樣動手?和慶離聯手,殺瞭少主,然後栽贓慶離嗎?這樣的事作出來,舅舅還有什麼面目去見對你信任有加的老主人?」

洛寧畢竟是長輩,臉色一沉,「你這算什麼?責問我嗎?老主人,那是你的親父!我這麼苦心經營,全是為瞭你著想。」

洛雲鮮少對這個舅舅不敬,見他發怒,自己頓時一凜,冷靜下來。

兩人沉默地地對站在房中。

「舅舅,」洛雲咬咬牙,低聲道,「就算搖曳那個女人比娘差上千萬倍,他畢竟是爹心愛的女人。少主,他也畢竟是我的同父異母的兄弟。一錯不可再錯,你必須勸娘住手。」

洛寧陰沉著臉,半天沒有作聲,最後,長長嘆息道,「這些話,你不怕你娘傷心的話,當面去和她說吧。你娘今天下午就要見你。」

低聲把見面的地點詳細說瞭,又問,「今天你隨少主去見那個單林王子,有什麼特別事嗎?」

洛雲隨口答道,「他們也沒什麼可聊,不過說瞭一下雙亮沙航線,依賀狄的態度,子巖在那邊的安全應該能得到保障。長柳公主看起來也對蕭傢有好感,這次有托賀狄問候少主,上次在同國宴會上,她也有幫我們蕭傢說話。」

洛寧心中凜然。

長柳和鳳鳴所簽密約,其實是他一人作梗,鳳鳴連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如果兩人互通瞭消息,稍有疑惑,定然牽扯出自己,那就大事不妙瞭。

「那個長柳公主,到底拜托賀狄和少主說瞭什麼話?少主又是什麼回答的?」

洛雲見他態度古怪,奇怪地打量瞭他一下,才把今天見面的經過說瞭一遍,亮眸盯著洛寧問,「舅舅有什麼事瞞著我嗎?」

洛寧知道他起瞭疑心,裝作不在意地道,「也沒什麼,那個長柳公主曾經派瞭個侍女過來,想見少主。我那時負責外圍守衛,恰好截住,盤問瞭她幾句,見她說話不清不楚,又沒有什麼要緊事,天太晚不宜打攪少主休息,就隨手寫一封回信讓她帶著回去瞭。」

洛寧問,「關系到慶離王子妃,這不是小事,舅舅怎麼可以擅自處理?」

洛寧木起臉道,「就算擅自處理,也輪不到你教訓我。哼,現在倒好,你竟成瞭他的忠心侍衛瞭。」

袖子一揮,帶怒出門。

舅甥兩人密談不到一會兒,鳳鳴要出門探望搖曳婦人的消息就傳過來瞭。

洛雲因為娘親有約,不得不去,找個藉口沒有隨鳳鳴一道出門。

他臨行前找來冉青,命冉青率領蕭傢高手們貼身保護少主,再三叮囑路上小心防范,絕不可疏忽大意。

冉青笑道,「你放心吧,這次總管也跟著我們去呢,比有你跟著更放心。」

洛雲這才知道舅舅居然也隨行保護,稍微放心。

就算洛寧兄妹有謀害鳳鳴的打算,為瞭事後脫身,也一定不會選擇洛寧隨身保護鳳鳴的時候下手。

否則將來怎麼和失去兒子的簫縱交代?

蕭傢和容恬派系都是行動果斷的精銳,鳳鳴命令一下達,不多時,出門人馬已經準備齊全。

鳳鳴想著有機會弄到文蘭,又有容恬「小侍衛」陪著出門玩,暫時把明日要和容恬分別的苦惱拋諸腦後,興致勃勃地領著眾人上馬,由綿涯領路,出同澤城門直奔搖曳夫人的寶貝草藥基地。

洛寧心裡有鬼,這次出來就是想找機會先向鳳鳴下功夫,解釋長柳公主之事,免得自己的異心被鳳鳴察覺。

他身為蕭傢派系方面的高級總管,要親近鳳鳴易如反掌,見鳳鳴一行人意氣風發地馳馬前進,打定主意,輕踢馬腹,追到鳳鳴身後。

「少主。」

鳳鳴回頭,看見他,露出和藹笑容,「原來是洛總管,洛雲有事,換你親自保護嗎?辛苦瞭。有什麼事?」

洛寧正想趁這機會裝作隨口提起長柳的事情,算是向鳳鳴打個鋪墊,開口前目光習慣性地四處一掃,猛然神經繃緊,殺手的直覺讓他暗自警惕起來。

策馬護在鳳鳴身邊的都是一幹親信,容虎等他是很熟悉的,但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身著侍從服,卻立即引起他的註意。

這人雙眼炯炯有神,內斂沉靜,舉止從容不迫,氣勢隱隱懾人。

絕不簡單!

這大漢是從哪裡鑚出來的?怎麼自己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鳳鳴見他盯著身邊的容恬,以為他已經識破,放緩速度,和他並肩策馬,壓低聲音解釋道,「容恬這次暗中潛伏回來,事情很機密。所以……不好意思,為瞭避免意外,我們能瞞的人都瞞著,沒有事先和洛總管打招呼。現在洛總管知道瞭,也請嚴守秘密,你也知道,容恬現在是各國的目標,萬一曝露就慘瞭。」

西雷王竟然一直潛伏在鳳鳴身邊?而且自己這個負責守衛的蕭傢總管居然毫不知情?

洛寧內心震動。

容恬作為西雷王,洛寧當然看過他的畫像,剛才一時驚訝,不敢置信下無從辨認。現在定睛一瞧,頓時看破容恬經過化妝的臉。

那劍眉虎目,高挺鼻梁,自信從容的薄唇,果然是天下各國權貴都欲除之而後快的西雷王。

這事洛雲一定有幫忙暗中隱瞞,否則洛雲貼身保護鳳鳴,怎麼可能一點都沒有察覺?

洛寧心中一陣惱怒。

鳳鳴問,「洛總管有事找我?」

洛寧暗中轉著無數念頭,面上卻不動聲色,暗忖道,這無知天眞的小子容易騙,西雷王卻精明能幹,絕不容易對付。長柳公主的事還是不要在他面前提及,免得被他瞧出破綻。輕咳一聲,用和往常一樣的冷淡聲調道,「我想知道少主預定瞭回來的時間沒有?如果在搖曳夫人那裡逗留太久,晚上才回來,為策安全,我要先派人打點沿路的防衛。城門那裡,也要派人和同國將領打個招呼。」

他說得入情入理,正是職責所在。

鳳鳴對這個「自傢人」毫無戒心,一手牽著韁繩,一手舉起,撓瞭撓頭,「我那個娘見到我不是下毒就是扭耳朵,還是不要相處太久啦。我看我們見到瞭面,請安問個好,如果碰巧弄到文蘭就趕緊往回撤吧。盡量在天黑之前回來。」

洛寧不想繼續面對容恬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犀利目光,點瞭點頭表示明白,扭轉馬頭,稍退到馬隊後面,裝作護衛眾人後方。

綿涯在前頭一路領先,指引方向。

在仿佛平原般的郊外奔馳,時見大片谷地,農人們正俯身忙碌耕種。

鳳鳴想起當日和容恬一起在西雷巡視,也是這樣天高海闊,極目看去,山巒起伏,遠遠一條,隱沒在峰間的銀帶,大概也是阿曼江的某條支流。

容恬騎術極佳,不論鳳鳴縱馬多快,總能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旁,從容自若。

「西雷大概就在那個方向吧?」鳳鳴稍稍勒住韁繩,減慢速度,分辨瞭一下方向,指著西南邊眺望,「好想念那裡的草地,不知什麼時候我們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去。」

容恬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充滿王者霸氣地笑道,「當然是很快。嗯,我也很想念那邊的草地,躺著舒服極瞭。」

後面一句語氣曖昧,鳳鳴不由自主脖子變紅,瞪他一眼,「什麼你都能想到那個地方去。」

容恬笑得更加狡猾,「想到哪個地方?說出來聽聽,看我們是不是想到一處去瞭?」

鳳鳴朝他做個鬼臉,忽然壓低聲音,「等我們回去瞭,再找個草地做上幾回,先說好,你主動一次,我主動一次,耍賴的是小狗。」

不等容恬回應,呵呵大笑,策馬加速,奔向前方。

容恬搖頭苦笑,跟著追上。

輕裝快馬,用不上半個時辰,已經到達搖曳夫人的臨時住處。

所謂的小村莊,其實並沒有多少人煙。茅屋分佈在山谷茂密林中,影影綽綽,一眼看去,隻能在樹枝茂葉中分辨出三五間,茅屋間長著青苔的小道蜿蜒互通,幽靜安逸。

鳳鳴奇道,「我還以為那些珍貴草藥的種植地一定很隱蔽呢,沒想到這麼簡單就可以找到。嗯,娘眞厲害,居然懂得小隱不如不隱的道理。」

帶路的綿涯在他身旁道,「鳴王不要小看這個地方,這山谷中種植瞭不少毒花呢。幸虧屬下探路是經過搖曳夫人點頭的,領鳴王走的這條小路是唯一安全的道路,若不慎走錯一條,隨時會被岔路上的毒枝劃傷呢。附近的村人也不是普通人,都是搖曳夫人佈置的高手。鳴王,什麼叫小隱不如不隱?」

鳳鳴這才知道自己猜錯,嘿嘿笑瞭兩聲,聳肩道,「以後再和你解釋。嗯,你現在負責帶路,千萬要專心一致,我可不想被什麼毒枝劃到。」

一行人在錯綜復雜的林中小道走瞭半天,不時遇見迎面走來的農夫模樣的人,也有經過幾間茅屋。村人見到他們,都無動於衷,也不打招呼,繼續幹自己手上的活。

鳳鳴等心中有數,暗忖搖曳夫人多半已經和他們打過招呼,否則擅自闖入,這些人說不定已經動手對付他們瞭。

到瞭小道盡頭,茂林驀地消失,豁然開朗。

除瞭幾叢鬱鬱蔥蔥的低矮灌木,隻餘大片藍紫小花匍匐延綿,煞是鮮艷好看。

一處看起來面積頗大的雅致別院,屹立在正前方。

鳳鳴嘖嘖搖頭,「娘眞會騙人,上次還扮可憐的說什麼居無定所,要帶著采鏘流浪天涯,原來傢產還挺豐厚。連種花的地方都這麼有模有樣。」

容恬輕笑著道,「搖曳夫人能被我師傅看上,當然來歷不凡。她雖然蓄意隱瞞自己的出身,但隻憑言談舉止,就可以斷定一定是某國的貴族後裔,有些許傢產又有什麼奇怪?」

鳳鳴瞪大眼睛,「我娘是貴族後裔?」

「當然。」容恬淡淡道,「這樣的女人,難道尋常百姓人傢養得出來?」

鳳鳴倒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懵懂起來。

容恬對這個不太在意,反而留心觀察眼前的別院,露出欣賞目光,「外林內谷,山形罕見,地勢奇特,這別院中心處的氣候一定和外圍迥然有異。怪不得搖曳夫人選瞭這處來種植花草。」

眾人繼續前行,到瞭別院門口,依然暢通無阻。

綿涯這情報頭子顯然已經倚靠鳳鳴的招牌和搖曳夫人打過交道,至少,已經來過這裡一次,輕車熟路地把眾人帶到第二道門,命大部分隨同侍衛留下,「夫人不喜歡太多人進她的地方。」

僅領著鳳鳴、容恬,還有容虎、洛寧這兩個高手,輕車熟路繼續往前走。

越往前,環境越是幽靜,明明走在連通小屋的簡徑上,卻有一種仿佛在陰森地道行走的錯覺。

鳳鳴打個冷顫,對容恬小聲道,「我怎麼覺得像走你西雷王宮藏冰塊棺材的那個地道啊?」

容恬悄悄伸手過來,輕摟住他的腰,微笑道,「大概是地形的原因,這裡氣溫驟降瞭許多,你當然會覺得冷。如果沒什麼特別,也吸引不瞭你那個天下最會用毒的娘。」現在身邊隻剩這麼幾個心腹高手,也沒什麼顧忌,親密點無妨。

別院面積看來眞的很大,綿涯領著他們拐瞭幾處,才到達目的地。

綿涯道,「夫人吩咐過,如果屬下領鳴王過來,就來這裡見她。」

眾人知道搖曳夫人就在裡面,都自動自覺停下腳步在外面等候。

隻有鳳鳴和容恬進去。

跨進門檻,鳳鳴差點嚇瞭一跳。搖曳夫人竟仿佛早得到通知似的,冷著臉正襟危坐在椅上,鳳目生威地盯著他看,「怎麼現在才到?」

「呃?娘?我……我是現在才到。」

搖曳夫人冷哼一聲,站起來走到他面前,二話不說就伸手。

鳳鳴對於她揪耳朵的功夫心有餘悸,猛地往後一縮,藏到容恬身後。

搖曳夫人的手頓時落瞭空。

「死小子,給我出來。」

「娘啊,有話好好說,不要先動手。」鳳鳴聽見搖曳夫人嬌斥,從容恬背後探出腦袋,一臉委屈,「我剛剛才到,什麼壞事都沒幹,您幹嘛拽人耳朵?」

難道你已經猜到我是過來「借用」文蘭的?

就算是親母子,也沒理由那麼心有靈犀吧?

搖曳夫人氣得咬牙,豎起秀眉,「誰要拽你耳朵?這小院為瞭防范外人,許多地方灑瞭幻香迷毒,我看你整天屁股長釘似的,看少一眼就到處亂溜,先給你身上抹一點幻香迷毒的解毒粉,免得把你這笨東西給毒死瞭。還不快點過來?」

鳳鳴這才明白自己杯弓蛇影,大感不好意思,乖乖走出來。

搖曳夫人纖指往他人中處擦瞭擦,一股清淡的草味透來,非常舒服,看來就是那個什麼解毒粉瞭。

「謝謝娘。」

「不用謝。」搖曳夫人慈愛地朝他笑笑,驀然臉色一沉,兩指已經揪住鳳鳴右耳,用力一拽。

「啊!」鳳鳴殺豬般大叫起來,「娘你又說不拽我耳朵?」

搖曳夫人一手叉腰,一手擰住他的耳朵不放,冷冷道,「本來是不想拽的,沒想到你這個小混賬如此沒良心,老娘好心好意為你擦解毒粉,你居然當老娘要拽你耳朵?反正已經被你認定老娘不是慈母,老娘索性就成全你好瞭。」

「耳朵要掉啦!容恬救命啊!好疼!」

「看你還敢不敢懷疑老娘的慈母之心?」

「不敢!不敢啦!」

容恬看得心疼,伸手抱瞭鳳鳴護在懷裡,含笑道,「夫人請松手吧,鳳鳴極怕疼的。他雖然態度有些不敬,畢竟是一片孝心過來看望你。」

「他要是有孝心,早就該過來請安瞭。磨磨蹭蹭的,為什麼今天才過來?不孝子。」搖曳夫人悻悻數落兩句,不過總算放過瞭鳳鳴的耳朵。

鳳鳴哭喪著臉揉自己可憐的耳朵,一肚子苦水。

上次娘你老人傢跑得比兔子還快,我怎麼追問啊?

而且你的住處,我也是剛剛知道嘛,何來早點請安一說?

容恬卻早知道搖曳夫人脾氣怪異,不可與常人看待,這樣的小事,不如順著她的意好,淡然點頭附和,「確實有些不孝,夫人念他年幼無知,包涵一下好瞭。」

鳳鳴無比委屈地瞪著容恬。

人傢哪裡不孝瞭?

搖曳夫人卻被容恬這一句附和哄得心裡舒服,笑著打量他道,「還是西雷王會說話。坐下聊吧,剛好,我也有點事要找你。」

鳳鳴捂著耳朵和容恬一起坐下,卻被搖曳夫人瞪瞭一眼,「誰叫你坐瞭?」

嚇得鳳鳴忙跳起來,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搖曳夫人道,「娘要和西雷王聊正事,你給我到外面去,乖乖等著,不許亂跑。」

鳳鳴眼睛發直,半天才弄明白她不是開玩笑,隻好眨巴眨巴眼睛,轉頭去看容恬。

容恬微笑道,「就聽你娘的話吧。」

鳳鳴這才「嗯」瞭一聲。

垂著腦袋往外走。

不知道什麼事這麼重要,連他都不許聽。

不由大嘆倒黴。

人人都有娘,怎麼就他這位偏是天下少見的難伺候?自己偶爾見一次就這樣瞭,可憐的老爹簫縱,說不定已經被擰得遍體鱗傷瞭。

見鳳鳴身影消失在房門處,容恬才斂去嘴角的笑意,沉聲問,「什麼事如此緊要,夫人竟連鳳鳴都要遣開?」

「確實有一件事,需請西雷王為我去辦。」搖曳夫人一改常態,露出正色,「這事大丟蕭傢面子,萬萬不可讓蕭郎知道。至於鳳鳴,我看那孩子臉皮也薄,能不知道當然最好。」

容恬奇道,「到底什麼事?連師傅也要瞞著?」

搖曳夫人沉默良久,掏出一物,仿佛多看一眼都覺得生氣,重重丟在容恬身邊的幾案上,咬牙道,「我要你徹查做這件事的人,務必把他生擒,交給本夫人親自處理。眞可惡!如此羞辱我的兒子,我定要此人生不如死!」

容恬一看到那下流的鳴王人偶娃娃,眼睛也頓時冒火,「竟連夫人這裡也有一個?」

「什麼?西雷王居然也見過?」

容恬怒哼一聲,「容虎曾經給我看過一個,若不是要留作證據追查禍首,早就被我撕成碎片瞭。豈有此理!這事不用夫人吩咐,我一定徹查到底,絕不放過。」

當兩人在屋中為鳳鳴憤憤不平,發誓報復時,鳳鳴卻已經動起瞭別的腦筋,出瞭門,溜到容虎等眼前,賊笑道,「嘿嘿,機會來瞭。我娘暫時被容恬吸引住瞭,快點趁這功夫去找文蘭,說不定眞的可以找到那麼一盆。」

綿涯勸道,「夫人善於用毒,種植藥草的地方更不會輕忽,鳴王還是不要到處亂逛才好。」

「嘻,我娘對我這個兒子還是不錯的,你看,」鳳鳴指著自己的鼻子,「她剛剛給我抹瞭解毒粉啦。保管到處逛都不會有事。不過你們這些沒抹的就不要跟著我亂跑瞭,留在這裡給我望風,看著我娘和容恬就好。」

眾人都知道他為瞭文蘭絞盡腦汁,這個機會千載難逢,放棄確實可惜。

何況外面大批高手守衛,裡面又有搖曳夫人的毒陣,這小院還是非常安全的。

容虎和綿涯對視一眼,對鳳鳴道,「鳴王隻能在附近晃晃,看不到就盡快回來,不然搖曳夫人和大王聊完來找你,問起來就糟瞭。」

「放心吧,一定很快回來。」

洛寧追上兩步,低聲道,「少主,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說。」

鳳鳴急著去偷東西,但洛寧是蕭傢元老,又不能不給面子,隻得站住,「洛總管有什麼事?等一會兒說不行嗎?」

「就一件小事要向少主稟報而已。」洛寧道,「長柳公主曾經派瞭一個侍女過來,說她對蕭傢並無敵意,希望和蕭傢交好。」

「哦?」

「不過那時少主忙著正事,根本沒功夫理會這些。我見聯盟也是好事,便幫少主答應瞭下來。本來想著向少主稟報的,不料一路忙碌拖到瞭今天。」

鳳鳴蹙眉想瞭想,撓頭道,「慘瞭,長柳公主不會是因為我答應幫她弄文蘭,所以感恩戴德打算建立聯盟來投桃報李吧?唉,洛總管,這事以後再詳談。」

一邊往後隨意地招招手,一邊憑印象往回走。

剛才一路進來的時候,好像遠遠瞅見花圃之類的建築,方向應該是……東北邊?

嗯,先到那裡看看好瞭。

洛雲喬裝成一個普通的同國百姓,不引人註意地走入一間土磚屋內。

在同澤,這樣的土磚屋隨處可見,是典型同國百姓居住的房屋類型。屋內連通狹窄的走廊,屋與屋的圍墻中往往開一道小門,方便鄰裡往來。人丁興旺的人傢,也可能幾代住在一片地方,更是容易見面。

大量居住著同澤窮苦百姓的土磚屋連綿在同澤城南部,形成一大片土磚屋陋巷區,和同澤東部金碧輝煌的王宮和貴族府邸,形成巨大反差。

洛雲踏入的,正是洛寧給他的見面地址。

洛芊芊身著青色長裙,不知已在裡面等候瞭多久。

「娘。」洛雲輕聲喚道。

對於洛雲的推門而入,洛芊芊似乎毫不在意。她正面對著窗外,視線定在灰色的屋簷上,默然出神。

直到洛雲走到她身後,打算再喚她一聲時,她才慢慢回過頭來。

「你來瞭。」語氣沉鬱冰冷。

洛雲點頭,問「娘急著見我,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洛芊芊冷傲一笑,「一定要有什麼要緊事,才能見自己的兒子嗎?」偏過頭,視線仍回到原來的屋簷上,容色冷然。

洛雲微愕。

他走到洛芊芊挺直卻脆弱的背影後,似想說些什麼,卻猶豫瞭一會兒,低嘆著問,「娘在生我的氣?」

洛芊芊搖頭,「我沒在生誰的氣,若眞要生氣,也隻能生自己的氣。」

「娘?」

「誰要我洛芊芊不知自愛,偏偏喜歡上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呢?這麼多年,我在他眼裡都不曾有一絲份量。我隻是萬萬想不到,事到如今,連我自己十月懷胎,不顧性命生下的孩子,眼裡都沒有我這個娘瞭。」洛芊芊語氣轉厲,「我一生所願所求,都隻是徒惹人笑話,天下的女人還有比我更輕賤無用的嗎?我還敢生誰的氣?」

洛雲渾身一震,雙膝著地,跪下道,「孩兒萬萬不敢眼裡沒有娘。娘,我不過……」

「你不過什麼?不過現在被那小雜種收買瞭,忘記瞭自己是誰?忘記瞭自己身上流著誰的血?」洛芊芊霍然轉身,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親生骨肉,一字一頓地問,「我問你,你的親生父親是誰?」

洛雲低頭,答道,「是簫縱。」

「不錯,簫縱!天下人敬仰畏懼的簫聖師,簫縱!」洛芊芊仰頭一笑,容色淒然,「我洛傢追隨蕭傢已達百年,祖輩就已為蕭傢賣命,我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天天在他身邊,看著他鑚研劍譜,看他在林中起早摸黑的練劍。雲兒,你爹坐擁巨財,劍術超群,聲名滿天下,但眞正明白他,知道他的,隻有我,隻有你娘。可他……他卻什麼都不知道,反而看上那個賤人。」

她稍停片刻,不知想到什麼,秀麗臉龐掠過一絲狠辣,「搖曳?搖曳那個女人算什麼?她一點也配不上你爹,她根本就不懂你爹心裡在想什麼。那賤人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驕橫任性,冷血無情,為瞭自己一時快活,就要逼你爹放棄劍道,世上怎會有如此惡毒的婦人?劍道是你爹一生追求,是他的命根,她卻再三破壞你爹的進修。要是換瞭我,我絕不會如此狠心對他!」

洛芊芊越說越激動,頭上翠釵一陣亂顫。

洛雲露出憂色,仰頭勸道,「娘,一切都是孩兒的錯,您不要生氣。」

洛芊芊胸口急劇起伏,片刻後,終於平靜下來,唇角逸出一絲苦笑,搖頭道,「不,雲兒,這不是你的錯。所有的錯,都在我身上。」

視線緩緩下垂,落在兒子年輕俊逸的臉龐上,目光變得柔和。

「起來吧。」她俯下身,把洛雲從地上帶起來,視線憐愛萬分地停在這張與自己酷似的臉上,輕輕地嘆息,自責道,「你爹最想要的,是一個夢想中的繼承人。娘沒有本事,沒能滿足他的願望,卻害苦瞭你,讓你在蕭傢受那些不明不白的閑氣。」

洛雲總是冷漠的俊容浮現一陣激動,「有舅舅照拂,我過得很好,並沒有受苦。受苦的是娘……」

「你知道娘在受苦?」洛芊芊截斷他的話,幽幽嘆道,「好孩子,天下能明白我心底這些苦楚的,除瞭你舅舅,就隻有你瞭。你若眞的心疼娘,就為娘辦一件事。」

洛雲心中一凜,沉默下來。

「怎麼?你不願意幫娘?」

「娘要殺掉他嗎?」洛雲沉聲道,「娘有沒有想過,就算那人眞的死瞭,他父母難道不會追查嗎?若是查出我們母子還有舅舅參與其中,他們怎麼會放過我們?我更擔心的是……」最後一句吐出一半,驟然遏住。

洛芊芊似已猜到他想說什麼,仍低聲問道,「你最擔心的是什麼?」聲音如幽煙般飄渺空洞。

洛雲咬牙,「我最擔心的,是爹永遠都不會原諒娘。」

「你是擔心,簫縱他會親手殺瞭我吧?」洛芊芊慘然笑問。

洛雲沒有作聲。

洛芊芊仿佛自言自語,「不錯,為瞭向那個女人交代,他說不定眞的會親手殺瞭我。但他還能怎樣呢?那個女人的兒子一死,他唯一的兒子就隻剩你瞭。他可以視我如無物,卻絕無法再視我的兒子如無物。」

洛雲本來不想刺激母親,但又不能讓她繼續這麼妄想下去,一臉不忍地提醒道:「沒有瞭兒子,還有孫子。而且聽說這個孫子,有著最讓他滿意的練劍天賦。」

「哼!搖曳的骨肉,會有什麼天賦?你劍法比那個小雜種強多瞭,日後生下的兒子自然也會比那個小雜種的兒子強上百倍。」

「娘……」

「什麼都別說瞭。」洛芊芊狠狠拂袖,轉過身,倔強倨傲的背影對著洛雲,「我隻問你一句,你心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娘?」

洛雲僵立片刻,才無奈地問,「娘到底要我怎麼做?」

洛芊芊聽他口氣松動,這才滿意地回過身來,交給他一包東西,「同國大王生辰快到,當然慶祝的典禮會首先在慶離府邸裡開始,那個女人的兒子一定會到場。你要在前一天晚上,把這藥下在他和他侍衛們的飯食裡。」

看見洛雲拿著那藥包不語,又壓低聲音道,「不要擔心,這些藥並不致命,隻是讓他們乏力,不到生死力拼的時候,他們絕察覺不出來自己被人下藥。娘也不會蠢到親自動手,自然有傻瓜替我們殺瞭這個禍害。」

洛雲大概已經猜到,沉聲問,「是慶離?」

洛芊芊點頭,臉上掠過一絲不屑,「那個所謂的大王子,還以為自己可以通過這樣的方法贏得聲望,藉此登上王位。哼,隻要他一得手,消息傳出去,下一個被你爹宰掉的必定是他。洛雲,你下瞭藥後,立即和你舅舅藉故離開,到約定地點和我會合,千萬不要和那人一起去見慶離。他帶著一群沒有作戰力的侍衛,隻要被慶離秘密招募的高手包圍攻殺,必死無疑。」

洛雲滿腹心事,默然良久,忽然道,「這些日子和他相處,我覺得他雖愛玩愛鬧,一身孩子氣,到關鍵時刻卻常有驚人表現,說不定到那天,又會再度顯示出阿曼江水戰上的勇悍英明。如果這次慶離無法成功殺死他,娘又有什麼打算呢?」

「你想說什麼?」洛芊芊犀利的目光直射向他。

「我們兩人身上畢竟有一半的血相同,」洛雲抬起頭,一字一頓,懇求但是毅然地道,「若如此設陷都無法置他於死地,必是老天不忍我們兄弟相殘,求娘從此以後不要再提任何傷害他的事。」

洛芊芊愕然之後,臉色驟變,仿佛即將雷霆大怒,卻苦苦忍瞭下來,冷笑道,「好,好啊,枉我一心一意為你著想,到頭來,竟是我這個做娘的太殘忍,要你兄弟相殘。原來,他已經是你的兄弟瞭,可惜在他心裡,你也不過是個隨時替他送死的尋常侍衛。」

洛雲急道,「娘……」

「別說瞭!」洛芊芊氣得嬌肩微顫,「好,我答應你。」

這次輪到洛雲一愣,驚喜中有些不敢置信,「娘眞的答應?」

洛芊芊冷冷道,「我隻有你一個兒子,所做一切都隻是為瞭你,你提出的要求,我能不答應嗎?你這麼不相信的樣子,難道是還要逼我發誓不成?好,我就在你面前發誓。」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聽洛雲解釋,洛芊芊曲拳按在左胸,「蒼天在上,蕭傢歷代祖先為證,若這次不能在同澤殺死搖曳賤人的兒子,洛芊芊便從此罷手,永不傷害那個小雜種。如違此誓,願慘死於我親兒洛雲劍下。」一臉決然,毫不猶豫。

說罷,轉頭冷笑著問,「如何?現在你肯相信娘瞭嗎?」

洛雲看她發下這麼狠毒的誓言,心中內疚不已,垂首不語。

洛芊芊似也覺得自己過激,語氣變得和緩一些,「雲兒,你既然答應瞭娘,就會把這藥按娘的吩咐下到飯食裡面,對嗎?」

洛雲點頭,頹然道,「但藥是否能起作用,我不能保證。西雷王派來保護他的人中有一個叫容虎的,非常細心,他偶爾也會親自抽查飯食。此事眞的變數太多。」

「隻要你眞的站在娘這邊就行瞭。」

「這一次,我會站在娘這一邊。」洛雲忍不住提醒道,「但如果他能夠逃過這一劫,請娘不要忘記自己發下的誓言。」

「你竟然眞的那麼擔心他?」

洛雲不想回答,裝作把藥包放進懷裡,隔瞭一會兒,才道,「我出來太久瞭,娘還有什麼話要囑咐嗎?」

「對瞭,還有一件事。」洛芊芊想瞭想,臉色忽然柔和起來,還出奇地帶上一絲微笑,「聽你舅舅說,你最近常和一個侍女在一起,長得不錯,相貌白凈,眼睛很大,名字叫秋月,對嗎?沒想到我的雲兒平素不搭理人,竟然也懂得追求女孩子瞭。」

洛雲俊臉猛紅,慌忙解釋,「那女孩清清白白,為人非常正經的,娘千萬不要想到別處去。我隻是奉命護送她去福氣門學染藝,大概因為舅舅常看見我送她出府和接她回來,才誤會瞭吧。」

洛芊芊早窺見他那一臉的尷尬,也不戳破,柔聲道,「你這孩子,娘隻是問一下罷瞭。就算是眞的,也隻是為你高興。希望我這個苦命的女人將來也有抱孫子的一天吧。」

洛雲更加尷尬,想到和秋月那極度秘密但充滿激情的一吻,心裡卻又不禁有一絲微甜。

搪塞兩句,向母親告辭,逃也似的走瞭。

慶彰忙完一輪,剛剛回到自己的合慶王府,剛剛見過洛雲的洛芊芊從王府通往東邊民宅的秘密地道潛入,到達密室和他碰面。

瞧見這個自己還沒弄上手的美婦人,慶彰堆起滿臉笑容,「這兩天忙著為夫人辦事,都沒空和夫人聊天呢。有一個好消息告訴夫人,我剛剛才秘密面見瞭安排在慶離身邊的奸細裳衣,慶離那邊的事情,她回去之後會更下功夫,力求盡早促使慶離下最後決定。」

洛芊芊心不在焉地問,「王叔不再擔心她萬一身份敗露,會供出王叔瞭嗎?」

「夫人開始為我擔心瞭,眞是令人感激。」慶彰呵呵笑道,「不過夫人盡管放心,這事已經解決瞭,為瞭讓裳衣安心,我不但給瞭她最新煉制的迷藥,還特意送她一個救命錦囊,命她隨身帶著,必須到身份敗露的關鍵時刻才可開啟。至於個中玄機,將來夫人就會明白瞭。」

對於控制手中的棋子,他還是有點本事的。

洛芊芊識趣地沒有追問,反正這個男人看上她的人,又垂涎蕭傢產業,理智被貪欲蒙蔽,目前必會一心一意為殺死搖曳的兒子盡力。

想起弟弟洛寧曾經提及的事,洛芊芊提醒道,「王叔是否要提防一下你的同族呢?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小雜種還挺招人喜歡,到這裡沒幾天,聽說已經和王叔的一個子侄輩成瞭好友,來往頻繁。關鍵時候,任何人橫插一手,都可能導致失敗。這方面,王叔要不要先做一下預防。」

「哦,夫人說的一定是武謙吧?」慶彰呵呵笑起來,臉上流露一絲不屑,「武謙不過是王族裡面無足輕重的一個罷瞭,王兄在的時候,也看他不順眼,從來不曾提拔他。這人性格孤僻,脾氣又高傲,很不討人喜歡,要權無權,要兵無兵,沒有多大威脅。不過最近莊濮受他的影響,也明顯對那小子親熱瞭許多。莊濮是禦前將,同澤大部分兵力都掌著他手上,萬一他出頭護著那小子,加上西雷王和蕭傢的人手,恐怕我們誰都動不瞭那小子瞭。」

洛芊芊看他侃侃道來,知道他早有準備,輕輕一笑,「這些小事,自然難不倒王叔。」

慶彰色迷迷打量她一番,「夫人過獎瞭,我怎麼會忽略這麼重要的人呢?莊濮那邊,我早就買通瞭他幾個信得過的手下,還動瞭一些小手段,通過不引人註意的渠道向他透露各種虛假消息。這人對同國王族最為忠誠,立場又堅定,隻要讓他生出少許疑心,覺得西雷鳴王有可能對同國圖謀,一定會生出驚覺,和蕭傢劃清界限。」

洛芊芊奇道,「既然如此,王叔為什麼不索性在莊濮處多下功夫,制造假象,讓他像慶離一樣確信同國大王是那小雜種殺的呢?這樣一來,莊濮隻要動動手上的兵符,就能立即把那小雜種砍成肉泥瞭,何必花費那麼多時間心血?」

慶彰連忙反對,「慶離怎麼能和莊濮比?莊濮處事沉穩,還是個死心眼,要讓他生出疑心,戒備蕭傢容易,要讓他確信並且對蕭傢少主動手,則必須有眞實憑據。我們若這樣做,稍不小心,露出一點破綻,他反而會懷疑到我們身上,太危險瞭。禦前將掌握重兵,翻起臉來六親不認,何必惹這麻煩?這件事裡,他能保持中立,不插手幹預就好。」

慶彰一臉實言相告的模樣,其實心裡還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慶離這個大王子,是和他爭王位的對手,死不足惜,等鳳鳴被殺後,拿慶離來當替罪羊,殺慶離平復蕭傢和容恬的怒氣,正好一石二鳥,再實惠不過。

莊濮這個禦前將,卻是同國有數的良將忠臣,將來自己登基後,便是自己的一個好幫手,怎麼能輕易犧牲。

再說,如果煽動莊濮調動同國大軍殺瞭鳳鳴,私仇就變成瞭公仇,簫縱和容恬豈不把整個同國都當成復仇對象?說不定還會把自己也連累進去。

那才是眞的得不償失。

洛芊芊也不是蠢人,當然猜到慶彰顧慮什麼,暗中冷笑,表面上不置可否,換個話題道,「我剛剛見過洛雲,想看看他的態度,是否能做我們的內應。」

「那他如何應對夫人?」慶彰露出關註神色。

洛芊芊凝眸處既傷心又決斷,語氣生寒,「這孩子眞讓我失望,既已視那賤人的兒子為兄弟,還央求我如果這次不成功,以後都不要再傷害那人。」

慶彰吃瞭一驚,「這可不妙!如果貴公子知道我們的計劃,卻又同情鳴王那一方,說不定會故意露出馬腳,把我們全部曝露。」

「我哪會這麼愚蠢,把所有計劃告訴他?」洛芊芊道,「他現在知道的,不過是慶離的事情罷瞭,和王叔有關的,我一個字都沒有泄露。唉,這孩子看起來冷漠,其實心腸很軟。」

「畢竟有瞭變數,我們的計劃是否需要改變呢?」

「不需要,計劃依舊。」

慶離皺眉,「夫人確定嗎?可貴公子至少已經知道慶離的事瞭,他也知道我們會在大王生辰慶祝的當日動手。」

洛芊芊傲然一笑,「他知道我們動手的時間,卻以為我隻能通過他去向侍衛下藥,讓慶離的人攻殺那小子。」

慶彰問,「洛雲眞的會聽夫人的話下藥嗎?」

「就算下瞭,也會通過不讓我發覺的方式示警,讓西雷派系的侍衛,例如那個叫容虎的有所警惕,避免中招。」

慶彰奇道,「夫人既然知道,為什麼又要派他下藥?」

洛芊芊苦澀地揚唇笑道,「他們還在阿曼江上時,我負責的蕭傢情報網就出現瞭不少異動,影響阻止我佈置的各種計劃,我一直都很擔心,有可能是洛雲這個孩子弄的鬼。今天,終於讓我證實瞭,他確實暗中同情那個賤人的兒子,要讓最後的步驟不被他幹擾,必須讓他以為自己也被帶入計劃中,而且他知道怎麼破壞這個計劃。」

慶彰恍然大悟,「現在他掌握著關鍵的下藥一步,會自以為隻要到時候下藥不成功,鳴王一方就會有足夠武力對抗慶離的人馬。在此之前,他會一直冷眼旁觀,不再和我們作對。夫人眞是妙計。」

洛芊芊對他的贊嘆毫不欣喜,反而滿臉落寞,「沒想到連雲兒也站到那一邊去瞭,我甚至現在就已經開始擔心,若眞的成功殺瞭那小子,雲兒知悉被騙,會原諒我這個娘嗎?」

「不但會原諒,而且一定會感激。」慶彰表情眞誠的安慰道,「天下父母愛子之心如出一轍,終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天下父母都有愛子之心嗎?」洛芊芊淒惶笑道,「那簫縱又是怎麼回事呢?雲兒出生後,他甚至連抱都不肯抱一下。」

慶彰不知說什麼好,尷尬地咳瞭一聲。

洛芊芊也知道自己一時失態,驟然醒覺過來,恢復精明厲害的模樣,淡淡道,「還有一件事情,想拜托王叔。」

「夫人請講。」

「對付那小子的同時,希望王叔可以撥出少許人手,替我殺掉另一個人,最好裝成意外的樣子。」

「刺殺然後制造意外,這可是蕭傢殺手團的拿手戲,夫人為什麼舍棄己方大量好手不用,而來求我出手?」慶彰好奇地問,「難道除瞭鳴王外,夫人還有其他殺瞭卻不能讓簫縱知道的人?嗯,不會是搖曳夫人吧?」臉色有些難看。

如果他的人殺瞭搖曳夫人,那簫縱豈不是會過來找他算賬?

何況,搖曳這女人名滿天下,仇人遍地,至今卻活得好好的,可見並不容易對付。

洛芊芊臉上鄙夷稍現即逝,柔聲寬慰他道,「芊芊怎會讓王叔去幹這種兇險的事情呢?我要殺的,不過是那小子身邊的一個名叫秋月的侍女。而且,要殺她非常容易,因為她最近常常都到福氣門去學習染技,雲兒把他送到那裡之後,會留下兩個侍衛看守,自己則返回那小子身邊。要解決幾個染佈的百姓和兩名沒有戒心的侍衛,對王叔來說,應該是小事一樁吧?」

慶彰神色這才恢復正常。

隻要不是搖曳那個可怕的女人,區區侍女,當然不在話下。

「能為夫人效命,本王叔榮幸之際。」慶彰陰狠地笑道,「福氣門連著那一帶都是木頭房舍,夫人既然想要意外,等我吩咐動手的人徹底一點,把人殺死後再放上一把火,就讓大傢都以為是火神作祟吧。隻是不知道那侍女做瞭什麼不可饒恕的惡事,居然惹怒瞭夫人,要落得這樣屍骨無存的下場呢?」

「勾引我洛芊芊唯一的兒子,算不算不可饒恕呢?他雖然不肯承認,但知兒莫若娘,我怎麼會看不出來?」洛芊芊搖頭道,「雲兒那孩子,就憑他繼承他爹的高貴血統和他那一身劍術,什麼女人弄不上手?竟然不爭氣的看上瞭那個小雜種的侍女。這種男女之情,必須趁其未成熟之前快刀狠下,徹底斬除幹凈,否則到瞭日後,受苦再多也不會回頭。」

不知是否想到自己的遭遇,長嘆一聲。

洛雲和秋月兩騎並肩,慢慢在同澤的街道上走著。

正值下午的熱鬧時分,街上來往行人不少,還有一兩個挑著貨物沿街叫賣的小販。

在福氣門保護秋月的兩名侍衛,在後面落瞭四五個馬身的距離跟著他們。

見過瞭母親後,正好是秋月該回傢的時間,洛雲索性直接去福氣門把秋月接瞭,一道回合慶王府。

秋月和福氣門老掌櫃的感情越來越好,每次從那裡回來都是一臉快活。

「我今天總算見到瞭紫貝殼,要是直接放我面前,我還眞認不出來那就是帝紫染料的來處呢,殼是灰白色的,看起來和海裡一般的貝殼沒什麼兩樣嘛。師傅說,紫帝的染料,正是來自這種紫貝分泌的黏液,要在陽光下曬夠幾天,才會變出紫色……喂!你有沒有在聽人傢說話?」興致正好的秋月忽然不滿地抗議起來,橫瞭身邊默不作聲的洛雲一眼。

洛雲心不在焉,抬瞭抬眼皮,「我聽到瞭,紫貝殼的殼是灰白的。」

秋月狐疑地打量著他,「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洛雲心中暗凜,打起精神道,「我哪裡會有心事?」

「也對,你如果眞的有心事,定逃不出我這雙慧眼。」

洛雲抬頭,黑瞳迥然有神。

秋月感到心臟一跳,別過臉去,不自在地低聲道,「幹嘛這麼兇狠地盯著人傢?又想拿劍嚇唬我嗎?哼,告訴你,我可一點也不怕。」

話音剛落,洛雲已經側馬靠瞭過來,兩人的坐騎幾乎毛擦到毛。

秋月駭然道,「你又想幹什麼?」

「給你。」洛雲從懷裡掏出一包東西,往她柔然的小手裡用力一塞,仿佛不好意思般,踢著馬肚子加快速度,跑到前面去瞭。

秋月仔細一看。

原來是一包被揉得不成樣子的蜜餞,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買的。

她抿唇一笑,像被人發現似的將蜜餞偷偷藏好,也甩甩韁繩命令坐騎加速,追上洛雲,發出清脆的笑聲,「喂,你劍術不是很好嗎?不如這樣,要是今天我先到大門,你就要像教鳴王一樣教我劍術。」不等洛雲說話,一鞭打在馬股,頓時把洛雲扔在瞭後方。

洛雲眼中閃過驚喜,趕緊裝模作樣揮鞭追趕。

當然,這個比賽,打死他也不會爭取贏的。

不多時,秋月已經到達合慶王府大門。

洛雲故意落後。

秋月翻身下馬,笑得非常得意,「想不到你劍術雖好,騎馬的本事卻一般。看你以後還敢囂張嗎?」

洛雲蹙眉道,「要教你這麼刁蠻的女人,比教少主還要麻煩上十倍。」

秋月頓時對他怒目相視,氣勢十足地叉起腰,正要反唇相譏,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忽然傳來。

兩人都愕然,看向來人的方向。

過來那一隊人馬,最前面的赫然就是今天才見過面的「專使」子巖。

「是洛雲?鳴王在裡面嗎?」

「少主到郊外去瞭,你怎麼過來瞭?」

子巖下馬,臉上遮不住的焦急,「我有急事必須立即稟報鳴王,不然稟報大王也成。」

洛雲壓低聲道,「西雷王也跟少主一起去瞭,到底出瞭什麼事?」

子巖把長柳公主和文蘭的事情說瞭一遍,秋月在旁邊聽得瞪大眼睛,抽氣道,「天啊,居然有人能把我們全部瞞過?那杜風是假的嗎?」

洛雲面上波瀾不驚,沉聲道,「把杜風的畫像拿給我看看。」

旁邊一人遞上畫像,洛雲一手接過,順便覬瞭那人一眼,掠過些許訝色,「賀狄王子的臉怎麼瞭?」

賀狄眼睛腫起瞭一個青紫小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揍的。

聽洛雲一問,單林王子頓時把惡狠狠的視線向子巖方向投去。

這筆帳將來一定要百倍償還。

不,是用身體百倍償還!

哼,這世上曾經揍過他的人,還沒有一個最後不是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求他原諒呢。

幸虧洛雲並不八卦,隨口問瞭一句後,註意力就轉瞭去畫像處,展開一看,立即肯定地道,「並不是同一個人,我們見到的杜風是假冒的。」卷起畫像,還給賀狄,「此事不能耽擱,我這就陪你一起去找少主。」

子巖大喜,「你知道鳴王他們去瞭郊外哪處?」

「他們去見搖曳夫人瞭去瞭,我雖然不知道路線,不過少主身邊有蕭傢護衛隨行,我能用蕭傢的方法和他們取得聯系。」

事不宜遲,眾人立即上馬。

洛雲阻攔秋月道,「你跟去也沒用,還是快點回王府叫秋藍她們提高警惕。」

秋月欲要抗議,最後還是乖乖聽瞭他的話,入王府找秋藍她們去瞭。

《鳳於九天》